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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是在镖局吃的,马稚儒安排的非常合口,然后强留下袁承兴二人传些指教。袁镜仪心中因为戴二爷不合时宜的精细而烦闷,便早早地休息去了。
第二日一行人就要赶往雁门关了,中途将分道扬镳,袁镜仪会脱离众人,先去杀虎口汇合李太和。
“强壮于人并不在于摔跤时候的强壮,而是在于那些愤怒时的自我控制。”这是袁承兴信奉的圣训中的一句真言。袁承兴在前夜又把他转给了袁镜仪,然而就在镖局大门一开的清早,却有人抬了一副门板来,门板上盖着一条棉被,一头露出一个毛巾蒙头的脑袋。说是寻找住在瑞昌铺庄的客人。洒扫的伙计认出了马家的人,赶紧丢了扫帚跑步通报。
袁镜仪听了介绍,知道这样一户人家,走贩山东的骡马商人,兄弟三人都与左二把交好。因为马家练得是几路非常厉害的查拳,有一趟叫做十路弹腿,更是凶残。
与左二把交好,是因为左二把也走山东,而且也懂弹腿。只是这一路与左家弹腿不太一样,左家弹腿猛烈硬棒,而马家所练步履扎实,迅利干脆。练起来,左家弹腿趟地掠踢,力道贯在整条腿上,而马家一提一弹、一落一进,身子毫无歪斜动摇,步子虽然不沉,但一条腿好似钉在地上。左家弹腿带着心意拳的沉稳,趟步如犁落步如桩,而马家好比地弓弹射,干脆利落。
这是在极柔的情况下做到轻便自然,如此不用畜劲就能踢出迅猛一击,拳架极吃功夫,看着简单却难以模仿。而用起来却是手脚连贯,腾空腿法丰富,大有金鸡上架凌空腾步之快感,最善以快制快,突发制胜。
左家弹腿是绵拳垫底,而且行走江湖注重实效,所以用腿刁钻随意,已经成了短打拳法的辅助。单纯用腿上,相对马家迟缓了半拍,虽然外行不在意,但弹踢练得就是在弹指之间抢入空隙的快脆。高手可以把握优势以长克短,但低手经验不足,稍微滞顿就可能出现致命空当。所以左家也时常遣弟子与马家对拍,为以后的走镖打下基础。
面前这位气势汹汹的,就是被称为“试金石”的二爷马恩榜。躺着那位是老三马恩科。
马稚儒匆匆赶来,脸色不是很好看。刚一抱拳,马恩榜就道:“你是这家管事的?听说雁门擂上你家扬镖,有戴镖头支持,看来是有真本事的,可是纵容门客行凶也是你们的本事吗!?”
马恩榜不认识马稚儒,但马稚儒却认识他,方圆的人物,值得调查的他都摸查过了。虽然马稚儒平日不带号帽,但遇着同胞都是以教内礼仪接洽的。没想到他一客气,那位更加急躁了,说就是你们的人没错了!
袁镜仪见到除了抬门板的两个,围着马恩榜身边还站着三个帮手,但其中有一个细条精悍的老汉,却是地道的农民装扮,他站得不远不近,乍一看像是看热闹的,但一双眼却在马稚儒的脸上转来转去,显然是有备而来。
马恩榜见不让进门,就将门板平放在门台上,又稍稍掀起被子一角,只见此人穿着一双白布长袜,那袜子里好似垫满了棉花似的鼓起老高。马恩榜道:“大掌柜,既然咱是一家,也就有话好好说,兄弟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们开创分号,想着艺压华北,这个我管不着,如果是在擂台之上,就是打死了我三弟我都没有话说。但你们做事也太不地道,既然我来了,我就不怕丢人,非要讨还一个公道不可!”
马稚儒更迷惑了,道:“老弟,恕我愚钝,我刚刚还在做功课中,什么事情我并不知情!老弟不妨有话直说。”
“好,我家练拳都是起个大早,赶着城门刚开就去西郊野地,踩着那厚而干枯的藤蔓打。今天早上,我三弟独自去西山练拳,见从你门内走出一位教门兄弟,我三弟感觉亲近就少了顾忌,二人相随出了西门。我三弟走了一路查拳,你家门人也走了一路查拳。我三弟稀奇,便谦虚请教,没想到你家门生竟说我三弟不堪一击。我三弟性起,请求赐招,因同是一路教门拳,所以相互约好点到为止,只是对接一路弹腿,且以严密论高下。弹腿对练互有攻防,不必伤人便可知人深浅,一路对接下来,我三弟已然不能行走,匍匐于露水凉地,你家门客扬长而去。若是正大光明拉开架势,我没话说,但我不明白了:他欺我三弟年幼,假以拆拳掩蔽,以颤劲拍挡暗****手,致使我三弟无法再比,这就是你家字号的经营之道吗?下此毒手,是何居心!”
马稚儒最看不起这样的,比武本来就是找不足的,你挨一下,我挨一下,不输房子不输地,算不得什么,玩不起干脆就不要玩了,动手就下死手好了。便道:“拳脚磕碰难免受伤,但总不是搏命,没什么大不了的。字号倡导的自然是知信行诚,清真不杂,所以不会去稀罕一些杂乱玩意,是我家门人,也都不会轻易与人卖弄。你怎么就确定是我家门人?没见着刚刚开门清扫吗?”
这一问道也使得马恩榜迟疑了一下。这时却见担架上那人抬了抬手臂道:“就是从你家大门出来的。”
马稚儒再次走近门板,袁镜仪又替他掀起被角,细看才发现,那脚已经肿得不像样子,斑斑点点透着血水,从脚背到胫骨,鼓鼓囊囊地跟裹着个蛤蟆似的,靴子并没有脱下,而是从腰上剪开了,好似特意展示脱不下靴子的严重性。马稚儒眉头一簇,能在对练之中将人拍成这样,那得是心意把的颤劲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