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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牡丹用帕子掩了面道:“妹妹莫要再笑话我了。”
那佳蕙却在一旁插嘴道:“前些日子老爷不是收到过丁总兵家二公子的书信么?想来这回到襄阳,便是要向老爷夫人求亲的。”
金牡丹恼得脸更红了,低声斥道:“要你多嘴。”
元翠绡面色白了白道:“这位丁公子想必人才十分出众了。”
金牡丹拧着帕子道:“我爹爹与丁伯父曾同在兵部为官,彼此私交甚笃。少时,丁家两位哥哥便当我是亲妹子一般,之后二位哥哥上青城山学艺,便难得一见了。”
元翠绡憋了一肚子辛酸,也抖了条帕子出来绞,边绞边叹气道:“有缘总会再见。”
金牡丹瞧着她道:“妹妹可是有心事?”
“啊?”元翠绡神色已如常道,“是呢。我的针线活计差劲儿得很,义父对我要求又甚高,姐姐可要帮衬些,容我蒙混过关才是。”
金牡丹轻笑:“那是自然的。”
二人携手继续前行,一路说说笑笑到了耦园。金牡丹不忘教习之职,讨来竹纸银剪,巧手翻飞,未有多时便剪出一对鸳鸯戏水的花样。元翠绡见了,不由啧啧赞叹。金牡丹又将花样子粘于绣绷之上,于笔山上寻了一支紫圭,手把手教她描摹。元翠绡初学乍练,倒也倍感新鲜。到了临别之时,彼此间竟已十分投契。
正在书房专注描花样,沈仲元却是到了。元翠绡看看窗外天色,丢下活计惊诧道:“这般晚了,夫子莫不是来蹭饭的罢?我这成天都是萝卜青菜,可没好的孝敬你。”
沈仲元摆摆手道:“听说小娘子今儿被王爷召去前殿了,为师下值正巧路过,便过来瞧瞧。”
元翠绡好奇的问:“夫子在哪里当值?”
沈仲元一怔,还是实话实说道:“冲霄楼。”
元翠绡转了转眼珠:冲霄楼在王府东北角,耦园则是偏西南方位,走过来少说也得多半个时辰……心中了然,感激之余仍是忍不住促狭道:“夫子若是担心学生直说便好,别兜那么大圈子路过了。”
沈仲元听了,耳根一热,起身告辞道:“来时尚有些记挂,到了方知是为师多虑。这就走了,不叨扰小娘子进餐。”
“夫子留步!”元翠绡可怜兮兮道,“我错了行不行?你再坐会儿呗。”
沈仲元背着手摇了摇头,仍朝门外行去。
“夫子!”元翠绡又叫,“我的手痛死了。”
沈仲元无奈折转:“你又想来甚么花样?嗯?”
“夫子所言极是!”元翠绡呵呵一笑,举起绣绷道,“我描了一下午的花样子了。”怕他不信似的,匝开五指晃了晃,“你瞧,我不骗你罢,是不是又肿了些?”
沈仲元皱眉,接过绣绷看了看,又递还给她道:“这是鸭子还是鹅?你描它做甚?既伤手,又伤眼。”
甚么眼神呐!人家这是鸳鸯啊鸳鸯……元翠绡翻了个白眼,大倒苦水:“不止要描,还要绣出来。今儿在前殿,我那劳什子爹又给我找了金太守的闺女金牡丹当针线师傅,督促我研习女红。他这是想学死我吖!”
沈仲元略作沉吟道:“前一日你在同兴楼被困,我去告知王爷,他神色紧张,绝不像是作态,二话没说,便去为你解围了。再早一些,你弄毁了他的三件心爱之物,也并未受到太大的责罚。如此看来,他对你已称得上是很好了。”
元翠绡冷哼一声,忿忿道:“他对我再好又如何?我对他的恨,并不会因此而消减半分!”
沈仲元吃惊道:“何出此言?”
元翠绡抚着绣绷上那一双不大像鸳鸯的鸳鸯,想起情深却难共白头的阿信夫妇,伤感道:“说来话长,以后若是有机会,再讲与你听罢。”
沈仲元不便追问,但觉她已恨赵爵入骨,不禁又忧心起她的处境来,默了一会儿提议道:“我不知你与他有何恩怨,但此人虽说生性护短,可如若触及到他的底线,饶是骨肉至亲,必定也不会手软。你处境已如此艰难,不若咱们筹措个法子,助你离开此间可好?”
元翠绡心头一动,一双晶亮的眸子盯着小诸葛道:“夫子潜迹已久,深得义父信任,何必为了我的事儿涉险?”
沈仲元迎上她的目光,坦荡荡道:“止借侠义,了却终身,便是引而无憾。”
元翠绡心生敬佩,起身朝他深施一礼道:“学生感佩夫子用心,更不敢因一己之私劳动夫子。甚么仇、甚么怨,我自会忍得,绝不会争一时意气,徒惹杀身之祸。”
沈仲元会心一笑:“我是怕你拘久了不自在。”
元翠绡泰然自若道:“历经诸般波折,我业已想通:心若自在,人便自在。心若不自在,身再自在,亦无他用。”
沈仲元深深地看着她道:“你当真不走?”
元翠绡神色坚定答道:“不走。一来,我并无处可去;二来,我与夫子倾盖如故,夫子心中所系,亦是我心中所向,免不了要与夫子共进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