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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之入骨?
我垂首磕头道:“陛下恕罪!”
女皇陛下笑道:“这是夷人风俗如此,与你何干?不过这些风俗倒有些意思。你且给朕讲讲这些夷人的故事,朕觉得甚是有趣。”
于是我坐在女皇陛下的龙榻之前,将幼时所见所闻的夷人风俗趣事徐徐道来——夷人的少男少女如何寻找意中人,夷人的宗法亲属关系如何相处,夷人崇拜什么神,怎样祭神等等。女皇陛下随意地听着,不时地插问几句,或者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慢慢地,我的声音越来越柔和,她的问题越来越少,越来越轻,接着,她将自己的身子往绸被里偎了偎,盹了过去。
甚至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我用手撑着踏板缓缓向后倒退。门外的侍女似乎留神听着里面的动静,听听久无声息,便蹑手蹑脚地进入。她冲着我摆摆手,走近龙榻,用轻柔的动作将女皇陛下的枕头被子整好盖好。
女皇陛下的鼾声消失了,气息平稳安详。那侍女用力将我托起,挥手示意我退下。
我倒退着走出殿外,无声无息。团儿已经等在门外,拉我走出正殿走向偏殿,将我让进去说:“何大夫且在这里的美人榻上休息片刻。各宫宫门已经下钥,没有多久便会开门,也是武侍卫要换防的时候。届时让武侍卫顺路护送何大夫回宫吧。”
悠兰早已候在那里。我对着团儿拱手道谢:“有劳姑姑了!”
团儿笑笑出去。
悠兰绞了热手巾与我擦手擦脸,对我说道:“姑娘且宽下斗篷盖在身上,在这榻上歇一歇。等下回去不知有没有时间歇呢。”
我问道:“姐姐一直等在这里,也很累吧。我们一起躺着歇歇好了。”
悠兰笑道:“刚才姑娘不在,我已经在这榻上眯了一会儿。姑娘且歇着,我坐在那里闭闭眼也一样的。”说着她坐在那边一张交椅上,闭上眼打盹。
我迷迷糊糊地将睡未睡,似乎身处在一个黑暗的所在。四周荒凉无人烟,像只无边的黑洞,我在黑洞里摸索着前行,心中害怕,口中叫着“娘,娘。”
我没有找到我娘。可是许盛业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将满是络腮胡子的脸凑近我说:“阿草,乖,听话,爹爹给你买糖吃!”
我吓得转身就跑,他一把抓住我,将手伸进我的衣裳,扯开带子。我哭泣着,哀求着,往后退缩着。他说:“好了,好了,阿草乖。”
我感觉一阵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疼痛。
“啊!”我尖叫着。
“姑娘!姑娘!”悠兰焦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不管不顾,寻着声音摸索过去,紧紧地抱住那个柔软的身体哭叫:“娘!娘!”
接着我听见有急急的脚步声靠近,问道:“出了什么事?可是有刺客?”似是宫女的声音。
“有刺客吗?”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听见悠兰说:“没事,没事,是何大人梦魇了!”
我睁开眼,看见悠兰紧紧地抱着我,一边以手抚摸我的背,一边转头对旁边的人说。
旁边站着一个宫女,还有,阿忠。
阿忠将刀剑入鞘,松下一口气。也是,此时有刀剑声,只能是侍卫发出来的。
那宫女退了出去。
悠兰见我抱着她不肯放手,便对阿忠侍卫道:“麻烦阿忠侍卫把那边放在草筐里的茶斟一杯过来吧。姑娘出了一身汗,恐怕口渴了。”
阿忠去条案那边,好容易找到草筐,看到放在里面的茶壶——茶壶放在草筐里,原是为了保温的。他笨手笨脚地倒一杯茶,送到我的榻前。
悠兰伸出一只手接过,喂在我嘴里。我松开悠兰,接过茶杯喝下去,松出一口气。
悠兰替我解释:“想必姑娘这几日太累了,才会做噩梦。”她转头问阿忠,“阿忠侍卫可是换防了?”
阿忠点点头。
正说着,刚才那宫女进来道:“团儿姑姑有事,不能前来了。她说若是阿忠侍卫换防,不如顺路护送何大夫回宫。”
阿忠点点头。我站起来理理衣服,对着那小宫女深施一礼,道:“有劳姐姐了!”
悠兰自袖中掏出一只小荷包塞进她手里,笑道:“今儿是大年初一,姐姐过年好!”
小宫女立刻堆满笑脸对着我们作揖:“悠兰姐姐客气!”
我们与她平平对拜,恭贺新禧,才缓缓在她的护送下走出长生院。
此时天还未亮,悠兰提着宫灯,我与阿忠走在她的两旁。悠兰没话找话地说:“阿忠侍卫辛苦,大年初一,别人都休沐,你却还要值夜。”
阿忠笑了笑,说:“姐姐不也一样?何大夫不也一样?”
呵,他也客气了,叫我“何大夫”!我看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走路。
他一直把我们送到我们宫门口,停住。悠兰扣门,我站在门前,与阿忠侍卫对视,向他福了一福。
他有些迟疑地张了张嘴,眼睛里似有忧虑。但是终究没说出什么,又闭上嘴,向我点头还礼,转身离去。
我目送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隐隐透亮的宫廷小路尽头——似乎,他也长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