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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指骨,除两根大拇指外,尽皆折断,工具应是拶子夹手指所致。”
“双脚……”
大阿哥始终沉默地听着,待到几个仵作验尸结束,拿着验尸报告,对孟知府道:“限你七日查出是何人所为,此人的责罚罪不至死。”
孟知府躬着身应道:“是,下官必定尽快查出施暴之人。”
大阿哥留了几个侍卫,全程跟着府衙严查此事,然后拒绝了府衙设宴招待的邀请,直接离开府衙。
“七日是否太长了些?”经希跟在大阿哥身后往出走,道:“大殿下将此事交给府衙,想必最终查出的结果,也不过是像那同知所说为某个狱卒所为,起不了什么作用。”
大阿哥安静地听着经希絮絮叨叨,一直到回了驿馆,方才对经希道:“所以,这三日等官府查探结果出来前,劳烦僖郡王与我微服出巡,暗地里查探这踹匠和布店包头之间的矛盾。”
“大皇子言之有理。”经希认同道,“可以派几个侍卫乔装打扮深入踹坊,再私下里去查一查官府中可有谁与那些商人有所勾连。”
大阿哥点头,“最重要的是拿到证据,否则我无法定罪。”
而无法定罪,抄家便绝无可能,因此,务必要找到知府孟凡以及同知辛大元之间气氛诡异的原因,大阿哥有预感,绝对能教他逮住一只不小的老鼠。
经希并不清楚大阿哥一心惦记着掏老鼠洞,仍然在认真地建议:“再派几个人去府衙这些官员家中探一探,兴许能找到直接证据……”
“还有呢?”
经希正要,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一抬头便见大阿哥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他脸上,眼神也十分奇怪,霎时无语地问:“您这般看我,该不是想亲自一探吧?”
大阿哥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认真道:“是亲自一探没错,但不是我,而是僖郡王你。”
经希扯了扯嘴角,尴尬地呵呵两声,极其为难道:“我晚间有约,总不能失信于人吧?”
“你要回来,谁敢强留你?”大阿哥拍了拍经希的肩膀,道,“倘若咱们住进那同知安排的宅子里,恐怕有许多人暗中窥伺,不利于行事。”
“咱们住在此处,窥伺之人也不会少……”
大阿哥笑道:“我已安排妥当,你只管去做便是,僖郡王的武艺绝非一般侍卫可比,我十分放心。”
经希从未小看过大阿哥,但他说“已安排妥当”,想必根本不管今日在府衙得到什么,只准备按照他自己的步骤行动。
而到处为止,并未脱离太子的预期……
遂,经希还是同意了大阿哥的要求,准备晚上先去探一探同知辛大元的家。
但他并未取消原本的邀约,回屋睡了一会儿便又带着人骑马出门。
大阿哥听人汇报后,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两个时辰后,满身酒气,一副醉醺醺模样的经希被人用马车送了回来。
两个侍卫将他扶进来,刚一沾床,经希立马便睁开眼,问道:“大阿哥在何处?都给我准备了什么?”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回答道:“回禀郡王,大阿哥在他屋中,您稍候,属下这便将夜行衣给您拿过来。”
“还有夜行衣?!”
何止是有夜行衣,经希在侍卫拿过来的包裹中扒拉开,还有迷烟和火折子等夜探必备之物,地址也标的清清楚楚,准备的确实仔细。
经希忍不住呵呵两声,然后换上夜行衣,带着两个同样穿着夜行衣的侍卫,翻墙出了驿馆,坐上大阿哥安排的马车,直奔同知辛大元家中。
大阿哥屋中的灯亮着,他不紧不慢地将这两日在苏州发生的事尽皆写在折子上,听到敲门声,轻轻喊了一声,“进。”
一黑衣侍卫走进来,单膝跪在地上,回禀道:“昨日画舫停在码头,您和府衙的官员们离开后,僖郡王在码头偶见几位意气风发地书生,便盛情邀请几人上了画舫,其中一位乃是苏州名门——常熟翁氏子弟。”
“翁氏?”
黑衣侍卫解释道:“翁家在十五年出了一位探花郎,名为翁叔元。”
“翁叔元?前工部尚书翁叔元?”
“是。”
大阿哥微讶,这翁叔元二十七年任工部尚书,二十半年便乞休返乡养病,可他入住工部之后,极有魄力的解决了不少挤压多年的建筑工程款项,能力十分教人侧目。
“我倒是不知道,这翁叔元竟是常熟人……”大阿哥暂时未能寻出头绪,便又问道,“还有其他特别之处吗?”
“邀请僖郡王今夜画舫中相聚的便是这翁氏子弟,而今日画舫中还有三人,一位是是这翁叔元的次子,翁霁;而另两位皆出自苏州名门——长洲彭氏。”
长洲彭氏……
大阿哥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姓氏,甚觉耳熟,良久,恍然大悟道:“可是苏州大儒彭珑的家族?听闻不少苏州出身的官员皆是他的学生。”
“是。”黑衣侍卫补充道,“彭珑之子彭定求,便是十五年皇上钦点的状元,满腹经纶、博古通今。”
“又是十五年的?十五年的状元和探花皆出自苏州?”大阿哥蹙眉仔细回想而不得,“此人我倒是无甚印象。”
“下官今日打听过,彭定求得中状元后,在翰林院任职,直至他辞官归乡。”黑衣侍卫顿了顿,又道,“且听闻,他的座师正是太子殿下的辅导大臣,汤斌;另,其族弟彭宁求如今是詹事府左春坊的属官。”
太子的侍官……
大阿哥靠在太师椅上,嗤笑出声。
偶遇?
苏州府这么大的地界,先是偶遇常熟翁氏子弟,今日又和长洲的彭氏子弟画舫听琴喝酒,当他是傻子吗?
他先前便怀疑从不跟他走近的经希为何要特地请旨同行,如今看来,太子定然是还有旁的事情交代给他。
常熟翁氏和长洲彭氏皆是士族,族中饱学之士又皆学生遍天下,故交便天下,难道太子是想借机结交士族?
那为何要诱他来苏州?不担心被他察觉吗?
大阿哥陷入沉思,然而实在摸不着头脑,便要求侍卫继续跟着经希。
之后的几日,经希依旧每天傍晚赴宴,参与宴会的人从士族渐渐扩展到苏州的大半名门,不拘是士族还是商贾,可谓是来者不拒。
以至于大阿哥越发地肯定,太子定是想要结交江南的士族,却未曾想到,远在京城的太子已经结交,此番是另有目的。
而经希每日赴宴后,便按照大阿哥的要求,夜探苏州府官员的家中,确实查到了些贪污受贿账簿信件,只是不敢轻举妄动取回证据。
并且在某一日晚上,偷听到了知府孟凡和同知辛大元的密谈。
原来辛大元一直便是收了好处与那些包头官商相护的人,孟凡却是到苏州上任之后,叫辛大元等人拿住了什么把柄,因此才与他们同流合污,几乎相当于被架空在府衙内。
但如此不情不愿之下,难免生出矛盾,起了争执,险些大打出手。
与此同时,其他去查探的侍卫也带回了消息。
那些雇佣踹匠的包头提出的雇佣条件是包食宿,但踹匠们住的地方极其简陋,吃的饭食亦是奇烂无比,这也就罢了,毕竟普通百姓能够温饱已不容易,所求不多。
可那些包头动辄对踹匠们非打即骂,如同奴隶一般不说,极少的工钱还要克扣……
那些踹匠皆是良民,并非奴隶,又都是壮年,恐怕确实是忍无可忍才反抗的。
经希滔滔不绝地说完,道:“听孟凡和辛大元的争吵,那张尔惠应是叫人买通了狱卒报复,所以才受了这么多重刑。”
大阿哥若有所思道:“假若明日孟知府退出那狱卒,此人恐怕也会死无对证。”
“正是。”经希点头道,“因此我已命人去那狱卒家中搜罗了一番,想必等人回来,便会有消息。”
“好。”大阿哥对他的行为予以肯定,抬眼时看到经希眼下略微明显的青黑,忽而问道,“僖郡王奉太子之命,每晚见这么多人,白日里还要跟随我左右,如此忠心,如此精力,实在是教人佩服。”
经希揣着明白装糊涂道:“许是我交游广阔教大皇子殿下误会了。”
“误会?”大阿哥微微眯眼,威胁道,“不说旁人,单那长洲彭氏与太子的关联,若是教皇阿玛知道了,你说,皇阿玛会不会误会太子?”
经希面不改色地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皇子殿下如此咄咄逼人,经希恐怕也要怀疑您是刻意针对太子。”
大阿哥淡定道:“我是皇长子,满朝皆知我与太子对立。”
经希未想到他这么直白,控制住面上的笑容,继续道:“咱们在这苏州府,合该相互扶持,而不是互相猜忌,教人钻了空子。”
大阿哥道:“我是皇长子,伤我一分,有可能是九族受累。”
经希气不顺,强压下,“咱们同是爱新觉罗家的后人,论辈分我该是你长辈……”
“我是皇长子……”
“……”经希额头一跳,拍案而起,“我知道您是皇长子!”
大阿哥见他怒起,悠然道:“经希,你可要想清楚,不管太子做什么,倘若我在中间故意使些绊子,坏了他所谋之事不说,兴许还会教太子惹一身麻烦……如此想来,应是我极为乐见的。”
经希知道大阿哥说得对,良久,面上平静下来,问道:“大殿下并未暗地里破坏,想必是有所思虑,不知可否告知经希?”
“当然。”大阿哥极爽快道,“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想要我配合,太子没有任何付出是不可能的。”
“大殿下想要什么?”
“旁的身外之物,全看太子的诚意。”大阿哥走近经希,靠近他的耳朵,轻声道,“除此之外,转告太子,我还要他一个承诺,无论我日后向他提出一个什么要求,他必须答应。”
这种条件,经希绝不敢替太子答应下来,思考良久,方才道:“我需得请示太子殿下后方能给大殿下答复。”
大阿哥抬手,勾起嘴角,“我也想知道太子敢不敢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