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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会推哪个宗室孩儿上位……你已经这把年纪,朕却不能再叫你伺候哪个黄口小儿去了。”
王礼愣在原地。
他却从没想过,能从李广宁口中听得这样一番话。
“这番突围后,这手谕也一同交给白皎然。朕已经写明,准你告老归乡。叫韩渊替你筹备告老事宜,替你置办田宅仆从,过继儿女承欢膝下……韩渊心中有是非,他不会亏待你的。”
“陛下!老奴……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厚爱!”
“王礼,你不要再说。此刻你我不论主仆。若当真论起来,是我大燕皇室亏欠了你。父皇他……”
李广宁一顿,却是及时收了话头。他向王礼挥了挥手。
“去吧!快去准备!若你们出去后,你身体还好,也替朕多去看看玉章……他心里对你也很亲近,朕知道的。”
赶走了王礼,李广宁呆呆坐在位置上。他刚才奋笔挥毫,明知所书是遗诏,依旧毫无异色。
可现在,他的手却无力地垂下,任由笔尖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沾染了一片墨迹。
“原以为失而复得,日后你我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能够慢慢补偿我的过错。”
李广宁轻声说着,带着一丝苦笑。
“却不知从来人算不如天算。欠下的债,错过的那些年时光,是永远也没办法补救了。”
又静默片刻,李广宁自嘲地笑了笑,拽出一张新纸,在上面写下“监国主旨”几个字,想为韩渊他们留下一封纲要,告知他们这新立衙门的宗旨与限制。
可才写了几个字,他却骤然停手。他盯着那些字看了看,突然起身,将毛笔随手一抛。墨汁甩出一串黑点,将那张纸也弄得脏了。
“罢了。既然托付给了他们,朕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叫他们自己去操心吧!朕时间不多,没道理浪费在他们身上!哈哈哈,做皇帝做了这么些年,难得此刻轻松,只管做自己了!”
一边笑,他一边扬长而去,任由留下他字迹的纸张被风吹落地上。他走出房间,连门也没有关。山谷处的震慑喊杀声音传来,他更是看都没有看那边一眼。
李广宁径直拐到了杜玉章的房间。仿佛天地间,他只有这一个去处——也只该往那一人身边去。
……
从平谷关往山谷来的官道上,是车轮滚滚,马蹄纷飞。众位将领都骑在马上,一起注目前方——
“徐将军!前面那不是车辙和马蹄?之前才下过暴雨,地上若有旧时痕迹,早就该被雨水浸泡不见了!这是这一两天才留下的!”
“这么多车马……只可能是军队!难道是西蛮人?不,不对……西蛮人都在关外和谈,苏汝成都没有离开过!何况他们营地附近我们都留下了岗哨,只要有行动,立刻就会有兄弟来汇报!”
徐浩然在马背上蹙眉思索,却猛然睁大眼睛,
“不好了!这必然是叛军行动!这些叛军之前不知藏在哪里,一点痕迹也没有!之前他们搞出那么大动静……”
他住口不说,脸色却瞬间煞白——别的将领不知道李广宁的行踪,但他却知道陛下到了平谷关外!之前那次秦凌等人曾叫他协助联系西蛮的信燕,他隐约猜到必然和陛下有关,只是不敢多加揣测。这一次,韩渊是“陛下”的密探,去往那山谷是“陛下” 的命令,而叛军又好巧不巧出现在此处——他怎么会猜不到,这事情很可能与陛下有关?!
“宰相大人!密探大人!”
徐浩然惊得一头是汗,顾不得与下属武将分说什么,就直奔白皎然的马车而去。那马车车帘紧紧掩着,随着前行的车轮不断颠簸——似乎颠簸得有些过分了。倒好像有人在里面摔角似的,隐约还有些动静,像是有人在喘息,又被捂住了嘴。
“宰相大人!前方有要紧军情——似乎大部队调动过!”
“别嚷!”
一声不耐烦的呵斥,却是那位“密探”的声音。徐浩然一顿,那马车也不那么颠簸了。很快,车帘拉开,韩渊探出头来。他黑着一张脸问,
“什么事?”
“大人,我乃平谷关徐家军的统领将军。敢问一句,今日这急行军,是否与……陛下有关?”
韩渊抬眼看了看天色,又看了一眼山势。这段路,他几日间连走四回,早就记了大概。此刻略一观察,就知道距离山谷不远了。
“你们发现了什么?有军队调动痕迹不成?”
“正是如此!”
“日!来晚一步!”
韩渊恨恨唾骂一句,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认些什么。徐浩然突然觉出几分怪异——若是这车里坐着他家女眷,要见人前先看看是否穿戴整齐,也就罢了。这一位怎么与上司同乘一车,还这么小心谨慎?
——莫非,这是京城官场新兴的拍马屁方式?像伺候老婆一样伺候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