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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耶溪,竹轩。
楚屿芳正在为伏青骨诊治。
白藏见她神色凝重,脸上一丝笑意也无,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伏青骨却很淡定。
她的伤势,她自己最清楚。如果不是因为使用禁术,借白虺蛟丹吊命,她早就死了。想要治愈,自是不易。
楚屿芳撤回灵力,对一旁的仙侍吩咐道:“去请谷主来。”
仙侍应声而去。
见此情景,白藏不由得紧张起来,“少谷主,伏师姐伤势如何?”
楚屿芳微微一叹,对二人道:“恕我冒犯地说一句,伏仙子本该是已死之人。”
白藏心头一紧,望向伏青骨,却见她一脸平静。
可不是?前身已死三十二载有余了。
白藏对楚屿芳问道:“此话怎讲?”
“仙子今日所受之伤,得飞灵丹及时救治,眼下已无大碍。”飞灵丹药效虽不及扶体丸,危急关头保命却绰绰有余。
“那……”
“棘手的是仙子所患之旧疾。识海受损、经脉断裂,还有天亟所留下的外伤,这都算是轻的。”
轻?这般伤情,换做寻常修士,已然殒命。
白藏心头升起一丝恐惧,“这都算轻,那重的是什么?”
“金丹几近碎裂,灵力溃散,才最为致命。”楚屿芳道:“伏仙子如今还活着,全因使用禁术续命之缘故。”
如今,伏青骨就像一个被禁术之力强行黏在一起的泥人,一旦禁术被破,便会化作一捧尘土。
闻言,白藏震惊地望向伏青骨,他知她伤重,却不曾想重到如此地步。
那她还敢只身设伏,应对那吹笛人和偷天洞的盗匪?
“禁术?”白藏忽然揪住关键,“那岂不是……以后飞升无望?”难怪她那日在莲台会对自己说那番话。
伏青骨朝他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莫谈飞升,能保下性命已是万幸。”楚屿芳神色凝重地看着伏青骨,“容我提醒仙子,这禁术虽能暂保你性命,助长修为,可时日久长,也会带来反噬。”
伏青骨:“我知道。”
楚屿芳惊诧道:“难道已经反噬过了?”
“嗯。”伏青骨点头,至阳劫之时,她便尝过被禁术反噬的滋味。
白蛟分化他们融合而成的青丹未果,便试图将她的元神吞噬,好在她事先将其真身封印,只留了它一缕蛟魂,才未让它得逞。
可虽未得逞,却让她全身伤口撕裂,再次经历玄雷加身之痛。同时也分走了青丹大半灵力气,有了化形之能。
所以才会出现盐道客栈那一幕。
也正因如此,她才不敌吹笛人,需要借用白蛟之力抗敌。
好在,白蛟虽然顽劣,凶性却不重,否则也不会有化龙劫。
只要她秉持正道,不被邪念所侵蚀,便能借青丹所蕴含的山川之力滋养金丹,稳固元神,将其压制。
冥冥之中,自成因果。
这是天道给予的劫数,又在劫数中藏了一丝生机,也是她和白蛟真正的机缘——相生相灭。
相生相灭,全在善恶之间,须臾一念。
善则生,恶则灭,只要行差踏错半步,便会跌落无底深渊。
只是,这白蛟实在顽劣,屡屡闯祸,她才不得不抽打管教。
可真正要驯服它,一味鞭打也不是办法,需得刚柔并济。
那日白藏提及契兽,让她看到了一丝转机,所以后来才以夜明珠引诱,又耗费心头血和本就匮乏的精元,与之结契,让其顺服。
屋内静默许久。
楚屿芳继续道:“若想真正治愈你的伤,除非解开禁术,可若解开禁术,你的性命便难保。”
相生相灭,这是一个死结。
白藏问道:“少谷主也没有别的办法?”
楚屿芳点头,“有,扶体丸。”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脑海里同时浮起四个字——天意弄人。
楚屿芳突然对伏青骨问道:“你既见证扶体丸的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效,在神农塔前为何不制止我开启禁制?反倒帮我击退刺客?”
“因为楚谷主已应诊,我想着他既应诊,定然有把握医治。”是楚绾一给了她自信,也是参悟的那一丝天机,给予她的约束。
楚屿芳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斟酌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他的把握……便是源自于扶体丸。”
“啊?”
她真没想到!
谁能想到?
所以她在莲台见楚绾一第一面,他便连坑了她两次?
伏青骨无语半晌,又很快又想开了,对楚屿芳道:“无妨,我若夺取扶体丸,此刻便不能与少谷主坐在这里和和气气地说话。”
楚屿芳一想,也是这么个理,若伏青骨真出手抢夺,她们如今便是对手。
伏青骨继续道:“况且,我若真得了扶体丸,药王谷如今的困境,便会变成我的困境,说不得,处境还会更加艰难危险。”
这些话听来好像是伏青骨在权衡利弊,可楚屿芳却听出了一丝安慰的意味。
安慰自我,也安慰她,可这却让她越发愧疚了。
伏青骨朝白藏使了个眼色,眼睛都快眨酸了,他才领悟过来,对楚屿芳说道:“少谷主不必自责,你将扶体丸封禁在神农塔并没有错。况且我相信,即便没有扶体丸,你和楚谷主也一定会找出治好伏师姐的办法。”
伏青骨满意点头,孺子可教也。
楚屿芳惊讶地看着他。
白藏继续道:“况且,我相信伏师姐,即便知道只有扶体丸能治她的伤,她也只会正大光明的求取,不会巧取豪夺。”
这下不止楚屿芳熨帖了,伏青骨也熨帖了,原本沉重的场面也松快下来。
伏青骨打趣道:“就这么相信我?”
白藏想也没想地答道:“当然。”
见楚屿芳以探究的目光打量他和伏青骨,他又补道:“师姐救我性命,帮我收服小黄,又教我道理,我虽叫你师姐,在心底却早已将你当成半个师父了。”
“哦?是吗?”一道阴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白藏身子一僵,随后缓缓回头,“师、师父。”
夙重面无表情道:“你想另投师门,也要问过老子答不答应。”
白藏吞了吞口水,他师父通常自称‘老子’的时候,就表明心情不大美妙。
不,是很不美妙。
“徒儿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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