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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目不转睛,赵钰察觉出怀里人儿的不自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竹子,你是否不舒服?”
顾竹寒在心中暗骂一声,你丫的,你不是人,看见这些狎昵的雕像居然还问我舒不舒服?
08。
然而心中虽然是在暗骂,可是脸上还是显露出一副害羞的姿态,“赵钰,这个浴殿为什么这么……豪放?”
赵钰再次被她惹得哈哈大笑,“我也不知道,这些恶俗的玩意儿你当作没有看见就好了。”
可是顾竹寒分明觉得这抱着她的人下身绷得有点紧了,她心中一滞,也不敢乱动,只能装作伤口痛了那般紧皱眉头,低吟:“痛,很痛。”
赵钰顿时紧张问道:“竹子,你怎么了?”
“脑袋的伤口很痛……”她说着还想着举起双手去捶自己的脑袋,赵钰见状立即将她放在不远处的软榻上,仔细询问:“哪里痛?”估摸着医女应该来了,又向着外面大喊:“医女,赶紧进来。”
外面的人听见赵钰急切的叫唤,马上捧着药箱跑进来,顾竹寒半躺在软榻上,依旧双手抱头,想要狠狠捶打自己的脑袋,意图来抵抗疼痛的袭击。
赵钰死死抓住她的双手,不让她伤害自己,与此同时医女赶到,赵钰想要让出一个位置给医女来探查她的情形,怎料顾竹寒看见医女的到来反抗得更加厉害了,“我不要她来看我,我宁愿痛死也不要她来看我,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赵钰想不到她对那名医女如此抗拒,看得她如此痛苦的模样也不忍对她发火,唯有低声哄她:“好好好,不要她就不要她,你也别捶自己的脑袋。”
顾竹寒见他答应了自己了,这才稍稍消停下来,医女站在一侧十分尴尬,顾竹寒却是不理会她们,又看向赵钰,“这里多人,闷。”
赵钰被她搞了这么一出,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唯有吩咐侍女拿来新的衣服帮她替换,而他自己也回避去替换身上脏污的衣服,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顾竹寒已然在床上睡着了,看上去十分安静,可是纤眉紧蹙,似蒙了迷雾黛色远山,惹人怜爱得很。
赵钰小心翼翼地在她床边坐下,他看了她片刻,这才站起,示意身后的医女跟上,待走出宫室之外,又走了一大段路之后,才停下来问道:“她怎么样?是否真的失忆?”
身后医女并没有立即作答,虽则顾竹寒死活不让她诊治,但是毕竟是伤重之人,折腾了这么久很快就累了,她在她睡下之后才有机会帮她复查,复查出来的结果不尽人意,可是想起这位九皇子对那人极致的紧张和关心,也只能往轻的方面去说:“方才臣女复查过姑娘的伤势,脑后的伤势有发炎的趋势,但并不是特别严重,这几天好好调理换药就不会有问题,至于胸前的伤口……由于伤的时日比较久,而且伤口好像被拉扯了好几遍,康复起来会比较慢。”
“那么失忆呢?失忆的可能性如何?”
赵钰虽然担心她的伤势,可是更在意她是否真的失忆,若然是真的失忆了,那么他们可以重头来过,他也会尽他所能给她一切能给的,若然她只是装作失忆,那么……
赵钰不想去想这个可能性,曾经预想过她醒来之后在看见自己并没有死在大蔚帝京的鸩酒之下时,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她是否会因着自己留下来,她是否会在看清楚凌彻的真面目之后而离开他,回到自己身旁。可是现在的这一切猜想都因着她的失忆而要搁置在身后。
他不敢想象,如果顾竹寒真的是假扮失忆,那么她在初初醒来看见自己之时眼睛里的迷茫、混沌、平静之色是怎样伪装出来的。因为据他所知,顾竹寒在得知他和谭芙死亡之后,于一月之后毅然远赴南唐,在路上“巧遇”彻王也不与他相见,这是怎样的一种决绝和失望?
越是在得知他们死亡消息之后显得决绝和失望,那么在看见一个已死之人忽而在自己面前复生,还是以这样一种全新至脱胎换骨的姿态,她会怎么想?应该是无法掩饰和压抑的巨大惊喜和讶异吧?一个人的情绪和气息是无法说谎的,纵使精明敏利如他姐姐者,亦不可能在清醒的一瞬做得到。
然而,他却不敢掉以轻心,顾竹寒现在状况未明,若然她真的是假装失忆,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赵钰苦笑一声,其实他的心中早已有答案,明明远在南唐并没有任何危险的她为什么要拖着一身伤痛不吃不喝赶了几天几夜的路都要往三国地界处赶?就只是因为要救出大蔚圣僧,还他一个公道清白?这样的话说出来谁信?更何况,梵渊在坠入冰湖之后踪影全无,他也曾派人前往搜索,打捞了冰湖好几遍,可是什么都捞不上来,倒是听见凌彻那边派人捞起了圣僧的一袭衣袍回去交差这才了事。
如若顾竹寒真的对梵渊有情,她亦是亲眼看着他葬身于冰湖之中,被这样无法更改的事实给日益折磨,她在醒来之后又怎能会如此平静,平静至一张洁净的白纸那般,纯如稚子的眼神直击人心。
“臣女无能,姑娘是否真的失忆真的不能仔细判断,只能根据她的日常状况再作出诊断。”医女诚惶诚恐地半跪于地,害怕这个日益得宠的主儿会惩罚自己。
赵钰沉在半明暗的光影中垂着眉睫,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仿若没有听见医女的回话,只出神盯着面前怒放的兰草,半晌,他才轻叹一口气:“你先下去吧。”
“是。”医女得了命令,这才僵着身子往后退下。
远方,硕大夕阳开始沉沉落下,渲染出满城暖色,平安宫顾竹寒所住的宫室之内,那埋在厚厚被褥之中的少女在床上假寐了很久,待察觉方圆数丈之外都没有人了,这才在黑暗之中睁开了眼睛,她盯着顶上华丽的帐幔盯了很久,盯到回忆几近都要像汹涌潮水那般让她窒息而死,她才再次轻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她才轻启干涩的唇,在虚空中说道:“蓝宝,你可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