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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董事被这话一噎,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悻悻然啐了一口,走远。
许欢见事情落幕,擦干脸上的酒水之后,缓步朝外边走去,可男人几步追上她。
他身上带着的淡淡薄荷味道飘散在空气里,而那脚步在靠近自己身侧时,停留了半拍。
“许欢。”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低哑哑的,因为酒吧的喧闹还差点听不清楚,“那些东西,你可以收。”
许欢下意识张嘴,很想告诉他自己根本不会要。
然而霍霖深长手长脚的,连走路也比旁的人快。这么发愣的时间,便已走远。
“唉!”身后的某人重重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十分做作。
许欢翻个白眼,“又怎么了?”
“欢欢呐,许大小姐哟。那些东西你真的可以收。”
“为什么?”
陆良明到此时才终于敛起神色,正儿八经地回她,“林国回来了,被他抓着揍了一顿。然后、嗯,又被人枪杀了。”
许欢愣了愣,擦拭着衣领的手指顿在半空。
“所以最近阿深的态度……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忽然明白过来那话里带着的意义。于是立刻转身,朝外头追了上去。
——————————
“霍霖深!”
男人正好走到车旁,在听见她的声音之后,将放在车门上的手指又收了回去。
许欢隔着车身,站在他对面。
身后五彩霓虹就落在她头顶,让发上显露出各种颜色。而那张莹白的脸,却因阴影而瞧不太清晰。
只是其上那双眸子,依旧清亮迷人。
“原来那才是你非要帮助梁氏的原因。”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也不知是嘲讽、抑或是真的不在意。
霍霖深垂下眼眸,任凭鲜艳的灯光映射在他眼里。
他没有否认许欢这个决定,若非确定当年事情因果,他大约也不会明里暗里地再帮梁氏吧。
许欢缩了缩脖子,晚上风大,吹起她刚刚被人泼湿的发,愈发的冷。而后他便迅速开口,“他有没有说凶手是谁?”
他?
霍霖深却不需要任何思考便知道许欢话里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当即摇头,“在开口之前,被人杀了。杀他的人来过这里,所以……你小心些。”
许欢倒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她只是当年事情的受害者,再如何也找不到她身上。
“回去吧,外面冷。”
许欢不说话,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男人忽然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于是指了指车,“我送你?”
许欢拉开车门上去,坐在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座位上。
气氛格外安静而冷漠。
男人将手指放在方向盘上,隔了许久才探过身去,替她把安全带系好。
许欢垂眸,望着帮自己系安全带的男人。
想起他最近对自己的态度,忽然笑了起来,“霍霖深,你现在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为讨好是不是?”
他的动作骤然停下,随着“咔擦”的声响,安全带扣好,这才坐了回去。
可对于许欢的话,他却等了许久才开口。
“你说过我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许欢挑眉。
“是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么清楚。那么应该知道我曾说过,并不因为这件事恨你。那时陈云姗闹得那般僵,你夹在中间,却处处维护着她。我难受、你也不好受,何苦那样呢。”
“所以入狱这五年,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笑了笑,却有些云淡风轻的意味。
到后来,许欢走到格外繁华而又顾忌的街道上,看着装饰高雅靓丽的橱窗上印着的店名,才忽然明白自己为何竟想努力表现得不在意。
不过是几个字而已——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霍霖深看着她眼里的平和清丽,忽然怔在原地。
他到这时才发现,原来所有人以为的悲惨人生,在许欢眼底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并不把那五年当作生命里多值得缅怀的一段日子,她眼睛里看见的永远是以后,而不是过往。
只是他自己,反而活在怨恨之中,不可自拔。
“那些东西你收下。”
他声音低哑干涩,憋了许久,也只说出这几个字。
许欢垂眸,红唇扯开淡淡的弧度,却没理会。
男人似有些烦躁不安,拿了烟想点,又瞧见她蹙眉的模样,只得又放回去。身体换了个位置,斜斜望着她。
“霍氏的股份,也会还给你。”
“另外,如果你还想要许氏……”
“霍霖深,你很大方。”许欢话里明显在夸赞他,可那语气听在耳朵里,却不知怎么的,让人格外不悦。
她嘴上在笑,可眼睛却冰冰冷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有多少人,在笑的时候,眼睛是冷的呢。
“既然那么大方。不如……把渊渊给我吧?”
男人的脸,沉了下去。
许欢这几年,早已将“得寸进尺”这个词学了个透透彻彻。有此良机,自然不愿错过。
可身侧霍霖深身上的气息,也骤然变得冷漠疏离。
他紧抿薄唇,终于点燃了那支烟,“不可能。”
许欢脸上端着的笑容,突然就没了。
她好声好气与他说话,无非是看在他刚刚替自己挡了一杯酒的份上,如今又摆出脸色,倒是给谁看呢。
“既然不可能,又凭什么强要求我接受你拿来缓解内疚的东西?”
许欢冷笑,再无方才的云淡风轻。手指互相勾着,像勾着他心里某处情绪。
“说到底,你还是心里不安。你觉着内疚,觉着当年的指控错了,觉着愧对了我,是不是?”
他没说话,心里闷闷的也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只狠狠吐出一口烟雾,任其烦乱地在车内漂浮。
耳边却又传来许欢有些缥缈的音,“所以啊,你那么努力。努力想法子让自己良心安稳。那样伟大的霍先生,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卑鄙无耻?”
她语气虽轻柔,话里的字眼却如同利刃般,透入骨髓。
霍霖深沉默不言语。
他用力拽紧了拳头,骨节泛起些许青白之色。目光落在许欢镇定自若的脸上,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车厢内的黑暗与安静,与外头霓虹闪烁的光亮和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可许欢“砰”的一声甩了门,离开这里。
霍霖深坐在驾驶座,看着她往旁边走去,看她气呼呼的背影,心里却总涌动莫名的情绪。
当真,是因为内疚么?
……
陆良明在酒吧里没有离开,等着他。
瞧着他进去之后,挥挥手点了杯血腥玛丽。
“谈得如何?”
“崩了。”
他面无表情说出这俩字,陆良明却差点将嘴里的酒喷出去。
“崩了?”
“嗯。”
“她怎么着为难你了啊。不是我说,许欢这人吧有时候是不太会看人眼色,趁着现在你想弥补她的时候,应该赶紧多要点东西啊。”
霍霖深白了他一眼,眯着眼将那艳红的液体一口闷下。
“她不会是要渊渊吧?”
“嗯。”
陆良明想了想,试探着开口,“不然,就给她?”
“不可能。”
男人嗤笑,没有任何迟疑便已拒绝。
陆大少有些不解了,“既然心里过不去,不如就把孩子给她。你舒服,她也不再跟你闹。”
话说到这。
霍霖深却突然放下酒杯,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他抬手捂着心口那处,重重敲了一次。
“我是不想让她再跟我闹,不想看她像看仇人一样看我。但渊渊,不能让。”
“为什么?”
他没回答,只格外用力地握紧了酒杯,指节泛白,青筋外露。
若是让了这回,以后再见,她怕连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