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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还钱,这绝对是天下奇闻。
白齐老家所在的村子,上坪村里有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
传说在解放前,村里的大户人家,李家老太爷突然暴病过世,村里的亲朋好友纷纷赶来李家帮忙,准备白事。
当时,李老太爷已经咽气超过一个时辰,李家大儿子陪着村里的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坐在堂屋里说话。
老太爷的灵床就在堂屋供桌前放着,过世的李老太爷安详的躺在灵床上,就如同睡着了一样。
众人正在说着李老太爷生前的好,那躺的好好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指着坐在堂屋里的白老汉,对大儿子说道:“李成,我还欠老白十块大洋哩,你一定要还了。”
李家大儿子傻愣愣的点了点头,李老太爷又重重的躺在了灵床上,再也没有起来。
这事情一直被当作美谈,在上坪村里流传了几十年。
白齐很小就听说过这个故事,因为那故事中的白老汉就是他的祖爷爷。
上大学后,白齐还曾经将这个故事写成了一篇名叫《死人还钱》的文章,发表在了校内刊物上,但今天他却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故事。
因为他也碰到了死人还钱的事情。
白齐有一个穿开裆裤,玩尿尿泥长大的朋友,叫李安东。
说起来,李安东就是那故事中李老太爷的重孙子。
两家人住的不远,两人从小一起上学、放学,关系极好,高中毕业后,李安东入伍当了兵,而白齐考上了省城一所差强人意的大学。
即使相隔千山万水,两人也常有书信电话来往。
白齐大学毕业,李安东也如愿以偿的转了志愿兵。
三年前,李安东的母亲得了重病,家里凑不齐治疗费用,白齐将自己工作两年,从微薄的薪水中抠出的一万多块钱送去了李家。
白齐记得,那天李安东搂着他的肩膀说,三年内一定把钱还给他,他只是笑笑。
半年后,李母刚刚病愈出院,部队上却送来了一枚军功章,一等功的军功章。
最得意的小儿子牺牲在抗震救灾第一线的噩耗,让李家老两口又双双病倒,为这事,白齐请了一个礼拜假,回老家照顾两个老人。
一个月前,是李安东的忌日,白齐在楼下给这个老朋友烧了一刀纸钱,回家后他闷喝了半斤白酒,沉沉睡去。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走在一个黎明前昏暗寂静的陌生小镇里,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就在他觉得一丝寒意涌上心头时,李安东迎面走来。
他给了白齐一个狠狠的拥抱,之后,他拉着他的手,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最后他笑着告诉白齐,他已经将欠他的一万多块钱放在了李家老屋,他小时候住的那间卧室里,让他一定去拿。
从梦中醒来,白齐不由黯然神伤,同时他不禁嘲笑自己,心底深处竟然还惦记着那一万多块钱,做梦都不忘这事。
第一次做这个梦,白齐哀伤中带着一丝自嘲,当他第二次从一模一样的梦境中醒来时,不由有些挠头,但当他第三次从同样的梦境中醒来,就觉的一阵毛骨悚然。
第四天,当白齐再次陷入同样的梦境时,他转身拼命逃跑,但不论他如何逃跑,最后都会撞入突然出现的李安东的怀里,李安东会抱着他,抓着他,说出同样感谢的话,并告诉他一定要去他家老屋取钱。
第一次在梦境中看见李安东熟悉的笑脸,白齐心中伤感而又欣慰。但当他连续四次看到同样的笑脸时,他就觉得这张笑脸中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包含着太多的他无法明白的东西。
惊恐不已的白齐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告诉他,这是因为他工作压力太大,让他请假休息几天。
他照着做了,但每天晚上,只要他睡着,李安东都会闯入他的梦境,无论他怎么逃,都逃不过李安东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拥抱,而在这时,他即使在梦中,都早已经意识到,这是死人的怀抱。
一向以唯物主义者自居的白齐去了庙宇,道观,甚至是教堂,见神就拜,进庙就磕头许愿,但事情依然没有一丝好转,那冰冷的双手每晚都会将他紧紧抱住。
身心交瘁,神情恍惚的白齐给公司造成了几次不小的损失,让他不得不辞去了这份还算顺心顺手的工作。
无处可去的白齐只能回了老家,回到了父母身边。
……
这天清晨,白齐早早起床,顺着院门口那条熟悉的小路向着一个山坡走去。
他打算去看看自己的老朋友。
看着脚下杂草丛生,似乎很久没人走过的小路,白齐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他正在低头努力回想,突然有人拍了他一把,白齐一回头,一个熟悉的笑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身军装的李安东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肩膀。
看见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白齐顿时十分高兴,忘记了心事,狠狠的抱了抱这个比亲兄弟还要亲的朋友。
两人边说便向山坡走去,李安东突然提起了三年前借白齐的一万多块钱,他指着小路说道:“钱就在我家老屋,我小时候住的那间卧室的书桌上,你记得一定要去取啊。”
听着这话,白齐隐约觉得有点耳熟,不过他很快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恍然大悟说道:“我就说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你这一说我才记起,你家早就搬走了,我还打算去老屋找你呢。”
李安东呵呵一笑,突然又叹了一口气。
白齐关心的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跟哥说说。”
李安东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女朋友要结婚了,要和一个叫做陈威的警察结婚。”
白齐搂着李安东的肩膀问道:“怎么了,被人给甩了?我说你这小子神经粗的跟电线一样,怎么突然唉声叹气的,原来是这事。”
白齐用力的拍着李安东的肩膀说道:“没事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她既然不爱你了,你又何必想着她呢?”
李安东苦笑道:“问题是她明明还爱着我啊。”
白齐问道:“既然你知道她还爱着你,怎么不去找她呢?到底怎么回事啊?”
李安东突然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笑容,看着白齐问道:“死人怎么才能能阻止活人呢?”
“啊……!”
凌晨两点半,白齐从这个不算噩梦的梦中,无比惊恐的醒了过来。
那张透着难言诡异的笑脸,让白齐再也不敢闭上眼睛,他慌乱的摸索到灯绳,用力拉下。
灯光亮起,照亮了一间稍显老旧和清寒的农家卧房。
卧房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墙壁的下半段用旧报纸糊着,上半段露出斑驳的泥墙,屋顶是竹子编成,透过竹编的缝隙,能隐约看见阁楼上堆放着玉米棒。
白齐有些艰难的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浓浓的夜色,又受惊似的将眼睛挪开。
山村的夜里没有霓虹灯的污染,浓黑如墨。
片刻后,门外传来敲门声,父亲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齐娃,你没事吧?”
“爸,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你睡去吧。”
门外,白老爹布满皱纹的黝黑脸膛上充满了愁苦,儿子沙哑的声音如同利刀般滑过他的心脏。
儿子自从回来之后,就从来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老两口虽然担心,却无计可施。
如果此时有面镜子放在白齐的面前,他一定难以相信,镜子中那个双眼布满血丝,眼袋青黑,满嘴火炮的惨白胖子就是自己。
白齐身材不高,虽然他经常自称一米七,实际只有一米六八,再加上微胖的身材,让他比实际身高看上去更矮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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