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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尚小说网 www.asxs.cc,最快更新步兵凶猛最新章节!

    白衣飘飘的年代

    引文:这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年代,白衣飘飘,祭奠着我的兄弟,我的爱情。//Www。QΒ5。c0m//

    我想,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孤独的士兵,孤独的步兵!

    在我没有成为一个士兵之前,我曾十分向往一个人的旅行,穿上一条让丐帮弟子都要向我行大礼的多袋裤,左边屁兜里别一根牙刷,右边屁兜里塞上两条内裤,罩上一副蛤蟆墨镜,特立独行,牛逼哄哄。

    而现在我是一个士兵,也在一个命令的驱使之下开始了一个人的旅程,我以为我的黝黑的肤色,强健的肌肉,敏捷的身手,也会让我在火车站的如潮人群中特立独行,牛逼哄哄,但是最后,我发现我错了,在登上开往流州的N762次列车时,轰的一声,我淹没在一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身穿迷彩服的人当中,他们的肤色,肌肉,身手十分接近,几近一致,在奋力挣扎中,我听到那个站住车门口明显长高了很多的乘警哀呼一声:“天,哪里来的这么多么民工!”

    我和装束相同的民工兄弟们唯一不同的就是我的迷彩服之上配有肩章,这是刚刚下发不久的新式肩章,跟老肩章不同的是,这个新式肩章上标注的军衔是折了个弯的,类似一个书名号,两道弯杠,这说明,我是一个上等兵,一个差点被强悍的民工兄弟们挤下火车的上等兵,这个场景给我带来了深深的触动,我开始觉得,这人,尤其是我们这些男人,拼到底,还是拼体能,由此上溯到远古蛮荒时代,强悍的男人,总是拥有更大的生存几率,于是,我决定了,决定了我就用这个态度来面对即将降临到我头上的那次传说中的军区级别的集训。

    一挤上列车,我就在火车的车厢过道中扔下背囊当坐垫,迫不及待地掏出光头梁老爷子送给我的那本咏春拳谱看了起来,我看得非常仔细也非常认真,毕竟对于一个士兵来说,对于格斗技能的追求是一种永恒。

    关于格斗,似乎每个男人从孩提时代起就无师自通,暴力倾向仿佛成为了一种本能,在诸如警察抓小偷,皇帝与将军的等等游戏种,男孩子们在不断地汲取着那些实战经验,摸索着格斗技能,在我的孩提时代,我是一个又瘦又矮的赢弱男孩,以至于有一段时期我时常被一个胖墩死死地压在地上,非但如此,我还得忍受气喘吁吁的那厮控制不住的大嘴巴里面滴落的哈喇子,所以,我不得不通过其他途径来提升我的武力值,比如说制造工具。

    在我的少年时代里,我曾经制作过许多工具来提升自己的武力值,比如说我会走上很远很远的路程,只为了去砍一根竹子,来制作一把弓弩;比如说我会哄骗某个涉世未深的小妹子贡献她扎头发的橡皮筋来做出一把弹弓;比如说我会挤光家里所有的牙膏,然后去拾破烂的老头子那里拿牙膏皮换取一小截单车上的链条来制作一把链条枪;甚至,我曾撅起嘴巴,吹光老爸的一支圆珠笔芯,来做一支橘子皮儿枪——如你所知,从孩提时代起,我就开始了投机取巧,以缩小我和那些强悍的小伙伴们的差距,用军语来说,这就叫他妈的养成。

    直到我当兵,遇到我的班长李老东,孩提时代根深蒂固的养成才开始被震动,随之而来是大面积的溃崩,只因为我的班长李老东对我说,帅克,我告诉你,一个他妈的优秀的士兵,不仅仅是他手中的枪可以敌消灭敌人,他的拳头,他的大脚丫子,他的牙齿,都应当是一件武器,消灭人的武器——当然,促使我彻底放弃了唯武器论而转向唯体能论的决定性因素就是我的班长李老东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妈拉个巴子,甚至是一根鸟毛,都是一件消灭敌人的武器!

    我不知道,一根鸟毛怎么去消灭敌人,但是我对我的班长李老东,无比的信任。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了对体能的追求,我的班长李老东也开始教授他所掌握的一些纯军人的格斗技巧,邪乎的是,我的班长李老东,似乎总是在拿话忽悠着我,但是我有时候一想,他妈的,这才叫带兵。

    我的班长李老东说,子弹旋转出膛是为了获得最大的初速,所以你们这帮子**兵要学会螺旋出拳;打移动靶的时候要计算好时间差,所以你们这帮子**兵千万要记住,注意连击当中拳落脚到,脚落拳到的时间差的问题——除此之外,我的班长李老东甚至很**的说,人体上凹下的部位全他妈的是要害,是个爷们,就用自己身体上凸起的地方去打击敌人身上凹下的地方,无往不胜!

    当我把我的班长李老东传授给我的一切学以致用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的班长李老东原本就没有忽悠我们,纯军人的格斗技巧,最终的目的就是毙命,有时候,甚至是一招毙命。

    我无法想象我曾练习过多次的那几套军体拳啊捕俘拳啊空手夺白刃等等套路在实战中到底有多大的用处,但是事实上,在我对付那一次四海被栽赃了用假钱的时候,我不知不觉地使出了军体拳的某几动,效果,还他妈的十分管用——现在我开始觉得,看似平淡无奇的那些军体拳的招数,原来他妈的也是智慧和经验的结晶。

    而现在,握在我手中的这一本的咏春拳谱,原本也是前人智慧和经验的结晶,在如饥似渴地阅读当中,我开始觉得,这杀人,原来也是一种他妈的艺术。恍惚之中,我仿佛站在那里,立正,向中国功夫敬礼,致敬!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艺术,我不知道,这杀人到底算不算是一种,有时候我老是在想,我是一个士兵,不是一个杀手,为什么,我要去学习这些让人血脉喷张的技能,到底为了什么,我要去学习这些让人冷漠无情的技能,貌似我的班长李老东曾经对我说过,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的敌人侵占你的家园,蹂躏你的姐妹,**你的母亲,那么,你不想杀人都不行——你是一个士兵,一个保家卫国的士兵!

    于是,我静静地坐在列车的车厢过道当中静静地看着这本咏春拳谱,我知道,作为一个士兵,总有一天,我,必须杀人。

    当我乘坐N762次列车抵达流州,正值深夜,背着背囊随着人流从火车站出来,不一会儿,抵达了目的地的人们在不同的方向消逝了背影,一切转瞬宁静,半痕新月斜挂于西天角之上,月色微茫,清晖如霜。

    流州,对于我来说,她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但是,一想到军部就驻扎于此,就油然而生一股亲近,遥想当年烽火岁月,我们塔山铁军从-40摄氏度的白山黑水一路征战杀伐至+40摄氏度的天涯海角,威震敌胆,敢打敢拼,那是何等的光荣!虽然如今在这座秀美的城市当中沉默不语,但是,我们这支英雄的部队绝对是一只潜伏在草丛当中的猛兽,一旦谁敢进犯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家园,将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张开兽吻,撕咬敌人!

    正在思绪纷飞之时,一个声音打断了我:“阿兵哥,住宿吗?”

    我掉转过身子,往后一看,一个浓妆艳抹,约摸在三十多岁左右的女人正朝我露出一个笑容,见我往回看,她用并不十分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我们旅馆条件不错,有风扇,热水…”

    “不用,谢谢!”我冷冷的拒绝了她,掉头就走,在很多城市,包括我的老家,火车站附近有很多这样的女人,她们都是为一些小旅馆拉客的,一般来说,这类小旅馆档次都不怎么样,除此之外,还藏污纳垢,有的甚至开的是黑店,拉进来一个客就宰客——作为一个士兵,我倒不是怕他们宰我,第一,我没多少钱,也没多少油水榨;第二,要打架我还挺乐意的,权当活动身子。

    我不去旅店主要是因为现在就快一点了,只要我走到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面,那里有很多长椅子,在那里对付几个小时就天亮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去军部报到了。

    女人仍在跟着我急促地走着,喋喋不休地说着她那小旅馆如何的好,如何的便宜,甚至还暗示我说有小妹子——我不停的摇头,要知道,这些个庸脂俗粉的,又那能比得上我的程小铎呢?

    女人最终绝望了,放弃了,很轻蔑地骂了我一句穷当兵的就走人了,我自顾自的走进了火车站的一处候车大厅,候车大厅其实并不怎么大,主要是由于这是深夜了,也没有多少旅客,稀稀拉拉的坐了十来个的样子,于是就显得有些空旷,我找了一排座椅就坐了下来,放下背囊,从背囊底侧的侧袋中掏出军绿色的水壶,准备喝口水,不料一仰头,水壶里面竟然没水了,摇了几摇,空荡荡的。

    从我一进候车大厅我就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貌似在候车大厅的入口处,还矗立着一个大大的铁皮子大圆筒,凭借着记忆看了过去,果然,上面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开水免费供应。

    甩了几甩,我将军用水壶捞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想,观察周围环境似乎成为了我的一种本能,包括我在选择我坐下的这排座椅时,这排座椅左翼是一个进入站台的铁栏杆,不过已经关闭了,这排座椅的右翼则是一个卷上了卷闸门的小商店,左右两翼对我来说都没有威胁,不过就是不靠墙而已——关于靠墙,我的班长李老东则有过这样强悍的言论,他说,你们他妈的去餐厅吃饭都要选靠墙的位置,至少,没有人从后背偷袭你。

    我觉得他的话算是有一定的道理,毕竟入伍之前,我就在无数的港台剧中看到过类似的情景,一个黑社会老大坐在一个餐厅里正在大快朵颐,由于他的位置没有靠墙,致使一个杀手轻而易举地就从他背后走了过去,展开了偷袭。

    我的班长李老东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走过一扇窗户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的耸肩低头快速通过,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于是我就去问他,不过他当时没有说,恶狠狠地就**我说,老子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直到驻训那会,有一天我跟1班长王凯聊天说起这裆子事,一班长王凯才笑着告诉我,我的班长李老东曾经在一次与武警教官带训的城市巷战的对抗中,就是在窗口被狙击手爆过头。

    这是一次不愉快的经历,当然也是一个宝贵的经验,正在遐思之时我就走到了那个大铁皮子圆筒前,伸出水壶口,凑上水龙头,打开水龙头一看,好家伙,居然没有水了,一手抱住大铁皮子圆筒倾斜着倒水,我靠,还是没有,敢情都让喝得一滴水都没有留了。

    我摇了摇头,看了看正对面的厕所,是的,厕所里有水龙头,不过,我不敢喝。我的班长李老东也曾经教导过我,绝对不要喝生水,有一次训练回来实在是渴,炊事班刚刚烧好的水还没有凉,于是我偷偷摸摸的凑到饭堂前面的那排水龙头那里喝生水,不过水还没喝,屁股上就挨了班长李老东一大脚丫子——关于为什么不能喝生水,我的班长李老东说,咱们不是m国,m国人在家除了冲咖啡从来不烧水喝,他们那疙瘩,自来水可以随便喝,咱们国情就不同了,喝生水容易得结石,传说曾经有一个牛逼的步兵军爷尿结石发作,死掐着跑了一个五公里,然后站在厕所里尿得那可叫一个铿锵做响掷地有声,楞是将那瓷制的新小便池给崩了几个口子,十分的牛逼。

    我决定,还是听咱老班长的话,那结石可是传说中的疼起来真要命,没水也没办法,忍一忍就算了,拧好水壶盖,我就转身走,这时候,一个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这里有水,来,拿水壶来!”

    我转头一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我的背后,手臂上戴着一个红袖章,一手拎着一个大扫把,一手拎着一个暖瓶,正笑着对我说道:“来吧,我是车站的,上晚班,开水还在烧着呢,我这里刚好有一瓶,拿水壶来!”

    我迟疑了一下,说道:“谢谢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有些干瘦佝偻,见我应了,干皱得如同老树皮的脸上顿时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便将扫把依墙给靠上了,拎着暖瓶就往走了过来——是的,老人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他的左腿有点问题。

    “我自己来吧——”我赶忙迎着走上几步,说道:“谢谢你老大爷!”

    头发花白的老人笑着拧开暖瓶的盖子,拔出软木塞,一股热气蒸腾中,他笑着说:“来,没关系的,好,你来你来,呵呵!”

    我标准的蹲姿下蹲,接过头发花白的老人递过来的暖瓶,把水壶放在地上,一边往自己的水壶中灌水,一边拿眼睛偷瞥老人的这条有问题的左腿,在老人的那双皱巴巴的皮鞋之上,一小截惨白的假肢映入我的眼帘。

    原来眼前这位热心的老人是一个残疾人,我赶紧将有些好奇的视线从他的腿那里转移,以免我的举动刺痛了这位老人,抬起头来,我朝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的,这是小胖子赵子君离开我之后,我第一个笑容,虽然有些僵硬,但是绝对真诚,原因无他,因为我的娘老子有一个妹妹,也就是我的阿姨,她不能说话。

    我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去和我的阿姨交流,最后,还是我的娘老子及时的教育了我,她对我说:孩子,微笑就好——微笑,不是取笑,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做,至少我知道,我自己,就有一个身体有缺陷的亲人,我对任何身体上有残缺的人都保持着一种不是同情的感情,哪怕只是擦肩而过的萍水相逢,我都会报以真诚的,发自肺腑的微笑。

    可能是我开始那好奇的眼神让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敏锐的察觉到了,不过看到我的笑容,老人也开始微笑起来,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一般。

    相视一笑,我又低下头去倒水了,只听到头发花白的老人有些好奇地朝我问道:“小伙子,你是第几年兵?第二年吗?呵呵,如今的这肩章啊,我可算是看不懂了哇!”

    “噢,这是新式肩章,我是第二年兵,上等兵…”我抬起头来,惊讶地瞥了老人一眼,突然发现这其貌不扬的老人居然能说一口流利而标准的普通话。

    我放下暖壶,疑惑地朝老人问道:“您,您当过兵?”

    “是,是的,我当过兵!在我们那个时候啊…”老人笑着把手中暖瓶的软木塞给塞上,说道:“一颗红星头上顶,革命红旗两边飘…”

    “那,那您是老同志了…”我点了点头,将军用水壶上用细绳子吊住的塞子塞上,说道:“老同志好,您是什么兵?”

    “步兵…”老人自豪的一挺胸,那干瘦佝偻的身形顿时高大了许多,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军旅岁月十分自豪。

    我站了起来,诧异地说到:“哈哈,老同志,我也是步兵!”

    “步兵好哇…”老人哈哈一笑,突然大喊一声:“小兔崽子们,干什么?”

    我惊异地往后一看,他妈的,这还了得,只见两个头发染得黄黄的,穿着镶嵌着亮片的T恤衫的年轻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背囊那里,正在贼头贼脑的动我的背囊!

    “放手!”老人急急的放下暖瓶就拖着腿蹬蹬地往前冲,我楞了一楞,赶紧跟上,他妈的,邪乎了,咱当兵的人的东西都敢偷,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看到我腾的一下就飞越了两排背靠背的座椅,一个年轻人一愣,顿时就停了手,嘴中骂骂咧咧道:“老不死的,喊什么喊,不就看看解放军的包嘛!”

    我冲到那两个年轻人的面前,另外一个正在翻我的背囊的年轻人被我吓得一楞,顿时悻悻地住了手,朝后退了一退,我冷冷地说道:“干什么?连老子当兵的包都敢翻,想找抽是吗?”

    “解放军叔叔,我们只是看着你的包好好看,没看到过,忍不住就摸了一摸…”一个年轻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翻翻怎么了?穷大兵,背个这么大的包,就几件衣服!”另外一个年轻人甩了甩头上的一缕黄毛,很嚣张地说道:“当兵的怎么了,来啊,老子怕你啊!”

    我操,不来几动你不知道厉害,我目测了一下和两人的距离,很好,一个先锁喉,一个拽头发,一挑二,问题不大,刚好准备动手的时候,老人的手从后面搭上了我的肩膀。

    “混小子!再不走我去叫警察了!”老人严肃地说道。

    “哈哈!”两个年轻人顿时爆笑起来,都笑得直不起身子,那个比较嚣张的黄毛笑着指着我和老人说道:“哈哈,一个瘸子老兵,加上一个傻大兵,两个解放军叔叔在这里,居然要去找警察叔叔来摆平…”

    另外一个年轻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唉呀,瘸子老兵,说你什么好呢,嗯,你去当兵去卖命,结果断了条腿回来,谁他妈的管过你?到头来还不是在站里弄个大扫把当临时工!可你还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成天撵着哥儿几个,哥儿几个善良,不欺负你这瘸子!你滚开!”

    “哼!瘸子!今年刚刚才换上这条假腿就牛逼了,再挡老子财路就打瘸你另外一条腿,再让你等上十年八年的再给你换条假腿!”另一黄毛嚣张地说道,把拳头捏得劈啪做响。

    我诧异地回过头去,看了身后的老人一眼,不,看了这位老兵一眼,从这两个混小子的话里,我获得了一些信息,这位退役的老兵,竟然经受了命运的嘲弄,在部队玩命断送了一条腿,成为了一个残疾人,然后,回到地方生活艰难,一条假肢都他妈的等了十年八年的,才在今年换上!

    我突然感觉到心里很痛,为这位老兵的遭遇感到心痛,为那些同样遭遇的老兵们感到心痛,我们是最可爱的人,但是在我们离开部队之后,谁又会记得我们的付出,我们的牺牲?或许,在某些官僚们的心中,我们甚至变成了最可憎的人,一年上头老是给组织上添麻烦,出难题;或许,在他们的心中,最可爱的人应当恪守这样一个道德标准,紧捂着疼痛的创伤,在某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隐姓埋名,终此一生!

    我有些愤怒了,甚至开始出离的愤怒了,但是我还是没有能够出手,因为那只搭住我的肩膀的手,活像是一把钳子。

    老兵把我拉到了身后,一瘸一拐的挡到了我的面前,说道:“你们两个不要闹事,是不是上网没钱了?来,我给你们!”

    “不!不要…”

    一声汽笛声响起,又有火车进站了,打断了我的话,随即,有人潮卷涌。

    我默默地看着老兵从自己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拾块钱递了过去,这拾块钱,或许就是老兵两天生活费用,我觉得很郁闷,所以我冲上前去,手死死的攥住了那个嚣张的黄毛接钱的手。

    “放手!这钱又不是你给的你抓住我干嘛?”

    “放开他,不放老子手里的刀子可不认人,捅死你这傻大兵,来啊,你们两个,瘸子老兵,傻大兵,你们一块上啊!”一个黄毛气急败坏地掏出一把弹簧跳刀,气势汹汹地比划了两下。

    是的,只比划了两下,两下之后,这把看起来还不错的弹簧跳刀就换了主人。

    “谁说只有两个兵啊?还有我呢!他妈的!”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笑眯眯地,就像周润发发哥扮演的小马哥那样笑眯眯的。

    我慢慢地从我攥住黄毛的手中抽出了那张钱,那张皱巴巴的拾块钱,递给了身后的老人,然后凑了上去,语气十分肯定地对这个古惑仔说道:“我等你,你去叫人,就我们两个傻大兵,外加一个瘸子老兵…”

    “不…不要,阿兵哥,不,解放军叔叔,这事闹大了也不大好吧,我们走,你放手…”

    “我认得你了…”我凑过去,强忍着黄毛头上劣质摩丝散发出来的馊味,附耳小声说道:“你们要是跟瘸子老兵过不去,老子挑了你俩脚筋!让你也试试被人叫瘸子的滋味!”

    “好,好,我答应,我答应,解放军叔叔,我一定当个好百姓…”

    “放了他们吧,俩孩子,都是单亲…”老兵长叹一声道:“刀子收起来,别吓着人…”

    我点了点头,转过头去,松了手,两个年轻人飞也似地朝着候车大厅外狂奔。

    “睡我那里去,值班室有张床,你们跟我来!”老兵笑着说道,眉目间掠过一丝压抑不住的痛苦。

    …

    “帅克,你说我那招空手夺白刃牛逼不牛逼?”

    “帅克,这老人也当过兵?他的腿怎么回事?”

    “帅克,你他妈的怎么了?一点都不活泼了,是不是刚刚被两小蟊贼吓傻了?”

    “帅克,我操啊,你怎么都不说话呢,你不是这么没劲的人啊!”

    …

    “嗯,我知道,孟晓飞给我说了,那啥,过去了就过去了…”

    “小马哥…”我看着一脸无奈的小马哥,出神地说道:“你说我们这当兵的人,到底是可爱呢,还是可怜啊?”

    半晌,小马哥重重的拍了我的肩膀,很严肃地说道:“你这态度就不对了新兵蛋子,可爱个毛,可怜个毛!老同志今天给你上上课,这当兵,就是要当可歌可泣的兵!”

    “可歌可泣!”

    我楞了一楞,像是有一只一万斤的铁锤把我砸懵,我想,这很好,我觉悟了。

    自诩为最可爱的人,只不过是自我陶醉及自我吹捧;自诩为最可怜的人,也只不过是自暴自弃及自怜自艾——这两种态度,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军爷应有的态度,自从在流州火车站凑巧遇上了从我们驻地桂港赶过来报到的小马哥,在那个不知名的伤残老兵的值班室里,小马哥坐在床上给我这个新兵蛋子上了一课,他说当兵,就是要当一个可歌可泣的兵——就像小胖子赵子君那样,人们会为保持一个托举的姿势而沉睡在洪水中的他,掉下眼泪,滚烫的热泪。

    于是我也就觉悟了,貌似金奖银奖不如老百姓的夸奖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那都是他妈的屁话了,甭管是忏悔还是后悔,是激动还是感动,总而言之,能让人们流下热泪的兵,就是好兵。

    我不知道因为小胖子赵子君的离去我已经流过多少次眼泪了,但是当我和小马哥在军部威严的司令部大楼中找到报到的军官然后取到介绍信赶往广州之后,我就知道,是到了我必须擦干泪水的时候了。

    军部司令部的那个接待我们的两毛四(大校)把开好了的介绍信递给了小马哥,看着我们两个很认真的说道:“小伙子们,这一次军区组织的集训,你们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训练将十分的残酷,但是我要求你们,绝不畏惧,绝不退缩!任何时候都要记住,你们是塔山铁军的兵!”

    出来之后,小马哥笑着对我说:“这怎么跟我出来的时候,师部的首长对我说的一模一样啊,哈哈!”

    我赶紧问:“小马哥,我没有回部队,直接在舞州接到的命令,咱们师首长到底怎么说的?对于集训,有没有说详细点?”

    小马哥摇了摇头,说道:“师首长也没怎么说,反正就说是集训,不过我想,每一个师就两个名额,想想这集训也就够呛…”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背后的司令部楼上似乎有人在叫我们:“马啸,帅克!”

    小马哥明显的楞了一楞,这是军部,流州的军部,我们可都是第一次来,小马哥看了一看身后,说道:“帅克,你在这儿有熟人吗?”

    我猛摇头,也正纳闷着,就见着一个身影从司令部大楼冲了出来,速度之快,以至于门口的警卫哨兵还没来得及举起手敬礼,这人就已经冲到了我们面前来了,一看,我靠,原来是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是我在993山地演习中对于那个集团军下来的一毛三肖飞肖参谋的外号,自打结束了993山地演习,咱们七班一直对这**毛念念不忘,每当有人在战术训练的时候动作稍微大了点,我们就会开玩笑说:“操,还跳!小心黑山老妖点了你!”

    肖飞依旧是那么黑,不过貌似这一次他的眼里蕴涵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和小马哥赶紧立正敬礼道:“首长好!”

    “好个毛!”肖飞硬邦邦地堵住了我和小马哥形式主义的吹捧,说道:“刚刚知道你们来了,没别的,给你们说一下!”

    我和小马哥不自觉的立正,肖飞这张黑脸的嘴角顿时又有了一点小小的弧度,兀自板着脸说:“稍息!讲一下!”

    我和小马哥赶紧稍息,聆听集团军首长肖飞的指示,却不料迎来肖飞一阵狂**:“他妈的,你们两个傻逼,去集训的时候就再也不要傻逼了!有道是东北虎西北狼,华南的狐狸中原的羊,你们那傻逼打法简直是玷污了华南狐狸的称号!开始表现他妈的还可圈可点,怎么到了最后就那么傻逼了呢?我说的就是993山地演习,最后一回合你们不知道去把咱们指挥部给炸了啊,站在那里死掐有个屁用啊!啊?指挥部都没了,任务没地儿交了,两败俱伤就两败俱伤好了,谁也没赢!傻逼!”

    “别用这眼神看我,他妈的,给你们提个醒,干什么都要贼精贼精,要用脑子,你们这两头猪啊,尤其是去集训,碰到什么事先好好想想,别再傻逼了!”

    “小马,你还不够**,作为一个老兵,你还不够**,干什么鸟事别瞻前顾后的,你那破事我都知道,别他妈的夹着尾巴,不就是上个军校提个干吗,有必要那么低调吗?我承认上一个好的军事院校,或许表现很重要,但是实力更重要!话就说到这里,你自己看着办!”

    黑山老妖肖飞转过脸来看着我说道:“帅克你就是太**了,我唯一要提醒你的就是,你得忍,坚忍,隐忍,血气方刚并不能造就一个优秀的军人,真正优秀的军人就是要坚忍,隐忍,帅克,你记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那句老话吧!”

    “肖参谋,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参加过这类集训一样啊?”我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坦白说,我也很想详细的了解这种神秘的军区级别的集训。

    “我…”

    刚才那个说话如同搂着一把轻机枪突突开火的肖飞突然沉默了,半晌,他看着我和小马哥,说道:“嗯,我参加过,不过我被淘汰了…”

    这话顿时就让我和小马哥虎躯一震了,这黑山老妖何许人也,993山地演习当中表现出来的单兵素质已经让我们这帮子新兵蛋子找不着北了,这样的牛人,居然在这样的集训中被淘汰了,当场我就目瞪口呆了,我操,够呛!

    黑山老妖肖飞摆了摆手,说道:“行!反正你们记住,在那里一天学到的东西比你们在老部队一年学到的东西还要多就行了!”

    “啊?魔鬼训练?地狱训练?”小马哥喃喃说道。

    肖飞轻蔑的朝我们一笑道:“我不奢望你们两个傻逼能够坚持到最后,反正你们能多呆一天算一天,多学一点!”

    “行了,反正你们还有两天时间,六月一号开始集训,嗯,抓紧时间,想吃啥就吃点,想睡觉就睡一觉,我说完了——”肖飞立正,朝我们敬礼道:“预祝六一快乐!”

    我和小马哥面面相窥,看着黑山老妖彪哄哄的背影消逝在军部司令部大楼当中,这才把敬礼的手放了下来。

    小马哥呻吟一声:“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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