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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谷轮回之所”(茅厕),还让猪八戒唱个颂子戏谑道:“三清三清,我说你听:远方到此,惯灭妖精,欲享供养,无处安宁。借你坐位,略略少停。你等坐久,也且暂下毛坑。你平日家受用无穷,做个清净道士;今日里不免享些秽物,也做个受臭气的天尊!”
在第四十六回《外道弄强欺正法心猿显圣灭诸邪》里,作者则借车迟国国王之口,对道教(特别是“丹鼎”类教派)更是进行了无情的嘲讽和抨击,如:只见“那国王满眼垂泪,手扑着御案,放声大哭道:‘人身难得果然难,不遇真传莫炼丹。空有驱神咒水术,却无延寿保生丸。圆明混,怎涅槃,徒用心机命不安。早觉这般轻折挫,何如秘食稳居山!’这正是:点金炼汞成何济,唤雨呼风总是空”。而做为道教代表性神明的太上老君在书中则成了为玉帝炼制丹药之类的角色,还常被孙悟空这只猴子叱为“老官”,如在第三十五回《外道施威欺正性心猿获宝伏邪魔》里,孙悟空就指责太上老君:“你这老官儿,着实无礼,纵放家属为邪,该问个钤束不严的罪名”。而这个在书中被描述为当年拿着金钢琢过函关化胡为佛的道祖,不仅不愠不怒,反而以一种局促地口气解释道“不干我事,不可错怪了人。此乃海上菩萨问我借了三次,送他在此托化妖魔,看你师徒可有真心往西去也”。
作者在书中对道教进行了大量的贬损,依理而论,是不会认同“三教出一门”之说的,因为“三教出一门”之说是道教信徒贬损佛教的产物。在佛、道两教争夺信徒的斗争中,道教信徒们利用《史记》中对老子“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的记载和老子过函谷关西去点化胡人的传说,巧妙的续出老子过函谷关西行,是为了去天竺国,点(教)化胡人为佛的故事,并依此编篡出颇有影响的道教典籍《老子化胡经》,在此基础上演变出的“三教出一门”之说,一直是道教信徒攻讦、贬损佛教的理论武器。而立意“谤道敬佛”的作者吴承恩怎么又认可“老子过函关化胡”和“三教出一门”之说呢?这看上去似乎是有些矛盾,但仔细斟酌还是可以理解的,恩格斯在《布鲁诺.鲍威尔和原始宗教》一文中说“民族神是能够容忍别的一些民族神同他们在一起的,……但决不能让他们高居在自己之上”。尽管吴承恩为了发泄对朝政的不满,而在书中渲泄着一种“敬佛谤道”的情结,但是作为中华民族的一员,一个文化人,吴承恩对于佛教这个根自异域的宗教,具有如恩格斯说的这种民族自尊心理,是很正常的事情,再加上吴承恩生活的年代,“老子过函关化胡”和“三教出一门”之说在中华大地已经流传一千多年,可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共识。所以,在《西游记》一书中,作者吴承恩对此不仅没有任何置疑,并借此素材在书中点缀其描述的神话故事。在《第六回观音赴会问原因小圣施威降大圣》里,道祖太上老君为了助二郎神擒拿孙悟空,使出了自己的法器金钢琢。并向观音菩萨介绍说,“这件兵器,乃锟钢抟炼的,被我将还丹点成,养就一身灵气,善能变化,水火不侵,又能套诸物;一名金钢琢,又名金钢套。当年过函关,化胡为佛,甚是亏他……”,直接就向观音菩萨点明了当年他“过函谷关化胡为佛”这一事件,而且观音菩萨听了也是认可的。不仅如此,这个化胡为佛的法器金钢琢,如来佛祖看到也是非常害怕的。在《西游记》第五十回—第五十二回里,写太上老君的坐骑青牛偷了金钢琢下界为妖,擒了唐僧师徒三人,孙悟空百般施救未见功果,只好上西天找如来求救。在第五十二回里,能普阅周天之事,遍识周天之物,广会周天之种类的如来佛祖竟对孙悟空说,嫌你这猴儿口敞,怕那怪(拿着金钢琢的青牛)嚷上灵山遗祸于他,然后略施小计哄孙悟空离开了灵山。以致孙悟空事后得知了真相,也忿忿说道:“可恨,可恨!如来却也闪赚老孙!”
除了这些,作者吴承恩对“三教出一门”之说的认同在《西游记》一书中还有一些不同程度的表达,如“须菩提祖师”在调教孙悟空时,就直接把“儒家、释家、道家、阴阳家、墨家、医家”等等之类列入:道门中的“三百六十傍门”;灵山脚下佛祖的门房叫“玉真观”、门卫是个叫“金顶大仙”的道士;在《西游记》第四十七回《圣僧夜阻通天水金木垂慈救小童》里,孙悟空也对车迟国的君臣“三教归一,也敬僧,也敬道,也养育人才,我保你江山永固”之类的这种“三教一门”、“三教一家”的理论等等(尽管唐代的历史背景下,全真教派尚未创立,但做为文学作品,在这一点上我们也不必苛求古人)。
“谤道敬佛”和“三教出一门”实际上是两个矛盾的理念,但作者吴承恩在《西游记》一书中既有大量“谤道敬佛”的描写,又有对“三教出一门”之说的认同。理清这两个理念和作者对这这两个理念的认识,是我们弄清须菩提祖师的来历的一个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