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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子
2011年5月上旬,距离我结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那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老工程师,早在很多年前,曾经因为一个地方风水格局不好,我曾受人之托请他在建筑图纸上稍微做了手脚。于是原本那个建在乱坟岗上的小区因此有了八卦阵的镇压,至今也没有闹出过什么怪事。所以当我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我原本还以为是以前做的事情出了什么纰漏,结果他告诉我说,他底下有一个设计师,最近也是遇到了大麻烦,工作都没办法安心做下去了,现在整天都在家里疑神疑鬼的,自己前几天还去看望过了他,但是和他说话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有些恍惚和神志不清了,但是从他回答的内容来看,这位老工程师就觉得也许我能够帮到他。
既然是老熟人了,我也不方便推辞,于是我就告诉那个老工程师,说我等会儿看看时间了再给他回电话。原本那段日子我各种各样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本来是不打算再接什么单子的,直到婚礼以后再来打算。于是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彩姐,他说你还是去一下吧,既然人家都找上门了,而又不是不认识的人,你要是不想管这件事的话,你就叫上胡宗仁一块去,你们俩本来就是俩活宝,在一起也能把事情解决得快一点。我说那岂不是我要把钱分给他一半儿?彩姐告诉我说,这就好比一个大蛋糕,你一个人吃觉得浪费,你就得叫上朋友一起吃才对。
想想这比喻似乎有些不恰当,但是又不知道错在哪。于是我给老工程师回去电话,答应他插手这件事。我说我还会带个同伴来,他目前比我更需要钱。我说这话的意思是,不要企图这次又是免费的买卖,你可以不给我钱,但是我朋友那份你就必须给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规矩还是不能不要的。
老工程师说好,非常爽快。我想这跟他们的单位有关,那可是一个非常有油水的单位。在重庆江北海关背后的洋河路上,除了琳琅满目的美食店铺以外,就只有两栋用于商用的建筑。其中一栋是重庆商会,另外一栋就是某设计院。而给我打电话的那位老工程师,就是在这个单位任职的。主要负责市政建筑和管道铺设等的设计规划。所以他们有钱,起码比我有钱。
挂上电话以后我就给胡宗仁打去电话,接通以后他问我什么事,我说有个单子找上来了你去不去啊?他说你干嘛不自己去呢,我说我不是看你成天在家里唉声叹气的,给你弄点钱来吗?他问我,那啥时候去啊?我说那得看你这个大忙人啥时候有时间啊,他说要不明天吧,今天我妈在我这儿呢,我和小妮子都在陪她老人家。我愣了一下说,你妈来了?他说是,前天才到的,这两天本来打算哪都不去陪老妈子的。我说你妈自己从仪陇来的?你没去接她?她说是啊,这老太太现在身体好得很,活蹦乱跳的,你们过来一起吃个午饭不嘛。
我捂住电话问彩姐说,胡宗仁说他老妈来重庆了,让我们过去一道吃个午饭,去不去?彩姐说,去啊,怎么不去。于是我跟胡宗仁说,那好,我们待会就来,中午吃什么呢?
“火锅!”我说那好吧,我要吃鱼丸。
胡宗仁的妈妈我只见过一面,就是在他和付韵妮的婚礼上。早前曾听说他父亲去世了,既然他自己没有提,我们也就不方便细细去问他。当天胡宗仁和付韵妮婚礼的时候,老母亲一直坐在那里笑呵呵的,因为家里的亲人只有那么几个,而多数朋友都是各地聚集起来的,所以我和他妈妈并不熟。只知道退休以前是南充仪陇某个高中的化学老师,胡宗仁的爸爸在去世以前也是学校的老师,是个开朗爱笑的老人。说是老人其实也算不上,因为胡妈妈虽然60多岁了,但是看上去还是像50出头的样子,没有白发,也没有老人的那种颤巍巍,胡宗仁算是个孝顺的孩子,有点钱都要给老妈存上一份,付韵妮因为母亲也去世得早,父亲也不在身边,所以她也自然把胡宗仁的妈妈当成自己的妈妈一样爱戴。所以作为老太太来说,胡妈妈是幸福的。
我一般去他们家吃饭都是掐准了饭点才去,因为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帮忙洗菜拿碗,只需要坐下开吃就好。胡宗仁肯定跟他妈妈说过不少关于我的事,所以胡妈妈一见到我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热情,拉着我聊天,说他儿子平时就有些马虎,幸好能结识我这么一个朋友,我宽慰胡妈妈说那并不是你的错,估计是后天造成的。胡妈妈说小胡这孩子心眼倒是很好就是有时候做事有点恍惚,我说没事的你看他也活了三十多年了还不照样好好的,胡妈妈说他从小就是这样做事情莽撞又缺心眼我都怀疑是不是生他的时候医院给抱错了。我叹了口气说阿姨你确定他是你生的而不是你和胡爸爸做化学实验的产物?于是这个话题被胡宗仁气喘如牛的喊道“吃饭吃饭吃饭!”给打断。
我和胡宗仁都算是好酒之人,没有想到的是胡妈妈竟然也喜欢喝酒。席间我简单地把明天要去办的那件事情跟胡宗仁说了说,他又再一次问我为什么不自己单独去,我也乘着酒意告诉他,我现在逐渐对这些事情要放手了,也许今后改行当个出租车司机什么的。也许是我说得有点悲哀,胡宗仁一副我壮志未酬的样子,开始敬我酒,于是那顿饭我吃了好几个小时,期间还离席给老工程师打了电话,请他安排下时间,第二天我到了设计院的时候就给他打电话。
胡妈妈如果不是一个化学老师的话,她一定会是个非常优秀的家庭剧演员。也就是那么一顿饭,胡妈妈喝的有点微醺。而微醺的结果就是口不择言的爆料,有些甚至连胡宗仁自己都不知道的往事。
例如胡妈妈对我们几个除开胡宗仁说,你们不知道这小子小时候有多讨人厌,看到街边那些耍杂技的,人家可以踩在鸡蛋上,他回家后在冰箱里把鸡蛋全拿出来,然后一个个锲而不舍地踩,说是要练轻功,那时候鸡蛋还挺贵,为这事我狠狠揍了他一顿。胡宗仁插嘴道,我怎么不记得我干过这事的啊?胡妈妈说,你这记性都让狗吃了,你要是能记得,你不早就考上大学了。我们被胡妈妈的话逗得非常开心,于是我问胡妈妈,那那些蛋碎了吗?胡妈妈说,碎啦,碎了一地。
又例如胡妈妈在讲胡宗仁小时候的调皮事的时候,一度突然性情了,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突然就比较容易情绪化,或许是觉得自己对胡宗仁的关爱还是不及别的母亲,才会让胡宗仁阴错阳差的走上了这条道路,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其实对胡宗仁这孩子吧,我心里还是很愧疚的。说罢就作势要哭,胡宗仁赶紧拍着妈妈的肩膀说,您别激动,我没觉得你不好啊,我这么些年没陪着您,我还很愧疚呢。我们也都觉得气氛一下就凝重了,结果胡妈妈悲伤地说,小时候带你去农村玩的时候没把你盯好,让你去茅房撒尿,你一下掉茅坑里了,吃了一嘴的屎啊。
“噗”的一声,我嘴里的酒就喷了出来。胡宗仁傻眼了,我赶紧对他说,胡妈妈喝多了,你还是赶紧让她去睡会吧。让她继续说下去,笑死在你家明天就抓不了鬼了。于是彩姐跟付韵妮痛苦的忍着不笑,把胡妈妈扶进了卧室。
于是火锅边上就只剩下我和胡宗仁两个人。我们彼此沉默,直到我问了他一句,好吃吗?他便一杯酒给我泼了过来。
饭后我们就离开了,临别前我告诉胡宗仁,第二天我出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直接打车去江北。
第二天早上差不多10点的样子,我和胡宗仁到了设计院门口,于是我就给老工程师打电话,他下楼后,我跟他介绍了一下胡宗仁,我告诉他我最近都和他一块做事,他是瑶山派的道家弟子。老工程师因为干建筑的关系,其实是常年接触风水学的,于是他对胡宗仁还是非常客气,他招呼我们一边走一边说,我说走哪去啊,你不是要去你那下属家里吗?咱们开车去啊,老工程师告诉我,他们家就住的不远,因为那孩子本身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后经人介绍来了设计院,起初从一个小小的晒图工做起,因为专业够强,所晋升比较快。老工程师告诉我,这孩子是他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少数很有天赋的设计师,于是一直都比较器重。刚进院的时候有个女朋友但是后来换了一个,俩人一起租房在北城天街海洋公园附近,离这里不远,咱们走着去就是了。
在路上老工程师告诉我,这个孩子姓吴,本来是挺开朗的一个人,而且又比较上进,虽然院里平时的工作量比较大,设计师们熬夜加班也是常事,但是就十来天以前,他就开始察觉到小吴有点不对劲了。原本比较开朗的一个人突然变得有些神经质,而且情绪十分不稳定,上班的时候常常打瞌睡,而且业务能力也开始下降。这就引起了老工程师的注意,找他谈话,他也始终心不在焉的,于是老工程师就提议让他先在家休息一段日子。过了几天他专程提着水果到家里去看望小吴,还没敲门就发现小吴的女朋友夺门而出,他正愣在那呢,于是老工程师就走进屋里去看,看到原本就不大的房子里,窗户窗帘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小吴一个人盘着腿,坐在床上的枕头上,面朝墙壁,头四十五度角斜仰着看着床头那面墙和床边那面墙的接缝处。嘴巴里还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老工程师放下水果,走到他跟前跟他打招呼,他回头一阵傻笑说,老师,你也来了?
胡宗仁插嘴问道,老师?你是他老师?老工程师说,他算是后辈,而且也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所以就一直称呼他为老师。胡宗仁说,哦,那为什么要说你“也”来了,当时屋里还有别的人吗?老工程师皱着眉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啊,看他那样子有点傻乎乎的,而且样子也很邋遢,原本一个漂漂亮亮爱干净的小伙子突然变成屌丝的样子,而且还感觉有些神情恍惚。老工程师毕竟是经历过几十年风风雨雨的人,根据人生的经验来判断,他觉得这孩子怕是精神上受了点什么刺激,于是就问他,休息得怎么样,小吴说,几天几晚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它就来了。
按理说,我们常人要是很久没有休息,在说出同样的话的时候一定是痛苦万分愁眉苦脸的,但是老工程师告诉我,当时小吴这么回答他的时候,还是一副傻乎乎的笑脸,那种感觉好像是早就习惯了,或者说是压根就没有当回事。胡宗仁说,你们单位的工作到底是有多苦啊,几个晚上不睡觉的人都还这么乐呵呵的,少见啊。我用手肘撞了胡宗仁一下,意思是让他别乱说话,人家毕竟是长辈。老工程师说,设计院的工作是苦,设计师们也经常加班,但是大家就算是习惯了加班,也没理由不睡觉还这么高兴吧,关键是当时小吴的那句话就显得特别奇怪,说什么一闭上眼就看见它。于是老工程师就问小吴说,你看见谁啦,小吴就还是嘿嘿嘿的傻笑说,它不让我告诉你,这是我和它之间的秘密。说完又把头转过去继续看着墙壁的转交。
老工程师说,当时他往墙上一看,发现什么都没有,但是小吴却一边微微点头,一边嘴里呢喃着,好像是在跟墙壁说话一样,于是老工程师突然想到这孩子会不会是撞邪了啊,正在紧张的时候,发现小吴的女朋友哭着回来了。
老工程师说,当时他就问那姑娘,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又在哭什么。那姑娘知道老工程师是小吴的领导,于是就很委屈地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前不久开始,小吴回到家里后也不看电视了,常常熬夜到两三点钟,接着就直接趴在电脑桌前睡了,为这事她很生气,于是就找机会跟他吵了一架。谁知道小吴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蹲在厕所里伤心的大哭了起来,像个女人一样,而且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他女朋友也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了,于是自从小吴休假回家后,她也请假跟着在家里一直照顾他,但是却觉得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每天小吴都做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刚才老工程师来的时候,她正因为受不了委屈,才开门逃走。老工程师说,他觉得问题比较严重,于是就留下了他女朋友的电话号码,说自己会尽快带人来看看小吴,这才离开。
老工程师说,因为这种情况和他们小时候还在农村的时候,老人们传说的鬼上身很像,而且很多鬼上身的案例都被当成精神病对待了,所以他不能让自己的爱徒这么消沉下去,也不希望在没弄清楚缘由的情况下就贸然把他送到精神科去,这才联系了我,让我们先看一看,如果真的是精神有问题的话,那自然没话说,若是鬼上身的话,就得劳烦我们出手救他一把了。
我对老工程师说,鬼上身?我看不像。老工程师惊呼道,怎么了,不是这样的吗?我点头说,一般来说鬼上身取代的不止是灵魂,还有记忆,你这徒弟既然还能认得你还能认得自己的女朋友,就很有可能不属于鬼上身,而是被什么东西给影响了自己的频率,导致他现在半人半鬼,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和精神病很像,但是这也很好区分,到了他家,只要稍微测试一下就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了。
于是我转头对胡宗仁说,咱们路上找个餐馆,问老板买一些旧筷子,别人吃过的那种。胡宗仁说,不会吧,你一上来就准备这么猛的玩意?我说,准备着吧,万一用得着呢。于是胡宗仁就看准了边上的餐馆,然后钻了进去。
老工程师非常不解地问我,要筷子做什么,小吴家里也有筷子呀。我说不行,必须是那些很多人吃过的,才有用。
大约十多年前,一个跟付韵妮同姓的、胖乎乎的老师,曾经在央视春晚上铿锵有力地唱了一首歌,歌名我忘记了但是歌词里有一句是这么唱的:“一根筷子哟,哟嘿哟嘿哟,轻轻被折断,哟嘿哟嘿哟,十双筷子哟,哟嘿哟嘿哟,牢牢抱成团,抱成团……”后来听说他又跟他老婆唱了歌直到现在还被不少美容美发的发廊沿用。更不要说他们夫妻俩拍的那段细细根肩扛的广告。所以自古以来,筷子都是中国人不可或缺、甚至无法替代的一种东西,老工程师问我为什么不能用小吴家里的筷子的时候,我告诉他必须得很多人用过的筷子才行。老工程师有点不解,他问我说这是什么缘故呢,我问他,筷子是用来干什么的?他说吃东西的啊,我说那很多人用过的筷子呢?他说那很脏啊。
果然是做工程的,思维一点都不够发散。于是我告诉他,很多人都吃过的筷子,那就表示众生百味,之所以用到众生百味,就是因为这表明这双筷子是经过锤炼的。锤炼?这又是为什么?老工程师问我,我说筷子本身的使命就是为了方便大家的吃饭,那么很多人在经过它的方便后成功吃了饭,这就叫做它的锤炼,大概就是筷子的使命是完成了。而且你刚刚说什么很多人吃过的会很脏,其实那不是脏不脏的问题,你会觉得脏那是因为你认为那是别人吃过的,就好像别人吃完没洗的碗,让你接着吃,你看着恶心其实它并不脏。又好像我们每个人的口水,有些人宁可碰到血都不愿意碰到口水,那也是他们认为口水很脏,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宗仁抓着几根筷子走了回来,一走到我身边就问,口水,你们为什么在聊口水,我最喜欢口水了,我每天都用小妮子的口水泡饭吃。说完就哈哈哈地笑起来,仿佛是陶醉在自己那低俗的幽默感里。我没理他,只是白了他一眼,然后从他手上接过筷子。嗯,这的确是被很多人吃过的筷子了,从上面的牙齿印印都能够充分说明这一点了,我问胡宗仁说,这是哪家餐馆的呀,他朝着后面一指说就是那家面馆的。
我赞许的对他点点头,说小伙子你总算成才了。于是我们接着朝着小吴家里走。一边走我一边跟老工程师解释,为什么要用到筷子。
我们的中医理论里,有一项绝学,叫做针灸。而针灸则是根据人体划分的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因地制宜的施针,以干预或是改变脉象的方式来减轻或者治疗病痛,也同样用于保健养生。而在武侠片里,穴道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一个大侠看谁不顺眼,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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