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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内一片沉默,半晌靳云鹏才打破了寂静:“武昌事起,天下响应,廷议起袁公总国事,大人和段大人督师南下。南北相持,同胞惨杀,大局岌岌可危。又以和议或兴忽辍,迄难就绪,而举朝阘茸,咸以革命二字相诟病,卒无有牺牲一身,剖陈大义,为国分忧者。阋墙既久,外侮乘之,势不至酿成豆剖瓜分之祸不止。”
冯国璋目光突然电一般的shè向靳云鹏,靳云鹏却悠然自得的摇着扇子,也不怕这大冬天的冷。
“云鹏,你真的这么看?”
靳云鹏微笑不语,只是点点头。
冯国璋冷冷道:“你等书生,总爱危言耸听。好像不和议,就要亡国灭种一样……现在不是我不答应和议,是武昌城里的不愿意。”
靳云鹏皱着眉头,看来一直在苦苦思索这个:“大人,返观战局,南军一面,黎、黄率两湖之众,扼守汉阳,龟山襄河,皆具天险,北军虽勇,料难飞渡。金陵重镇,有张、铁负隅自固,亦足为中流砥柱。不意北军甫克汉阳,而江浙联军,愤ji异常。竟以全力合攻宁垣,张、铁不支,遂为所据。两方至此,又成均势。我以为南北相持,终非久计,乃由汉口英领事出任调停之责,劝令双方停战,议和问题,于焉以重起,洋人的面子,同盟会不敢不给……”
冯国璋只是摇头:“同盟会的意志决定不了武昌的去向,如今武昌可能只有李想可以指挥……”
他目光直视靳云鹏,这位北洋段祺瑞的参议官,脸上也是一副不把这事儿当回事儿的样子。靳云鹏却是不怎么把李想放在眼中。
靳云鹏迎着冯国璋的目光,一腔浩然正气,开口大声道:“大人,李想能代表南方革命大人?这不可能!咱们和议,完全可以撇开他。联络上海…………”
冯国璋霍的一下站起来,狠狠的看着靳云鹏,最后道:“却也不失一个办法。不过…………”
他心里总是有个yin影,挥之不散。
看冯国璋还在犹豫,靳云鹏鼓舌再以大义劝他:“大人!说者谓南北之争在满,吾谓南北之争,实不在满而在汉。闻者疑吾言乎,试观项城之用兵,从可知矣.而今而后,项城其为国体解决之枢纽也哉。先是武汉事起,满起用项城,论者咸疑项城必有良弓狡兔之悲,断不应命,讵竟慨然奉诏。乃甫经就任,而张绍曾截留军火,吴禄贞谋断后路之警,已纷至沓来,项城几陷危地,至是始悟大势已去,断非一人所能挽回。虽表面强为支持,而其中已有转圜之意矣。越日复拜内阁总理之命,论者又疑必不至京,已而入都之报腾布远近。稽其时日,则九月二十四也。于是贵族政fu既覆,而项城内阁代兴,时局循环,差强人意。虽然,项城入阁,则共和解决,愈生困难,何也?项城之权,全由保护满廷而得,既已显膺重寄,即不能不故作声势,以掩众目。一旦而yu反其所为,万无此理.且贵族虽已引避,挟制之习未除,项城势处两难,动辄得咎,内招贵族之猜疑,外启党人之仇视,手枪炸弹,日伺其旁,危险之来,方兴未艾矣。清廷至此,亦复栗栗危惧,恐一姓之si产不能保存,乃徇臣工之请,下罪己之诏。颁布十九信条,昭示天下,并解除亲贵政柄,特任袁项城组织责任内阁,以图解免。无如人心为大势cháo流所趋,虽有贤者,已难为力。挽回之术,不免告穷。盖人心愈压制,其膨胀力亦愈大。中西往事,历历可征。此次民军声势极大,无论其不能扑灭矣。即以北洋兵力,勉强摧抑,然人心不死,余烬易燃,吾恐第二次革命,不旋踵又将复起矣。悠悠苍天,曷其有极。”
靳云鹏说得够直白,够大逆不道了。意思就是说,南北之争,已经和清廷没有关系,冯国璋不必在抱着为满清效忠的愚蠢心思。而如今他的主上袁世凯正是事业的上升期,他要把握好机会。靳云鹏这样想,却是会错了冯国璋的意。
冯国璋低声道:“袁大人的难处我都了解……”
靳云鹏一拍桌子:“哪大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冯国璋只是低声自语:“李想?他又到底是想做什么?”
靳云鹏冷哼一声:“管他这样一条小鱼干嘛?他还能掀起多大的làng头来?天下大势,为革命风cháo所趋者十余省,人心涣散,已达极点。政fu虽有召集议员之令,然势力微薄,罕有应者。新内阁一付空场面,机关已失,万难支持,虽有圣贤,亦将束手,识时务者为俊杰,应天顺人之举,即为福民利国之媒。以清廷之存亡,与中国之存亡,两两相较,孰轻孰重?”
冯国璋对靳云鹏的纠缠不清有些气恼,“本官自然分得清!还不需要你来指点!”
“就怕大人分不清这主次!”靳云鹏好不相让,“当是时也,北洋各将校学生,亦均纷纷南下,齐集于招贤馆,冀为同胞有所赞助。各省将组织联军北伐,不下数十万人。北军受此影响,其势力益形单薄,此消彼长,众寡悬殊。且也,南军得报纸社会鼓吹之力,凡所以励ji人心,发扬士气者,罔不周至。北军无此助力,是以汉口焚劫一案,众论哓哓,大不理于人口,南北恶感,因之益深。南军之对于北伐也,万众出于一致。北军不然,于干戈遍野将士用命之秋,而忽有滦州、石家庄之变,其足以沮丧士气,摇huo军心,与南军适成反比例,优绌显分,于此可见。未几复有炸弹团出现。闻其中皆ji烈志士,组织而成。自凤山被难以后,继其踵者颇不乏人,局势因之一变。盖兵力可御而炸弹则防不胜防,此风既开,窃恐北政fu之具有炸弹资格者,益危乎其危。逆料将来国体之解决,又不在兵而在弹矣。匝月以来,鄂luàn蜂起,天下云响影从,声势滔滔,有一日千里之观。若川、鄂、吴、越、皖、赣、秦、晋、闽、桂、粤、湘、齐、滇、黔诸省,或称失守,或号独立,环顾四周,几无完土。国将不国,试问大人将何以自存乎?”
冯国璋脸sè不善,以他的城府也被他唠叨的连连发飙的时候,关键是这个靳云鹏还不在乎,一直直言相劝。
靳云鹏看冯国璋腮帮子咬紧,还在纠缠李想一个无名小卒的问题上,脸sèyin沉,他转而换一个角度劝慰。
“吾恐yu救清廷,转危中国,本求建勋立业,适所以杀身隳名,区区报纸之攻击,犹其末焉者也。老友与大人亦道谊jiāo,何不乘间进以危言,能于此时上书枢府,密陈危亡大计,请皇上效法尧舜,俯顺民情,以揖让而布共和,事成则为首功,不独前嫌尽释,即天下后世,饮水思源,有不颂德歌功,馨香祷祀者哉。万一不成,急流勇退,至公之心,昭然若揭,亦足取谅于世人。倘计不出此,妄肆武力,以仇杀同胞为事,甘冒天下之不韪,为人民之公敌,身败名裂,为天下笑,窃为大人不取也。”
冯国璋实在烦得可以,打断他的话道:“我一切听袁大人的吩咐。我发电报给袁大人,请他下达总攻命令。武昌局势已经非常不稳!”
靳云鹏脸sè不快神sè一闪而逝,又笑道:“那就祝大人旗开得胜,步步高升!在下告辞。”
靳云鹏一甩袖子,转身走出凉亭。或许这样也好,等着袁世凯来收拾这头犟驴,看他有什么好下场。
冯国璋却陷入沉思,想要抓住心头的一片yin影,心头又是一阵烦躁…………那是电谕的一句话:令段祺瑞督署湖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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