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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瞧见过,哪里能不眼熟,定然是街头姓薛的那家铺子的马车!”
厉长生记得这辆车舆,主人家的模样倒是未曾见过,只知道他手上戴着一枚墨黑虎头扳指。
喻青崖打头,气愤愤的大步走了过去,站在车舆跟前,便大声呵斥道:“呸!龟孙子,你出来!敢来大爷我这儿捣乱,你可知道我爹爹是何许人也?”
“又来了……”荆白玉一听喻青崖的开场白,顿时无奈的就想调头走人。他心想着,喻青崖是不是肚子里的词儿过于贫乏,为什么见人就说他爹,全不会别的?
车舆之内并无声响,秋风一阵阵吹来,轻微的将车帘子掀起,倒是可以稍窥洞天,里面的确坐着个人,依稀可见黑色的衣袍,面料考究,一瞧便知里面的人有些身份地位。
随着车帘子掀开些许,厉长生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是焚香的味道……
厉长生皱了皱眉,低声说:“这个味道……”
“什么味道?”荆白玉好奇的嗅了嗅鼻子,不过他对香味不甚敏感,并未闻到什么不一样的香味儿,说:“是喻青崖身上的味儿罢,没别的味道。”
这喻青崖身上的焚香味道十足独特,乃是他亲手调制,并不批量售卖,只是自己一个人用,荆白玉这样对香味并不敏感之人,亦是可以一闻就能分辨出来。
“什么味道不味道的。”喻青崖生气的道:“等我将车里那个缩头乌龟揪出来再说!”
“喻公子且慢!”厉长生眼神微动,道:“如今那夫人并不在,或许是个误会,要不我瞧就算了。”
“算了?”
“算了!”
荆白玉与喻青崖齐声一喊,都是不解的样子。
“不行!”喻青崖一挥手,已然大步走上去,道:“不能算了,今儿个我非要瞧瞧他的庐山真面目不可!”
“哗啦——”
厉长生不及多加劝阻,那面喻青崖已经抢到了车舆跟前,狠狠的一拽车帘子,直接一下子就将脆弱的车帘子连根拽下!
“嗬——!!!”
那车帘子落地的轻响已然被喻青崖惊诧的抽气声所掩盖。
“怎么了?”荆白玉站得远,瞧不见车舆里的样子,最多也只能瞧见黑色的衣摆,和黑色的虎头扳指。
喻青崖目瞪口呆,眼睛圆睁,嘴巴也张得老大,但是一时嗓子里却发不出声来,见了鬼一般与那车舆内的男子对视着。
“爹!”
半晌时间,喻青崖总算是找回了声音,已然吓得屁滚尿流,大喊着就要后退逃命。
“哎呦——”
喻青崖退得过于慌张,左脚绊了右脚,差点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车舆之内的男子倒是反应极快,“哒”的一声,从车内探了出来,不慌不忙的拉住喻青崖的手,这才叫他站稳当。
喻青崖没有摔倒,但他站稳当的下一刻,立刻“咕咚”便双膝跪地,抱住从车舆上走下的男子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全不敢顾及自己如今是否可还俊美。
喻青崖哭着说:“爹啊,爹爹啊,我错了,我不知道是您啊……崖儿错了……”
“爹你原谅我一次罢,就一次,我真的错了!”
“爹你千万别打我……打也别打脸,成吗……”
荆白玉目瞪口呆,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瞧了半晌,这才惊讶的说:“原来是喻厂督啊,我说怎么那么眼熟。”
这马车里坐的黑衣男子,还能是什么旁人,竟是总督东厂的喻厂督喻大人!
厉长生与荆白玉日常住在宫中,对于喻督主的名字自然不算陌生。只不过两人与喻督主交集不多,平日里多数远远瞧见一面,也无有正面打招呼的机会。
荆白玉道:“我记着,我还是小时候见过喻厂督一面,这喻厂督还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呢,全不似四五十岁的人啊!”
厉长生止不住笑了,道:“公子现在不过八岁,那这小的时候是指……”
“哼,你又调侃我!”荆白玉瞪眼。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喻督主瞧着着实过于年轻了些,四五十岁年纪哪里是这副模样,分明不过三十岁模样。
这喻青崖与喻督主站在一块,全不似什么爹和儿子模样,倒是兄弟两个一般。
喻青崖这会儿是后悔的肠子皆青,什么面子也不顾了,也不怕衣裳蹭在地上会褶会脏,一个劲儿的求饶,就差撒娇耍赖一哭二闹。
总督东厂的厂督喻风酌,乃是皇上还做太子之时提拔起来的人,年纪并不比当今皇上,小太子的父皇要小多少。然而此时此刻,站在他们面前之人,着实要比皇上那身子骨看起来硬朗太多。
喻风酌乃是总督东厂,直接听命于皇上,不被其他任何人左右。按理来说,总督东厂是不可摄政的,只负责帮助皇上寻找各地好顽意,进献美人处理一些杂事罢了。
但那些都是陈年说辞,如今这宫里宫外,谁人提起喻风酌的名儿不是又敬又怕?
还无有厉长生出现之前,想在皇上跟前说上一句话,那首先便是要巴结上喻厂督才可的。但凡什么事儿有了喻厂督的应允,那十有九成,便是板上钉钉,无需再苦恼,无需再担心别的。
但若与喻厂督结了仇怨,恐怕日后的日子便是人间炼狱,永无翻身之日。
能见喻厂督真容之人少之又少,传言都说喻风酌此人行事雷厉风行冷酷寡情,这乍一瞧,着实挂相的紧,的确是一派肃杀寡淡的模样,与喻青崖丝毫无有共同之处。
喻青崖抱着喻风酌的腿哭求了半晌,也不见喻风酌脸上多一丝一毫的表情。
“咳咳咳——”
等喻青崖嚎的嗓子都有点发干,喻厂督终于微微垂了垂眼目,道:“今儿个的事情,回府再说。若我晚上不曾瞧见你,你可知道后果?”
喻青崖一听,全无松口气模样,道:“爹!我都知道错了!别晚上再说了,求您了,我不是故意要骂爹您的,只是……误会啊!对对就是误会!我把爹您给认错了。不知者无罪啊!”
喻风酌撇开鬼哭狼嚎的喻青崖,倒是走到了厉长生与荆白玉的面前。
喻风酌动作干脆毫不拖泥带水,拱手行礼道:“卑臣拜见太子殿下。”
“喻督主无须多礼。”荆白玉小大人似的点点头。
喻风酌听了这才将手放下来,道:“卑臣无有想到,在这里能遇见殿下。犬子从小被卑臣惯坏了,若是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莫要介怀。”
喻风酌这么一说,喻青崖又是一阵脊背发凉,赶紧冲上来,说:“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无有冲撞公子的!”
他越说越是心虚,就怕他爹知道自己是如何与太子殿下相识的,赶紧给荆白玉与厉长生递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喻督主多虑。”荆白玉也不多说什么,毕竟告状打小报告那样的事情,是小孩子才会做的,自己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了。
“想必这位就是厉大人了。”喻风酌头一次与厉长生正式见面,倒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冷漠不好相处,反而主动搭话。
喻风酌道:“方才厉大人劝阻犬儿,可是早已知晓在下便在车舆之中?”
他一开口,喻青崖才想起来,刚才厉长生的确出言阻拦,不过喻青崖正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当下直接冲过去。
厉长生笑着道:“只是刚巧起风,闻到车舆之中的焚香之气罢了。喻公子身上的焚香味道很是独特,却与车舆之中的气味一模一样,小臣便斗胆猜测,这车舆之内,恐怕坐的便是喻公子的家人。”
【#友好度总览#】
【喻风酌:15】
厉长生这话一出,系统出现提醒。看起来喻风酌这人是个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的性子,与厉长生第一印象不错。
喻青崖听了更是后悔不迭,心说早知道自己就先使劲儿闻闻了。
喻风酌道:“厉大人果然心细如尘,在下佩服之至。”
“喻督主过奖了。”厉长生并不托大。
喻青崖见他爹脸色缓和,便好了伤疤忘了疼,瞬间原地复活了起来,跑过来道:“可是,爹啊!你怎么会和那个踢馆的夫人在一块呢?那夫人不会真是爹您找来坑我的罢?”
喻青崖说完,顿时感觉到他爹凉飕飕的目光。
“呵——”喻风酌瞧着他笑了一声。
喻青崖赶忙开口,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罢了。”
喻风酌淡淡的道:“最近你总是不着家,似是顽野了去。我这得了空子,自然要来看看你这是在做些什么,又闯了什么祸去。”
“爹,我真没闯祸,我这不是忙着挣钱吗?”喻青崖道。
喻风酌的车舆路过香粉铺子,正巧瞧见有人踢馆,便在外面多看了几眼,想瞧瞧喻青崖是如何处理的。
随即那夫人急匆匆离开,喻青崖便命人立刻跟上,亦是想要知道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欺负上门。
谁料到喻青崖派去跟踪的小厮,竟是把喻青崖的爹,当做了挑事儿的雇主。
“可是不对啊……”
喻青崖奇怪的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脑后勺,说:“爹您身边的随从侍卫呢?怎么一个也不见。若是瞧见他们,我一准儿不会这般鲁莽的上前来。”
“呵——”喻风酌又是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道:“若是瞧见他们,你恐怕早已逃命去了,是也不是?”
“我……”喻青崖心里咯噔一下子,总觉得自己中计了!
若是真瞧见他爹的随身侍从,喻青崖哪里还敢大呼小叫,的确早就脚底抹油去逃命了。喻青崖嘀咕着,完了完了,我爹是故意遣走随从和侍卫,一个人坐在车舆之中闷不做声的,绝对是!
为的什么,那自然不必说,为了就是自己说错了话,晚上好狠狠训斥自己一通啊!
喻青崖顿时愁眉苦脸蔫头耷拉脑的。
荆白玉一瞧,止不住低笑一声,觉得煞是有意思。
厉长生低声道:“公子笑什么?”
荆白玉对他咬耳朵,道:“好顽呀!你瞧喻青崖瞬间变成了小耗子!”
顽了一日,眼看着便要日落,荆白玉终于随着厉长生回了宫去。而喻青崖更是愁眉苦脸,他亦是要回府去的,若是今儿个还夜不归宿,怕是就再见不得第二天的太阳。
荆白玉瞧喻青崖那英勇就义的模样,笑道:“我瞧着喻厂督风度翩翩,说话办事干净利索,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主儿,怎么把你给吓成这样?”
喻青崖叹息道:“你是不知的,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爹……”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小声道:“我爹这个人啊,看起来冷漠不近人情,其实内心里……”
喻青崖大喘一口气儿,坚定的道:“内心里更!更!更!冷漠不近人情!若是旁人做的事儿不如他心意了,他面上也许并不多说一句,仿佛全不在意。但是转个身便有十种八种办法,能让那人不好过了去!”
“哦,这个我明白。”荆白玉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岂非与厉长生一模一样?”
“什么?”喻青崖纳罕的道:“厉大人怎么了?”
荆白玉亦是神神秘秘的样子,道:“与你说罢,厉长生便是个笑面虎大坏蛋呢,他与你爹乃是一类人,平日里笑呵呵的,旁人冲撞了他他也全不在意模样,其实呢!转个身,便能想出百八十种阴毒法子来恶整人呢!”
“什么?”喻青崖似乎并未瞧出,说:“不能够罢?”
荆白玉严肃的道:“千真万确,只是你不了解他罢了。什么十种八种办法,那都太过于稀松平常了些。”
喻青崖听着止不住打了个寒战,瞧厉长生的眼神有些个不同寻常起来。
厉长生感觉到了喻青崖诡异的目光,无奈的走了过来,道:“公子,若是再不回宫,宫门恐怕便要闭了。”
荆白玉与喻青崖挥了挥手作别,这才被厉长生领着手,一同离去。
荆白玉见喻青崖走了,已然瞧不见,这才止不住笑出声来,仿佛捡了个大便宜一般。
厉长生道:“太子与那喻公子编排了长生的坏话,便这般高兴?”
“呀,你听见了?”荆白玉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模样。
厉长生道:“太子说得那般尽兴,全不是压低了声音,不想叫旁人听到的样子,长生怎么可无有听见?”
“你敢说你不是个大坏蛋?”荆白玉一点也无被抓包的羞赧,反而挺胸抬头的,道:“再说了,我这么说,才能叫喻青崖那狗皮膏药离你远一些呀!”
厉长生无奈的笑了,道:“喻公子是什么狗皮膏药?”
“就是。”荆白玉插着腰,愤愤不平的道:“他每次见了你,仿佛就像小猫儿见了大肉块一般,两眼都放着精光呢!”
厉长生道:“那小老虎贪吃的厉害,见了菜叶子亦是两眼放光。”
“呸,不许说小猫儿的坏话,小心它咬你。”荆白玉道。
“哎呦!太子殿下你可回来了!”
两个人正打趣说笑着,才到了太子的宫殿门口,就瞧陆轻舟小跑着过来,似乎是有急事。
荆白玉说:“小猫儿呢?怎么不见它?”
陆轻舟道:“小猫儿在里面吃肉呢。太子殿下,有急事儿。”
“发生了什么?”荆白玉纳罕的道。
陆轻舟说:“方才陵川王荆博文与谋主孟云深入宫来了。”
“咦?”荆白玉奇怪的皱了皱眉。
厉长生倒是淡定,问:“如此晚了,他二人入宫,怕是今儿个要留宿宫中。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情?”
“是要紧事情,也不是要紧事情。”陆轻舟道。
陆轻舟人脉广博,每日里这宫中发生了什么,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帮助荆白玉搜集消息,是再好也没有的帮手。
就在方才,陆轻舟收到了荆博文入宫的消息,这陵川王乃是来见太后的,说是今儿个要留下来尽孝,要陪着太后吃饭,好生陪着母亲说说话。
这事情听起来的确不像什么要紧的,但转念一想,又着实非同一般。
陵川王荆博文巴巴的跑来陪母亲吃饭,还要带上谋主孟云深?
厉长生道:“陵川王怕是另有所图罢。”
“是啊。”陆轻舟道:“厉大人猜的无错,轻舟着人再去打听,便听到了另外一则消息。”
日前詹国使者进入大荆国内,虽然中途出个各种各样的事端,但是两国议和还是要继续议的。詹国尚南侯詹无序早前已跟随使团返回,如今命人送来了詹国国君的信函。
陆轻舟说:“詹国国君的意思是,想要会盟。”
“会盟?”荆白玉惊讶的说:“他们战败求和,还提出要会盟,好大的脸子呢!”
陆轻舟说:“话是如此说道,但是陛下已然同意了詹国国君会盟的要求。”
“父皇……”荆白玉一时间想不明白,明明大荆占了绝对优势,为何又要答应詹国会盟的请求?
厉长生道:“可是詹国国君许诺了什么好处?”
“的确。”陆轻舟道:“詹国国君许诺了十三座城池。”
“原来如此……”厉长生付之一笑。
荆白玉也无需陆轻舟再多说什么,当下便明白了这前因后果。
会盟乃是古代诸侯国君之间会面和结盟的一种形式。如今詹国战败,理应由使者入大荆来,带上詹国的结盟盟书,随后年年进贡朝拜。
然而詹国国君似乎想要再商量商量,请求会盟当面与大荆国君商议一番议和条款。
詹国国君就怕大荆皇上不愿前来,所以特意提出,只要会盟便会割让十三座城池的条件。
“十三座城池啊……”荆白玉眯着眼睛,说:“这么大的数目,这詹国怕是设下了什么圈套,只等着大荆的人去跳呢。”
“谁说不是?”厉长生道。
陆轻舟道:“陛下应该亦是知道这个理儿的,所以陛下虽然答应了会盟之事,其实并不打算真的亲自前往。”
皇上经历了秋猎事件,好不容易安宁平息下来,怎么会轻易离开都城。这皇城之中才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代天子!”
荆白玉睁大眼睛,说:“陵川王是冲着代天子来的?”
“正是如此。”陆轻舟说。
皇上答应了会盟,却又不想离开都城,往会盟地点而去。那么如此一来,便要选出一个人,代替天子陛下,前往会盟地点,全权代替陛下与詹国商议谈何之事。
今儿个陵川王荆博文带着谋主孟云深急匆匆入宫,便是为了此事。当然了,荆博文未有主动去求皇上请命,而是往太后那面去了,想要迂回一番,只要太后应允,便能像上次一般,由着太后去皇上面前说情,皇上不愿反驳母亲的意思,自然也就同意了。
“这小叔父,多大的人了,每次一有什么事儿便往祖母跟前去凑!忒的没脸没皮!”荆白玉愤愤不平的说:“永远都顽这一手,永远都是故技重施,他也不嫌腻歪。”
厉长生道:“太子殿下,这代天子会盟之事,虽然乃是天大的荣幸,却亦是天大的危险。太子殿下可琢磨好了?是真的想要与陵川王争这一次?”
荆白玉并无犹豫,板着小脸坚定的道:“若是这次叫陵川王占了头筹,有了这代天子的头衔,怕是日后,朝中大臣更是不服于我,更会欺我年少。不论如何,就算再危险,我也是想去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嗷呜!”
荆白玉正说着,嗷呜一声,有个黑影从里面扑了出来,不正是只小老虎崽子?
小老虎摇头摆尾的跑出来,看似是吃肉吃得欢实了,见了小主人归来,立刻仰着大脑袋便去蹭人。
“小猫儿!”
荆白玉赶忙躲避,差一点自便被蹭了一声的生肉血渣子!
小老虎吃了肉也不知道抹抹嘴巴,满脸满胡子的都是肉渣,荆白玉可不想被弄得血糊糊。
小老虎顿时委屈的嗷嗷叫了两声。
荆白玉摆摆手道:“莫要闹,小猫儿去那面顽。”
小老虎最为听荆白玉的话,虽不是很情愿,可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小老虎一走,三个人才再次说起了正事来。
荆白玉瞧着厉长生,道:“我想去代天子,厉长生,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去?”
“小臣自然愿意。”厉长生道。
荆白玉睁大眼睛,有些个欢喜,却又有些个犹豫,道:“真的?若是真的去了,前路便是荆棘坎坷,危险重重!我虽身为太子,却着实无力保护你的。”
厉长生被逗笑了,伸手摸了摸荆白玉的头顶,道:“太子殿下如今年幼,长生愿倾尽所有保护太子殿下。只盼着日后太子殿下,可以安安全全的长大。”
荆白玉一时间心中悸动,抬手拉住了厉长生的手,道:“你放心,以后我长大了,定然也会好好保护你的,决不食言!”
“长生知道。”厉长生道。
陆轻舟站在一面,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比一边顽耍的小老虎更为多余。
陆轻舟咳嗽一声,道:“那眼下……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办法。”
荆白玉想了想,道:“一同去陪祖母用晚膳!”
陆轻舟迟疑着说:“这……这恐怕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他说的委婉,不过厉长生与荆白玉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明白。
在太后眼中,皇上都无法与她小儿子相提并论,荆白玉亦是无法赶上荆博文的分量。所以说,荆博文与荆白玉一同出现在太后跟前,荆白玉是绝讨不到好处的。
厉长生倒是并无拒绝,道:“也无不可。”
荆白玉忽然俏皮的一笑,说:“我虽无小叔父在祖母心中讨喜,但也不好眼瞧着小叔父凭白便讨了好处去。我去一面添油加醋捣捣乱起起哄,总也是行的罢?”
厉长生道:“小臣随太子一道去。”
陆轻舟恍然大悟,原来小太子这会儿不是去讨好处的,而是去给荆博文捣乱的。
果不其然,荆博文这会儿就在太后跟前,荆白玉带着厉长生入了殿内,便听到太后爽朗的笑声。
太后最是注重仪态,能叫她大声发笑的,怕也只有荆博文一人了。
旁边谋主孟云深就站在一侧,见了小太子与厉长生入内,便悄悄上前,耳语荆博文两句。
荆博文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殿门口,无有太多表情。
太后道:“瞧瞧啊,也不知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文儿来了,玉儿也来了!哀家这里啊,突然就热闹了起来,仿佛要过年一样呢。”
“祖母!”荆白玉哒哒哒的跑了进来,奶声奶气,甜甜的问了个安。
眼下太后正欢心着,瞧见荆白玉也是高兴的不得了,道:“玉儿来的正好,快一同坐下来陪着祖母用膳罢,今儿个祖母特意让膳房加了几道菜。”
“好,祖母。”荆白玉也不推辞,立刻便坐了下来,厉长生则是侍立一旁,煞是恭敬模样。
荆博文眼瞧着荆白玉前来,他还不觉得如何,但是又一瞧厉长生也来了!
荆博文心里一跳,止不住给孟云深打了个眼色,似是在叫他快想个办法,把厉长生给支走,否则指不定一会儿发生什么意外。
孟云深低声道:“大王稍安勿躁。”
“孤哪能安得下来啊!”荆博文小声咬着牙说。
眼看着太后被哄得兴高采烈,荆博文方要提出请太后说说好话,代天子会盟的事儿,结果厉长生与荆白玉便“闯”了进来,这话还未开口,已然被打断了话头。
今儿个荆白玉便是来捣乱的,怎可叫荆博文开了口。进来便拉着太后说东说西,差一点子就成了小话痨。
厉长生一瞧,有些个想笑,心说也真是难为了太子殿下,也不知太子殿下这肚子里还有多少墨水,够不够说上个把时辰的。
荆博文几次开不得口,急得额头冒汗,干脆道:“侄儿,食不言寝不语,小心给你噎着!”
荆白玉笑嘻嘻的看着他,道:“多谢小叔父提醒,只是今儿个难得与祖母和小叔父一起吃饭,玉儿高兴坏了,止不住就多说了两句话!若是小叔父不喜欢听,那玉儿便不说了。”
荆博文心里巴不得他赶紧闭嘴,但是这话又不能当着太后的面说出来,难免显得过于刻薄了些。
太后欢心的道:“你小叔父啊,也只是担心你,怎么会不爱听呢,哀家便爱听的很,玉儿继续说道。哀家在宫里许久未曾出去,早不知外面是个什么模样喽!”
荆白玉得了太后允许,偷偷投给荆博文一个得逞的眼神,便又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
荆博文坐在一旁,听得直犯困,差点便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谁料突然的,暗地里有人掐了他一把,可把他给疼的呲牙咧嘴。
差一点子,荆博文便叫了出声,回头一瞧,大胆掐他的还能是谁,可不就是谋主孟云深?
孟云深垂着眼瞧他,低声道:“大王可千万莫睡。”
“谁……”荆博文连忙道:“谁要睡觉了,孤才不困。”
荆博文嘴硬的很,其实心里叫苦不迭。心说这荆白玉以前全不是这个模样,明明乖乖巧巧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如今倒好了,能说会道,简直比自己还会拍马屁,定然是被厉长生给教坏了去的。
太后笑呵呵的道:“哎呦,玉儿真是见多识广了。还有呢,再说说别的给祖母听,祖母爱听。”
“别的。”荆白玉赶忙点头应和,道:“还有……还有……”
还有……
就真没有了!
荆白玉小肉脸笑得有些僵硬,心说自己这些日子在宫外的所见所闻,已然尽数道出,真的再没有旁的了,就是胡编乱造,也要说不下去了!
“母后!”
荆博文找到了机会,立刻便来了兴致,道:“母后,儿子……”
“哎呦,这些是什么?”
荆博文才要抢占先机,哪里想到,太后的注意力又被旁的吸引了去,还是没叫荆博文开成口。
太后好奇的打眼去瞧,荆白玉与荆博文皆是回头。
就瞧厉长生不知何时已然退出,这会儿手中擎着一个平盘而来,雕漆平盘上摆放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别说那些个东西,太后无有见过,就连荆白玉也是无有见过,纳罕的厉害。
厉长生十足本分模样,不过走来之时,对荆白玉递了个眼神。
厉长生就知小太子荆白玉很快便要编纂不下去,干脆出去一趟,帮衬帮衬太子。
“这些可是笔?”
太后瞧着雕漆平盘中的东西,道:“瞧着也不像,这狼毫如何能这般模样,笔头大的仿佛蒲扇一般。”
厉长生将雕漆平盘放于案几之上,道:“回禀太后,这些乃是太子殿下,特意为太后寻来的新顽意,名叫化妆刷。”
“化妆刷?”太后果真被新顽意抓住了兴头,早忘了一旁说话的荆博文。
说实在的,荆博文亦是有些好奇,化妆刷是个什么东西?从未听说过。
荆白玉虽懵懂的很,但是却装作满腹经纶模样,道:“对对,化妆刷,特意为祖母准备的。厉长生,还不快给祖母讲上一讲。”
“敬诺,太子殿下。”厉长生道。
系统前些时候叫厉长生研发三种自己的品牌新产品。这第一样便是睫毛夹,研制的非常成功,有了秦美人的带货能力,如今香粉铺子之中卖的最好的货品,便是这睫毛夹,简直供不应求。
而这第二样新品,厉长生寻思了一遍,以古代工艺比较好生产的,应当便属化妆刷了。
他当下便去与陆轻舟研究了一番,很快便做出了几种化妆刷的样品来。
方才厉长生离开,便是将这些化妆刷样品尽数带来,都已呈现在太后面前。
厉长生说:“太后请看,这化妆刷形似于毛笔,与毛笔相同,亦是分有不同毛类,不同的毛类有不同的使用效果。这最大的化妆刷便是散粉刷,用以粉状类定妆之用。”
化妆刷的种类颇多,大体分为散粉刷、粉饼刷、腮红刷、高光刷、修容刷、鼻影刷、眼影刷等等几大类。不同类型形状不同,上妆效果也略有区别。
从毛质来说,化妆刷就有更多不同的分类了。例如纤维刷、羊毛粗光峰、羊毛细光锋、灰鼠毛刷、马毛刷、狼毫刷、兔毛刷、雪狐毛刷等等。
化妆刷是一个完美妆容不可缺少的帮手,虽然用手也可快速上妆,但是在厉长生这样的专业化妆师看来,用手画出来的妆容,着实过于粗糙惨不忍睹了些。
厉长生煞是有耐心的仔细向太后介绍着,说:“太后请看,这类刷子,例如雪狐毛与灰鼠毛,毛质柔软细滑,接触在脸上,会有清风拂面之感,并不会让脸颊感觉到任何刺痛感,最为适合太后您这般尊贵之人使用。”
雪狐毛与灰鼠毛乃是最为柔软的类型,虽然体验感完美,但刷子抓粉力相对较低。若是用一只灰鼠毛的腮红刷去刷压盘坚硬瓷实的腮红,很有可能达不到理想的上色效果,需要多次使用才可。
另外,灰鼠毛有吸油的特点,并不适合油皮使用,很容易使刷毛吸油后不够蓬松。
羊毛刷无有灰鼠毛怕油的问题,但是对于羊毛刷来说,毛质相对粗糙,无法让人感觉清风拂面,甚至刷在脸上会有些微微扎人。羊毛刷的抓粉力,则是比灰鼠毛要好上许多,上色力出众。
羊毛刷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羊毛常有浓郁的膻气味儿。这种味道并非水洗刷子就可去除,有时经过水洗,羊毛刷的膻气味儿会愈加浓重。
至于兔毛刷,则是比羊毛刷更为硬挺,在刷子之中并不常见,作为刷子来讲,兔毛不甚好掌握。但将兔毛作为刷子内衬,的确又是不错的法子。
各种毛质与各种类型的化妆刷,并无明确好与坏之分,还是要注意化妆刷的用途,相辅相成,发挥毛质与刷形的最大优点,才是好用趁手的化妆刷。
太后每日里上妆,却从未使用过化妆刷。听了厉长生的介绍,赶忙便让宫女捧上胭脂水粉,当场就用各类化妆刷上了个妆。
“哎呦。”太后惊讶的瞧着镜鉴,止不住欢喜的道:“这胭脂啊,果真是用化妆刷上的好看,轻薄又通透呢!”
荆博文坐陪了一个晚上,想说的话一句也未曾说出,反倒叫厉长生与荆白玉讨了太后的欢喜。
荆博文心中气得要死,却也不好表现出来。眼看着今儿个也是无法再继续,便起身告辞,准备去休息。
太后道:“都这般晚了,哀家竟是无有发现。是该休息了!大家都散了罢,散了罢。”
“是,祖母。祖母您好生休息,玉儿这就回了。”荆白玉奶声奶气的道。
直到荆白玉与厉长生离开之时,太后都拿着那几套刷子瞧个不停,当真爱不释手。
“哼哼哼~”
荆白玉一窜窜的从太后宫中出来,嘴里还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子,显然是欢喜的厉害。
反观那面陵川王荆博文,则是斗败的公鸡一般,有些个兴致缺缺,走得极慢。
荆白玉故意走得很慢,厉长生一瞧,道:“太子殿下,时辰已然晚了,太子还未尽兴?”
荆白玉用力的点点头,道:“是啊,还没顽够呢!我等等小叔父,跟他问个安再回去。”
什么问安?
厉长生无奈的笑了笑,他还不知道荆白玉心里那小道道,便是故意等着荆博文出来,想要当面气他一气。
很快的,荆博文与孟云深总算是走了出来。
“小叔父!”
荆白玉活力十足,极为亲热的走过去打招呼。
荆博文瞧见厉长生与荆白玉就头疼,本想当做未有瞧见他们,但这会儿也是不能的。
荆白玉笑嘻嘻的说:“小叔父,今儿个可满载而归呀?”
这话还用问?荆博文今天是一事无成!全被荆白玉给搅合了去。
荆博文心中不甘,道:“瞧侄儿你说的这话,今天我就是来陪着太后吃饭的,还能想做些什么?”
“哎呀!”荆白玉夸张的惊呼,说:“玉儿还以为,小叔父是来求祖母,想要做那代天子特使呢!”
荆博文便是冲着代天子特使来的,一点也不假。
他瞧荆白玉沾沾自喜的模样就来气,干脆道:“我说小侄儿,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了。叔父就与你说了罢,这代天子特使,叔父我是当定了!侄儿年纪还小,一个人跑得太远,大家也是不放心的。”
荆白玉道:“多谢叔父挂怀,但玉儿还是想要出去历练历练的。”
这两个人皆是志在必得的模样,今儿个晚上荆白玉是占足了好处,荆博文心中怨念不已,总想着如何杀一杀他的锐气。
荆博文眼珠子一转,道:“这样罢小侄儿,你敢不敢与叔父打个赌!”
“什么赌?”荆白玉问。
“便赌谁能出任这次的代天子特使。若是我赢了……”
荆博文笑得一脸老狐狸模样,道:“你便将厉长生送了予我,日后他便是我的人了!”
“什么?”荆白玉惊得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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