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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善往后翻去,连人带椅倒在地上,两粒铁弹子从袖内电射而出,分取凤公公面门和胸口,接着往后滚开去,灵活如猫,不愧凤公公下面身手最高明的太监。
自发动扳倒凤公公的鸿图大计后,冀善-直在防备今天的情况。他比任何人更清楚凤公公的手段,但仍没想过凤公公一下子就将形势完全扭转过来,令他一败涂地。
凤公公看似突然出手,收拾他后好放心南下,他却清楚知道,整个京城已在动手前落入凤公公的绝对控制下,皇上仅余的一点权力和自由已被凤公公剥夺,只要生擒自己,即可逼他把合谋的人供出来,斩草除根。
凤公公看也不看的黄金杆上封下格,磕飞了射向他的两颗铁弹,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松神态,教一直不敢低估他的冀善看得心中直冒寒气。在气势上,他完全被凤公公压倒。
冀善凭腰力从地上弹起时,凤公公扑至身前,黄金杆仍是照面劈至。
两个门卫扑将进来。
凤公公厉喝道:“谁都不准进来,滚出去!”
“当!”
两只护臂从冀善袖内伸出来,交叉格着凤公公的黄金杆。
凤公公哈哈笑道:“真有趣!你袖内还有甚么玩意?”
话说得轻松,手底却没有闲着,竟在眨两眼的短时间内,提起黄金杆寸许后又再敲下去,如此连敲十多下,每一下部重逾千斤,每一下都只提起寸许,每一下都重重劈在护臂交叉处,其速度之快,力道之重令人感到凤公公的手再不属于活人,而是由精密有效的机械装置发动。
冀善毫无选择的硬捱下去。
凤公公武功之高,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超出了人类体能的极限,尤令人感到诡异者,是他已是个去日无多的老人。
金属撞击声连续响起,乍听似是一下长鸣,事实上是由十多响串合而成。
到凤公公敲第十三记,冀善不但虎口爆裂,眼耳口鼻亦渗出血丝。
“砰!”
凤公公右脚踢出,闪电般踹在冀善小腹处,冀善应脚抛飞,直跌向靠墙的太师椅,压得椅脚折断,冀善背脊狠狠撞上墙壁,再坠跌地上,狼狈至极点。
“当当”两响,脱手的两只护臂掉在地上。
凤公公没有趁势追击,左手从怀中掏出烟丝,放入烟杆头去,又取出火石打着,优闲地抽了一口。
“哗!”
冀善喷出一口鲜血,睑上血色尽褪,形如厉鬼,狠狠盯着凤公公。
凤公公向他竖起拇指,徐徐吐烟,赞道:“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人,你身上穿的是不是皇上赐你的”六丁神甲“?皇上对你相当不错,当年镇远王献上此甲,皇上私下收起来,还以为我不知道。皇上真傻,他的事怎瞒得过我呢?皇上太不明白我了,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玩意,他喜欢藏起来聊以自慰,我怎会干涉?更何况高几级的”玄武仙甲“已穿在我身上。说真的,我刚才很想让小善踢我一脚,看看我会不会像你般受不住狂喷鲜血。唉!不过我太老了,再不像年轻时爱把生命当儿戏。”
冀善急喘几口气,双目射出浓烈深刻的仇恨,沉声道:“大公公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让我告诉你,你看错我了,我不是沉不住气,我的耐性比任何人都好,因为我有一个心愿,就是亲眼看着你横死。寿终正寝太便宜你了。”
凤公公丝毫没有动气,讶道:“原来你竟是为了私仇,来来来!告诉我,看是否又一个曲折离奇的复仇故事。”
冀善仍靠墙坐着,似失去反抗之力,勉强挤出点笑容,道:“一天我未死,大公公仍非胜券在握。”
凤公公知道不妥,厉喝一声,往二丈外的冀善扑去。
机括声响,两枝钢针从冀善靴底疾射出来,分取凤公公咽喉和小腹,来势凶猛。以凤公公之能,亦不敢重施故技,以黄金杆挡格,临时改势,往冀善右方旋开去。钢针射空。
冀善笑道:“就让大公公见识我袖内还有甚么玩意。”说话间,机括声再响,一把钩索从袖内电射而出,往左飞展,“啪”的一声钩挂在左壁的窗沿处,手法之精微,教人叹为观止,可见冀善在这方面下过苦工夫。
凤公公暴喝一声,旋风般转回来,手上黄金杆脱手投掷。
机括再响,冀善像扯线傀儡般倏地往窗台滑去。
“砰!”
黄金杆击在冀善刚才靠着的墙壁。
冀善在抵达窗台前,从地上弹起来,一个倒翻,穿窗而去。
凤公公直追至窗台,已不见冀善踪影,园林的黑暗里再传来机括响声,可知冀善正利用钩索亡命奔逃。
凤公公先是双目厉芒剧盛,旋又哑然失笑道:“逃跑有甚么用呢?京城虽大,却再没有你容身之地。好小子!”
辜月明离开红叶楼。
此时他完全失去了去找钱世臣算帐的兴致,而且实在太晚了,半夜三更去拍布政使司府的大门,不是那么好吧。
他沉浸在一种奇异的情绪里,他的生命也变得不那么黯淡。这种情绪来自他对自己的明悟。
他再不是那个离开京师时的辜月明。
自从在渡头邂逅夫猛的女儿,他开始改变,那变化的过程非常缓慢,到在百纯的晴竹阁看到云梦女神的肖像,他的天地倏地开阔起来,踏进了从未接触过的神秘领土,鬼神的天地。
楚盒内究竟藏着甚么惊天动地的秘密?要劳烦神通广大的云梦女神来守卫它?
辜月明真的很想知道,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辜月明动心了。
人世间终出现能令他动心的事物。
他心中浮现无双女的花容,这个女郎对他说的那句话,是不是在前世说的?他的前世,是否和乌子虚的前世同一时间发生,且发生在云梦泽内?
以前的他,从不去想前世今生的问题,从不会把轮回之说放在心上,这刻却不得不对这方面作深刻的思考。
假设他、乌子虚和那自称双双的女郎,三个人的前一世都在云梦泽那座古城内度过,今世则如眼前这般,那他们的轮回转生,就不是偶然的发生,而是冥冥中某一力量的巧妙安排。如果这股力量是来自深藏在古城内那美丽的精灵,整件事便耐人寻味了。
正如薛廷蒿说的,有因必有果。若前世的因,变成今日的果,那他们今世纠缠不清的因,该是种于当年古城内发生的事上。
千多年前,在古城内究竟发生过甚么事?那已是不能挽回的过去,纵然云梦女神以无边的法力令他们在今世重遇,以不同的方武卷进与古城有关的事去,但又于事何补?
辜月明愈想愈感扑朔迷离,迷失在举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浬,没法看清楚置身的环境。
湘君桥出现前方。
正是这种身陷迷阵,没法寻得出口的感觉,令他有新鲜刺激的乐趣。在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乌子虚既惊又喜的心态。
他真的期望乌子虚能凭特殊的异能,领他到古城去,不但为了楚盒,为了盒内不知名的异宝,更为了知道有关这一切的真相。
生命从未如此有趣过。
乌子虚系好小舟,登上湖岸,朝风竹阁的后院门走去。
辜月明的话,使他有拨开迷雾的感觉,也令他直觉感到自己与辜月明描述在云梦泽内那座古城有微妙的关系,但这又让他陷入另一团更大更浓的迷雾中。
忽然间,他渴望进入梦乡,只有在梦中,他的女神才可以“接触”他,引导他。
想得入神时,他推门进入厅堂。
异变忽起。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双脚连环朝他面门踢来,劲力十足,其速度更不容人有思索的空间。
乌子虚给吓得惊醒过来,想都不想,就那么腰往后折,后枕离地不到一尺,尽显他随机应变的敏捷。
偷袭者两脚落空,竟就那么一个翻腾,投往他后方去,身手的灵活,教人咋舌。
乌子虚想也不想,尚未完全扳直身体,已往旁侧滚开去。
光焰亮起。
偷袭者从后门走出来,平举手掌,掌心燃烧着一血红的火焰,似是从掌心冒出来,情景诡异至极。
乌子虚颓丧地坐起来,看着火焰美丽的女主人,欲语无言。
无双女直抵他身前,秀眸异光闪闪俯头打量赖在地上不肯站起来的他,轻轻道:“五遁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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