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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行人陆陆续续进到了大堂,那心机深沉的母女三人组许是做贼心虚,私下派人去把太君请了出来。
见惊动了太君,圣宣王的神色不禁暗了几分,略显不悦地扫了眼那贵妇人,继而才迎上前去恭谨地将太君扶到了主座上。
“母亲,您的腿脚不便,怎么亲自出来了?”
“哼……”太君冷着脸色哼了一声,估计听了下人添油加醋的描述,面上三分心疼七分恼怒,“左右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丫头,竟然也敢动手打主子,甚至还骑到表小姐的头上作威作福!要是我再不出来,我可怜的柔儿岂不是要被你的宝贝女儿给欺负死?”
娇弱无力地窝在百里月修的怀里,白司颜只顾着缩起脖子装无辜,见到那老太太进了门,也只是拿余光轻轻瞟了一道,并没有抬眼去看。
但即便垂着眼皮,她也能感受到那老太太凌厉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一扫而过,似乎很不喜欢她。
尤其在说到“你的宝贝女儿”这六个字的时候,老太太还刻意加重了语调,说得好像她只有柔儿是她的亲外孙女,她就不是她的亲孙女似的。
可见平日里那母女三人没少在老太太面前诋毁她,否则老太太深居简出,就算百里长歌再怎么痴傻娇蛮,老太太身为家中的长辈,哪怕不宠爱她,也不至于厌弃到这种程度。
那厢,见有人撑腰,贵妇人立刻就有了底气。
待太君一坐定,贵妇人趁势就牵着两个女儿的手扑上去嘤嘤哭诉,满是可怜地抬起江羽柔的下巴,将那张高高肿起的小脸凑到老太太的面前,一边拿帕子抹眼泪,一边委屈地控诉杏儿的恶行。
“母亲,你看……柔儿的脸都被掴成了这样?我看着都要心疼死了!柔儿从小娇生惯养的,何时受过这种屈辱?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要是给坏心的人给传了出去,难免不会遭来什么闲言碎语的……原本听说长歌回来了,女儿拉着媛媛欢欢喜喜地去门口迎她,没想到那贱婢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了媛媛,见到柔儿出来,又发疯似的冲上来乱抓乱挠,可怜柔儿还拖着病出来接长歌……”
义愤填膺地皱起眉头,江羽圆不似妹妹那样“软弱可欺”,跟着心直口快地帮腔,言语之间顺带着把白司颜也拉下了水。
“真是越想越生气!虽然我平日里是不怎么亲近长歌,可也从来没欺负过她,没想到……哼!不是我想用小人之心揣度别人,可这事儿若是没有主子的指使,就凭杏儿一个无权无势的卑贱丫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在王府门口撒泼?更可恶的是,刚刚进门之前,二哥还帮那疯丫头开脱,反而把我训斥了一顿!”
“姐姐,快别这么说了……”等江羽圆把该说的都说了,江羽柔才“适时”地开口打断她,继续当她的善良圣母白莲花,“都说了不关长歌妹妹的事儿,你怎么还……”
听她们母女三人一唱一和说得天花乱坠,白司颜再次默默地为她们的演技点了十个赞!
什么?你说她们演得太假?
呵呵……还别说,买账的人大有人在,不说太君当即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句——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管教不好自己的奴才,纵容贱婢行凶动粗,怎么就不关长歌的事了?”
就连圣宣王都蹙起了眉梢,语气沉然地质问百里月修——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丫头不懂规矩就算了,你这个二少爷在外头游荡久了,难道也把府里的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剔了剔眉梢,百里月修并没有赶着开口解释,只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围在老太太身边那几个装腔作势的女人,继而才转向圣宣王,开口反问了一句。
“父王,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可否容孩儿问杏儿一个问题?”
圣宣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见他面色从容,淡然自若,便也跟着生出几分疑窦来,遂轻哼了一声。
“你问吧!”
搂着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白司颜,百里月修表示很享受被她这样赖着,故而并不急着清理门户,连说话的语调都是慢条斯理的。
“杏儿,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动手打表小姐?”
话音落下,却见杏儿“嘶啦”一下扯开了自己的袖子,将伤痕累累的手臂袒露在了众人眼前,随即双目含泪,在众人略显惊异的目光下快步走上前跪在了王妃面前,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才哽咽着嗓子向王爷和王妃诉说原委。
声音虽然不如贵妇人那般高亢,却也是字字见血,句句惊心!
“因为那几个两面三刀蛇蝎心肠的女人,不仅在私底下瞒着王爷和王妃凌虐三小姐和奴婢,甚至还买凶杀人!害得三小姐落水失忆,差点儿丢了性命!奴婢实在气不过,才忍不住动了手……奴婢恳请王爷王妃明鉴是非,严惩恶人,还三小姐一个公道!”
闻得此言,众人皆是齐齐一惊,一下子无法接受她所说的“实情”!
待反应过来,那贵妇人率先跳了起来,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狐狸,立刻拔高了嗓门矢口否认。
“什么?!买凶杀人?!这种事情你可不要随口乱说!挑拨生事是要拔舌头的!”
江羽圆跟着怒目而视,一脸恼怒的样子仿佛被人泼了脏水诬陷嫁祸,忍无可忍地大声骂了一句!
“贱货!你不要血口喷人!长歌明明是自己贪玩才在花灯节上走失的,怎么能说是我们买凶杀人?简直太荒谬了!”
“咳咳、咳咳咳……”连着咳嗽了几声,江羽柔惨白着脸,一副气血攻心的模样,像是被气到了似的,不怒反笑,“我待长歌情如亲生姐妹,王府上下有目共睹众所周知,你竟然含血喷人……诬蔑我凌虐长歌?呵呵……我会害长歌?我会害长歌?!”
见江羽柔一口气喘不过来作势又要厥过去,老太太忙不迭地伸手扶住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满是忧切地安抚。
“柔儿你别激动……大家都知道你对长歌好,不是这个贱婢三言两语就能说道是非的……”
听着江羽柔情深意切的肺腑之言,白司颜婶婶地觉得——
怎么办,她都快要感动得哭了有没有?!有一个这么“疼爱”自己的姐姐,她就算是被虐死,也该死而无憾了好吗!
见那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辩解,舌灿莲花语气强硬,抵死不认帐,在场之人则一个个面露狐疑不敢置信,杏儿不由得急了,立刻扬起手臂对天发毒誓,言辞恳切而掷地有声!
“奴婢没有血口喷人!奴婢敢对天发誓!奴婢今日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妄,甘受万箭穿心之苦,五雷轰顶之罪!”
没曾想那个乖巧伶俐的小丫头会激愤到这般境地,而且看她手臂上不堪入目的伤痕,新伤旧疤累累可见,并不像是作假,王妃虽然没有心计,却也不傻,见状不免皱了皱眉头,侧过身看向圣宣王。
“杏儿不是那种会招惹是非的丫头,也没理由赌上自己的性命去诬赖陷害主子,既然她这么说,想必这里面多少有些隐情,王爷不妨细察一二。”
闻言,还不等圣宣王开口回话,贵妇人瞬间就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我们娘三在王府里白吃白住的,果然是讨人嫌了么?王妃你也不是糊涂的人,而今居然宁愿相信一个贱婢,也不肯相信我们母女?!左右我不过是个寡妇,早就习惯了受人白眼,任旁人怎么嚼舌根也无所谓了……可柔儿和媛媛年纪尚小,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倘若有只言片语不好的传了出去,以讹传讹,这名声可就败了呀……”
听贵妇人嚎得凄切,老太太心疼她年纪轻轻就没了夫君,还要遭受这等无妄之灾,当下气得摔了杯子,指着杏儿言辞厉喝。
“什么都不要说了,吵来吵去成什么样子?非要把一个和和气气的家闹得乌烟瘴气才甘心吗?这小蹄子跑到外面一趟,不知受了什么人的蛊惑,才会在这里挑拨离间妖言惑众……来人啊!把她拉下去拔了舌头,当庭杖毙,以正家风!”
“是!太君!”
守在一侧的家丁心疼那哭得梨花带雨娇弱可怜的江羽柔,见善良单纯的表二小姐当众受辱,便愈发觉得杏儿面目可憎了起来,闻令立刻卷起袖子走上前来,一把拽起杏儿就往外押。
杏儿身单力薄,一个人拗不过他们几个汉子,很快就被反剪双手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只能挣扎着扭过头来申诉。
“小……王爷!奴婢说的都是事实,请王爷明鉴呐!王妃……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三小姐遭受这样的迫害,您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看了眼缩在百里月修怀里颤着肩膀战战兢兢的白司颜,王妃顿而把秀气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不由暗自伸手掐了一把圣宣王的手臂,抬眸朝他递了个眼色。
圣宣王吃疼地抽了抽眉梢,碍于太君盛怒,怕老太太气坏了身子不敢轻易忤逆她老人家,但又不好拂了王妃的意思,即便转头朝百里雪篁瞪了两眼。
自始至终作壁上观,不发表任何意见和观点的百里雪篁原本不想插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奈何父王之命不可违,只好淡淡地开了金口,喊住了即将把杏儿拖出门的几个家丁。
“等一下。”
听到百里雪篁的声音,正要跨步迈出门槛的家丁顿时像是被定了身一样,瞬间停下了步子,不敢再往前走半步,似乎比敬畏圣宣王还要忌惮他。
但没有老太君的吩咐,他们也不敢转回身来,只好就这么保持一个怪异的姿势停在了门口。
没想到百里雪篁会插话,老太太也是微微顿了一顿,继而才不悦地开口轻叱了一句。
“等什么?这事儿原本就是无中生有造谣生事,还有什么好闹腾的?一个修儿轻佻浪荡没有分寸,你这个大哥怎么也如此不明事理?”
“可不是,柔儿从小跟你青梅竹马,是你看着长大的……别人怀疑柔儿也就算了,难道连雪篁你也不相信柔儿的为人吗?”
贵妇人每次跟腔都跟得恰到好处,倒是十分的精明,有这么一个八面玲珑的娘给白莲花打掩护,哪怕王府里人多眼杂,想要揭露江羽柔那些见不得光的行为,还真是不太容易。
“大哥……”嘤嘤嘤地啜泣了一番,江羽柔美目含泪,甚是委屈地看了过来,“别人怎么想柔儿都不在意,可你是柔儿最看重的大哥,若是连你也不相信柔儿……柔儿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喲!这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节奏吗?
看着江羽柔对雪篁男神这么痴情,白司颜愈发觉得这出戏越演越精彩了,不由津津有味地砸了砸嘴角,表示非常期待看到白莲花在男神面前被揭穿真面目之后身败名裂的场面……嘿嘿,一定非常惨烈!
没有理会贵妇人的质问,也没有朝江羽柔投去安抚的一眼,百里雪篁只淡淡地扫了一眼百里月修,转而问向杏儿。
“你口口声声说表小姐买凶杀人,可有什么证据?”
“就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本小姐买凶杀人?!”江羽圆不爽地挑了挑眉梢,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对于买凶之事却是全然没有半分的心虚,“这栽赃陷害还讲究一个‘脏’字,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这……我……”
被她凶悍的气势唬住,杏儿一下子没能缓过神来,不免支支吾吾了两声。
“怎么?刚才不是还挺伶牙俐齿的吗?问你要证据就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了是吧?”
有些承受不住百里雪篁冰冷的视线,杏儿弱弱地颤着肩膀,回过头来向百里月修求助:“二少爷……”
百里月修这才勾起嘴角轻哂了一声,抬起手对着门外打了个响指。
“把人带进来!”
话音才落下,在众人或狐疑或心虚的目光中,就见一个被五花大绑捆着的男人被两个劲装武士拽了进来,尔后重重地推倒在了大厅的地上,吓得胆小的女婢忍不住低呼了两声。
沉下脸色,圣宣王即刻朝百里月修剔了一眼,递过去一个“本王就知道是你在搞鬼!”的眼神,继而才开口问他。
“这人是谁?你不要告诉本王他就是凶手。”
扯起嘴角,在如此严肃的氛围之下,百里月修还是一派漫不经心的姿态,跟百里雪篁比起来,完全不像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孩儿很想说不是,但很可惜,他确实是凶手,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不归阁里派出来的杀手!”
听到“不归阁”三个字,江羽柔即刻微微变了脸色,不由抬眸朝贵妇人看了一眼……对上她的视线,贵妇人跟着也是神色一惊,似乎是刚刚才知道有这件事,整个人的气焰瞬间就败下去不少。
倒是江羽圆仍然挑着眉梢,不屑地哼哼了一声。
“什么不归阁?听都没有听说过!二哥你也真奇怪,死丫头随便说上两句话就当了真,还找了这么一个家伙来冒充杀手,简直不可理喻!”
微一沉吟,圣宣王半信半疑,开始意识到这件事变得棘手了。
“不归阁的杀手本王倒是知道,只不过……前些日子不是传闻不归阁抓了司马府的三小姐,后来被司马四少爷带人连夜夷平了老巢吗?据说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你这个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呵,落到了孩儿的手里,跟不留活口又有什么区别?”挑起眉梢幽幽一笑,百里月修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羽柔,将她眸中的惊慌尽数收到了眼底,随即微微收紧了搭在白司颜小蛮腰上的手臂,抬眸看向圣宣王,“既然父王知道不归阁,那就不用孩儿多费唇舌了,当初三妹被不归阁的人抓走欲行施暴,就是司马四公子救下了她……父王若是怀疑,自可向司马四公子求证。”
闻言,白司颜只想说——
呵呵!救你个鬼!要不是她聪明机警,早就被那个变态一剑削成两半了好吗?!
看来某人也是编故事的一把好手,篡改事实扭曲真相来连眼睫毛都不眨一下,说得还比什么都真!而且就算父王真的去跟那个变态少年求证,得到的说法恐怕也跟百里月修所言相差无几,毕竟是个有自尊的男人,都不可能会主动坦白“因为我在不归阁里迷路了,所以遇上了她”……这种丢脸的事情吧!
果然,听百里月修这么一说,圣宣王脸上的三分相信七分怀疑,瞬间就变成了三分怀疑七分相信!
一直碍于太君的面子沉着气没有出声的王妃,这下也忍不住了,当场就冷下了神情冰冷了眸色,跨步走到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面前,先是冷笑了两声,然后——
在白司颜惊吓的目光中,劈手抓起那个男人就是一顿惨无人道的暴打!
是的!就是暴打!是真的暴打!而且还是最粗暴最惨烈的那种!
一边揍一边还咬牙切齿地斥骂。
“敢抓圣宣王府的三郡主,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我的宝贝女儿我自己都舍不得打一下,你居然还敢下毒手杀她?!看老娘不打断你的狗腿!你这利欲熏心胆大包天的狗东西!”
刹那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就连贵妇人也不嚎了,连白莲花也不啜泣了,唯独被狠揍的那人一声声的惨叫在屋檐下来回荡漾,夹杂着骨头被打折的咔嚓声!叫人闻之惊心见之惊魂!
眼见着地上惨遭暴打的那人快要被活生生地踹死了,圣宣王才蓦地一震,立刻开口唤了一声王妃的闺名。
“菱若,你下手轻点儿……别把他打死了……”
“对哦,现在还不能让他死,”王妃恍然大悟,瞬间就停下了动作,继而勾起嘴角阴森森地往四下扫了一圈,狠佞的目光在几个嫌疑人的脸上一寸寸的刮过,就连声音都带着刻骨的寒气,“还没有指认是谁在背地里想要谋害长歌呢!”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尤其是在太君抽着眼角惊魂甫定的目光下,但见王妃退开两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稍稍整了整衣服,继而换上了温和的神色,抬起双手轻轻地拉着自肩头垂下的一缕青丝,略显娇羞地踩着莲步走到了圣宣王身边,挨着他的肩头作小鸟依人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甚至,在对上白司颜惊恐的视线后,还眨了眨眼睛回了她一个无辜的表情,用一种“看我天真的眼神”的目光,对她温柔一笑。
见状,白司颜的第一反应是——
母妃!我要拜你为师!请一定要收我为徒!
艾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真正的白莲花鼻祖在这里!
比起王妃来,那什么江羽柔江羽硬都弱爆了好吗?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把两种堪称是对立的人格转换得如此轻松随意行云流水,并且自然而然毫无违和之感……王妃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当世奇人!
毕竟,江羽柔所表现出来的白莲花气质,仅仅只是形似,不仅显得矫揉造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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