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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小弦离开天淘沙公寓第二天, 向玲玲的第二期宣传照就铺天盖地发行了,就待随后宣布的秀场t台展示。这期的风格正是宫廷复古样式, 启用了泡芙袖、蕾丝刺绣、多层次的褶皱设计,将人带回欧洲中世纪奢华记忆里。
据称, 随之而来的订婚宴也将沿袭这种风格。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送上祝福。比如在狮子洞——
“沙宝怎么还不醒?还有三天小舅舅就订婚了耶!”
季小美抓着头发走来走去,小卧室到堂屋里都是她团团转的身影。阿汀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她:“别转了小美。沙宝说她要攒足力气,当然要睡个两三天才醒。”
“难道是蓄积力量去抢亲?”
小美眼睛一亮,冲过去抓住桌子上的期刊杂志,甩得哗啦啦响。“按理说我带来了所有的订婚资料,沙宝看了总有反应吧?”
阿汀点头:“沙宝的确知道这些事,睡觉前把所有报纸都撕烂了。然后她抱着肚子嚷痛, 翻来翻去又睡着了。”
正说着, 沙小弦穿着泰迪熊睡衣走了出来。她顶着杂乱的马尾慢吞吞捱到水喉处清洗,再搭拉着眼睛捱了进来。
“早啊!”她露出牙齿神笑了笑。
小美看得眼角抽搐:“下午四点,不早了。”发现对面的身影又要离开,一把拉住她胳膊:“沙宝沙宝, 你对我说说, 你到底怎样想的?”
沙小弦低下头认真地问:“是你想知道还是你舅舅想知道?”
小美讪笑:“我替小舅舅着急嘛!”
沙小弦突然冷笑:“我这人一向凉薄。如果有人拿订婚作威胁,还把时间放在狮子宴这一天,我可以响亮地告诉他,我选择站贫民区这边。”
小美噘起嘴:“没威胁你好不好?我猜肯定是试探你反应。”
“试探也好威胁也好,无所谓了。”沙小弦挪过桌上的大幅海报,捏在手上哗地抖开,顿时宫廷典雅画面流光溢彩, 并肩而立的王子公主似乎要破画而出。
“看清楚了吧,新加坡家喻户晓的明星配对,现在满大街都在宣传这个。你别告诉我说网上的调查是假的,因为我已经知道65%的网民希望他们在一起。”
海报上李铭远和向玲玲微笑如昨,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贵族气息。小美看了却要哭。
沙小弦摸出手机点开网站,将屏幕对准小美眼睛,一幅幅装容精美的宣传照片便走了过去。
“‘向玲玲为国征战选美大赛,五进三取得了亚洲资格’。李铭远都说这是头等大事。那你说说,要我现在这样一个平白无故的女人跑上去抢亲,搅了订婚宴,岂不是显得太不知好歹?”
沙小弦执起屏幕的手在微微颤抖,声音也在颤抖:“不管李铭远是真是假,他营造了这么大的声势,又把我放在受限制的境地,我就没办法出手。因为耽误向玲玲选美的罪名太大了。”——大到要被扣押一晚,当时的她耽误的仅仅是秀场宣传。如果说她的举动是对李铭远态度的初期试探,那么不凑巧地是,她相信订婚的确出自他本意,没有勉强成分。
她继续一鼓作气:“你舅舅说等我一句话,我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我就是不耽误他和向玲玲的美好前程,所以他们想订婚就订婚,想结婚就结婚吧,我完全顺从他的决定。”
小美看着她黑笃笃的眼睛,吓得尖叫:“沙宝,沙宝,你别这样啊,你就打个电话叫小舅舅不订婚吧,他一定听你的!”她口中的沙宝置若罔闻地朝外走,吓得她又是一阵哭喊:“我就说了别跟沙宝倔劲吧,死舅舅又不听!”
小美跟着沙小弦朝出走,阳光透过前面那道瘦削身影,刺得她眼泪哗哗地流:“沙宝,沙宝,你确信你知道小舅舅的心意?不会误会什么的?”
沙小弦突然转身,站在紫荆树下冷笑:“我实话告诉你,季小美。你舅舅就像中国古代的谋臣策士,一步步逼着我回应——他先是投资开发狮子楼,告诉我他还在坚持当初的承诺,打算脱离李家独自发展;中间放跑了小伟和绿毛,想惹我回来看一看;发现我不理他时,干脆来个狠的,把鱼尾街的地也圈走了!——你说我还不了解他的心意?”
由于蓄起了马尾,和黑发一比,沙小弦净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映得雪亮。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阴沉的:“他不就是冷眼看着我的反应?前面既然做了这么多,后面凭什么又来真的(订婚)?——我好不容易能回来,每天还要对着他和向玲玲的八卦新闻,烦啊!”
上身长袖衫下身牛仔裤的沙宝姐,一口气说完所有话,就丢下目瞪口呆的季小妹妹,一阵风走了。
沙小弦走出狮子洞转向鱼尾街。偏偏沿道两壁上都贴满了李铭远携着向玲玲的宣传照,经阳光一照,那些海报明亮得刺眼。她左右打量了几下,冷笑:“手机上宣传还不够,贫民区也来凑热闹。”
途经汀爸开辟的训练小场地,一抹火红身影映入眼帘。
是拜师学艺的杜沙沙。如今千娇百媚的大小姐早敛了那些蛮横气,周身只落得俏丽如春。
沙小弦走过去说:“头发还是短了点。”
杜沙沙正在画了梅花格的硬地上练习走步。抬头看到沙小弦气定神闲地站一边,忍不住抱起手臂哼道:“少来,已经留着一年没剪,还想我长多长?”
沙小弦摸出一张厚彩页,打开一看,发现是李向二人的王子公主照,又折好塞进了后口袋。再摸出来的就是春丽版的中国画了。
“喏,这样。”她将彩插弹了弹。
杜沙沙果然被中国风吸引了视线:“这女孩是谁?”
“紫龙的老婆。街头霸王里面的。”
杜沙沙接过彩页仔细端详。沙小弦随手拿起一根木柴棒,走到跳床前突然刷了一下子。
“哎哟,沙宝姐,快打瘸我的脚了。”
“跳高点,要过三米线!”
跳床上面蹦蹦跳跳的绿毛勇练得更勤奋了。
杜沙沙走过来盯着看:“刚才那张宣传照,是李铭远吧?”
“嗯。”
“你有什么打算?”
“去送礼,顺便找他要钱。”
杜沙沙突然叉腰仰头笑:“沙小弦,你也有今天?铭少爷现在不理你,要和向美人订婚,怎么你就慌起来了啊?”
“真是弱智。”
沙沙的嗓音是对着狂笑的女人说的。沙小弦却反手抽了身边一棍子,痛得竖耳倾听的勇仔嗷嗷叫。
“跟你说个正事。”这次沙小弦直接抖出拜访目的,“第七新闻台答应帮我传出画面,连接到舞狮台的电子屏上。”
话音刚落,杜莎莎就变得极为神气:“我就说了吧!那些娱乐编记一听到有八卦可以跟,简直比见了mj还激动!”
“那是。”沙小弦点头:“杜大小姐去年一放出铭少爷的择偶标准,第七台马上倾巢而出采访你,其速度与办事效率能媲美彗星。”
“哼,还不是我点醒你动用媒体,给狮子宴造势?”大小姐螓首一摆,骄傲地走了。
小美再也没拿到小舅舅的路线行程,沙小弦找到李铭远费了一点周折。她从双肩包外格里摸出黄毛小旺财,给它闻了闻铭少爷的御用火柴,然后跟着它来到茶楼外。
里面的消费是会员制,和李铭远生日那天差不多的排场。她同样装作寻找“rocky”的样子,一溜烟跑上了二楼。小狗机灵地趴在阁门外刨爪子,她远远看到了,叫了声:“跳进去!”
旺财真的找到窗格钻了进去。不大一会,穿着旗袍的美女侍应拉开门,站在门口微微一笑:“是您的宠物吗?麻烦看管好。”
沙小弦轻轻呼哨一声,旺财弱弱地跑回脚边,转来转去。她托着小狗放在肩上,直接走进了香茶雅阁。
李铭远正陪着一位衣着考究的客人饮茶。看到她进来,客人面色有些迟疑:“这位小姐是?”
李铭远站起身,笑着伸出手:“请金记者多费心,改日再请你喝茶。”
金记者显然深谙会谈者的“避而不答”之道,他连忙也伸手握了握:“好的,铭少爷。”
美女带着客人款款离去,带上了门。
精致阁子间只剩下淡雅茶香、一坐一站的两条身影。
李铭远出乎意料地不开口,只低头抿茶,手指的动作与吹拂的唇形极轻,显示出了得体的教养,沙小弦看他这样不冷不淡,突然松了下肩膀。
静寂中,旺财只得顺着她斜伸的手臂爬下,再蹲坐在李铭远跟前,打了个招呼:“汪。”
可怜的小狗今天梳妆打扮了一番才来的,放在背包里一路颠簸,毛发早就凌乱了些,可是这个时候,它还得配合地吐出一小截粉红舌头,努力讨未来主人的欢心。
李铭远抬头笑了笑:“干什么?”
沙小弦回答:“新婚礼物。”
“你是特地来祝贺我订婚?”他突然问。
沙小弦抿住了唇。面对着李铭远深邃的眼睛,她张口发不出声音。
“我有伦恩了。”李铭远淡声说,从头到尾没有伸手触摸小狗,任凭它乖宝地蹲着。
沙小弦针对他的拒绝有备而来。“不是什么名种狗,估计你也看不上。”她一边说着一边卸下双肩包,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方明亮的盒子,仿似手掬连城珍宝。
“和田玉做成的环结,古风敦雅,花了我所有的打工费。”她嘴角稍稍弯起,脸上浮散着温和,“我到处做兼职就是为了这份礼物,你收下吧。”
她说得诚恳,两次祝福订婚幸福美满,李铭远打量她半天,最后也送上一笑:“好。”
两人又相对无言,就好像某些情绪藏在各自眼底,缺少的,是一种一触即发的临界点。
李铭远还是绅士地先开了口:“还有什么事吗?”
沙小弦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直接和李铭远面对面。他安静地坐着,她低头看着,顺着她熟悉的眉峰、鼻子望下去,平时近在咫尺的熟悉感,现在却表现得有些疏远。
“李铭远,你能不能——不和向玲玲订婚?”
李铭远抬眼看她:“我可以答应你不订婚。但是后面呢,后面你打算要我做什么?”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手指触及到一线温热。他没有动,声音稳得好像无关人间冷暖。“我顺应你的心意做了所有事,换来的结果总是出人意料。这次我不想再被动地等,我想自己先选择一次。”
沙小弦慌张了起来:“所以你选定了向玲玲?”
他看着她变白的脸,还是说了个“是”字。
沙小弦欺进一步提起他衣领,拼命地晃:“那以前呢?以前我算什么?”
李铭远拂下她的手,她又似藤蔓灵活地缠上。他冷着脸说:“站在商贸顶楼我就说过,我只给你一次婚姻承诺,现在你浪费了机会,被踢出局也是应该的。”
沙小弦当然不依,她死死勾住李铭远脖颈,扑上去一阵狂啃,把他的脸侧及嘴角咬出了几个牙齿印。李铭远忍痛让她闹了一会,再避开了脸,嘴唇拉开的高度同样让她望尘莫及。
她干脆冲进他怀里蹭,一会儿抱住他的腰,一会儿摸向他胸口……
他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在找什么?”
沙小弦还是里里外外地翻:“我不信你嘴里说断就断。我要找出证据来。”
“什么证据?”
“生日那天我送你的手帕。”
李铭远闻言张开了手臂,半高举起:“你可以搜仔细点。”
沙小弦一下子刷白了脸。她靠在他胸前摸索半天,的确没发现一点纪念物的影子。最后,她在他注视的目光下发了会呆,回过神来说:“那你就好好订婚吧。这个新加坡,当我沙小弦没来过。”
沙小弦离开茶楼前要回了23万,这是在李铭远赌场里输掉的资金,也是他以前承诺返还的一笔钱。从这件事上,她又看到了他言出必行、说一不二的特点。联想到他很有可能坚持着性格,绝对不回头原谅她时,她脸上的冷涩不由得重了一层。
难受归难受,要做的事必须做完。
“汀爸,都准备好了吗?”
那边回答:“准备好了,方方面面我又检查了一遍,没问题。”
沙小弦放心地挂上电话。途中她接到杨散的来电,她给调成了语音提示,表明现在不想受到打扰。处理好一切,她尽量踏着轻快的步子迈进地下疯狂赌城。
和她有过节的老板显然认得她。他的问话也很谨慎:“你不是代表鱼尾村斗狮的吗?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沙小弦卸下双肩包,微微一笑:“赌钱。”
她这一赌,就是三天两夜。除了中间阿汀依约换下她清洗一次,她一直牢牢盘踞在老虎机前。每天早晚才上卫生间,吃自带的水果糕点饱腹,动作极有规律。
20出头的老板差人问:“你不用休息吗?”
她不多搭理,专注在数字计算上:“嗯。”
时间走得多块,沙小弦并不知道。她的眼里只有面前五颜六色的光线,还有一把把转过去的花果图形。耳边哗哗走过很多人声,她却像屹立在海里的礁岩,任凭雨打风吹。阿汀有时来探望她,碰碰她肩膀说:“沙宝,休息下好吗?”
沙小弦的眼睛有些红。她盯着屏幕冷淡回答:“不用,我睡饱了才来的。”
“铭少爷的事……”
“别提他。我不想分心。”
阿汀站一边不好接话。她按下三枚筹码,又沙沙地说:“进来时我就要求老板清算了这台progressive slot记录,中间必须一直压,不能停。如果被别人打乱了积分计算,我前功尽弃。”
阿汀忍了忍,还是叹了口气:“再过两小时铭少爷正式订婚——”
她不抬头:“你去吧。”
低头又成了一尊雕塑。
沙小弦的难过不会表露在脸上,更何况现在还有紧要的事:李铭远亲口承认李家赌场的老虎机型号一致,她当时听了内心暗喜。因为一年前,化身为小白脸的她在维加里狂赌五天,除了伺机找出李铭远的破绽,她还有博取头彩的用心。范经理果然听从铭少爷安排,打开了老虎机阀门,她趁机目测出转轴直径为三英尺,再乘以π推算出卷轴上各有22个花色,按照排列组合规律,她很有可能在机子下次清零之前博得头彩。
今天的沙小弦狠狠砸下23万赌3个7连成一线,就在她默数着转盘吞了9896次筹码之后,就在李铭远订婚来临之际,就在狮子宴高|潮迭起之时。
时间是关键,必须争分夺秒。如果能让她中头彩,一定得赶在赌城老板掀开红绸秀狮技前。
旁边一直有人走马穿花地喊:“阿仔,开发区那边斗狮子热闹死了,你不去看一看?”
年轻仔回答:“国际酒店还有订婚宴,去那边混吧!”
“不去,看电视转播就行了。”
疯狂赌城的老板早在两天前离开了吧台,估计是去准备、参加狮子宴。电子厅有块大屏幕,不断滚播国内各地同步新闻,其中狮子宴和订婚宴的筹备活动算是热门。
画面里,成人字形的三元区聚集满了游人,中间空地搭出尖塔型楼架,底下围铺着厚厚红毯。切播出酒店大厅情况时,沙小弦也抬头看了看。
国际酒店的排场显然和开发区这边不一样。如其说它金壁辉煌,不如说它更像t型秀场。当中是三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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