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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恨他倒了极点。
正当此时,施桢予和君长欢也带着苏桓来到了此处。
这里简直惨不忍睹,说是尸山血海都不为过。那些鲜血流到了泥土里,随着雨水的滴落,仿佛是一条血河。
君长欢的剑尖一直对准了他,苏桓的身体一僵。
他黝黑的眼瞳直勾勾的望向了君长欢,没想到方才要同他缠绵的人,如今竟要亲手杀了他。
若是寻常,苏桓可能早就心怀戒备。
然而自从进了屋子后,那种萦绕在鼻尖的香气,就勾出了他所有的欲/念。
君长欢蹲下身去,凑近了苏桓,朝他露出一个笑容:“阿桓,这地上这么多血,可我还是觉得不够。”
这个模样的君长欢,让他头皮发麻。
“什么不够?”
“单单只有那些人的,怎么够呢?自然得加入你的才行。”君长欢轻言细语的说,“你是如何杀了我父亲,又是如何折磨今歌的,这些仇每一件我都记在心里。”
苏桓心底终于浮现了几分害怕,他所认识的君长欢绝不该是这种模样。
把他彻底逼疯的人……是他。
“杀你父亲,实乃形势所逼。若不是慕今歌捣乱,我如今已经成了大周之主!你君家一门尽享荣华富贵!”
君长欢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那般,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夹杂着雨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苏衍那双金色的兽瞳一直紧紧盯着苏桓,声音里藏着尖锐的冷意:“要杀他,也该是我来杀。”
君长欢的手更加捏紧,戒备的看向苏衍:“不行,他是我抓住的。”
说着,君长欢便狠狠的刺了下去,足要把苏桓的手臂给戳穿。
他顿时便血肉模糊,鲜血顺着雨水落入污泥里,苏桓疼得脸色扭曲,愤怒的朝君长欢看去。
这眼神,轻易的取悦了君长欢。
“你知道平时你放在我身上的眼神有多恶心吗?还是怨恨的看着我更让我觉得开心。”
“你疯了。”
“始作俑者不是你吗?”
君长欢咬紧了牙关,又朝着他刺了下去。
“啊啊啊——”
剑尖末过了血肉,深深刺到了骨头里。
这幅惨样,除了施桢予外,再也没人同情他,反而冷眼的看着这一切。
自作自受!
苏桓已经气息奄奄,快要不久于人世。他失血过多,身上被那些雨水无情的拍打,已经冷到刺骨。
苏桓的脑子里犹如走马灯一样,想起了很多,包括那日施桢予对他说的话——
“你知道先帝为何没有对慕今歌下手吗?”
“因为除了身体,他还在渴求他的爱。”
他果然是太贪心了,一开始就要一样东西不就好了吗?
苏桓大笑了起来,一直不停的吐出血,眼神朝着君长欢扫去。
他看中的人,果真不简单!
“我虽然死,也有慕今歌为我陪葬!”
苏桓的喉咙里不断咳出鲜血,可他的话却激怒了所有人。
若非苏衍怀里抱着殷牧悠,此刻就要上去掐住他的脖子。
苏桓的声音沙哑,笑声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苏衍,你以为你赢了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爱你,你将永远孤独痛苦,永生永世!”
说完这些,他终于咽了气,眼睛却瞪得极大。
死不瞑目。
君长欢站在原地,任由雨水侵染了他的身体,他却毫无所感。
他垂下了头,谁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祝月瑾松了口气,原以为事情就告一段落了,正打算让苏衍带着殷牧悠回去,君长欢却捏起了长剑:“不准走。”
所有人都震惊极了,朝君长欢看去。
他杀了苏桓,在他们眼底,君长欢就是同伴。
“把今歌给我。”君长欢沙哑着声音说道。
祝月瑾皱紧了眉头:“住手吧,你知道这根本不可能的。”
“不可能不是你们说了算。”君长欢眼底透着浓烈的黑暗,“你们敢伤我吗?伤了我,今歌不会伤心?”
祝月瑾几乎哑然,君长欢和以前不一样了,看事情看得如此通透。
单单一句,就捏住了他们的软肋。
气氛骤然凝滞,几人都僵硬了身体。
坏掉的不仅仅是苏桓,还有君长欢。
雨声几乎要淹没一切,直到,苏衍怀中的殷牧悠缓缓开了口。
“长欢,我不能和你一起。”
君长欢眉头一拧:“为什么?若一直待在苏衍身边,你又会遇到这些事情。我带你离开,难道不好吗?”
殷牧悠不知他在何处,寻着声音,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我不放心,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
君长欢嘴唇蠕动了两下,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今歌,我也心悦你。”
“我知道,不过……抱歉。”
雨淋湿在他的身上,天终于渐渐亮了起来。只是雨仍在下,根本不见停。
君长欢松开了长剑,那东西应声而倒。
长剑顿时被地上裹着雨水的血给染透,君长欢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我恨父亲,为什么受了他人的挑拨。我也恨苏桓,为什么如此欺辱我欺骗我……而我真正恨的,却是我自己。”
“我有时问自己,君长欢,你何以如此软弱无能?什么也护不住,什么也救不了。”
“现在我能拿起刀了,也能利用别人了,也能不折手段了,多好啊。”
他分明是个胜者,看着却比败者更惨。
他朝着苏衍深深一拜,不是作为败者,而是卑微的请求:“陛下,臣只有最后一个心愿,请在今歌最后的时日,待他好一些。”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
苏衍抱着殷牧悠离开了此处,施桢予也连忙跟了上去。
祝月瑾不放心,便留了下来。
他静静的看着君长欢,什么话也没说。
“你怎么不走?”
“放不下你。”
君长欢轻笑了一声,眼底缀着眼泪和痛苦:“我好嫉妒,他为何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今歌的喜爱?包括在荣王府……最艰难的时候,今歌都要为苏衍谋算。”
“……我也有过跟你同样的想法,只是后来看着他们二人,逐渐接受了这件事罢了。”
君长欢问:“他是先帝的儿子,今歌不会恨他吗?”
“你看今歌做的这一切,像是恨他吗?”
君长欢微怔,所有的不甘都逐渐消散。
不像是恨,倒像是爱到了骨子里。
不知沉睡了多久,殷牧悠这才醒了过来。
这段时间他喝了不少的汤汤水水,纵然有那些药保着,这具身体也撑不了几天了。
殷牧悠倚靠在四周,围着一床薄薄的棉被,双眼无神的看向了外面。
微风里传来清甜的梨花香气,天气是彻底的暖起来了。
[主人没必要这么做。]
[这具身体本来就撑不了多久,与其憋屈着,不如闹个痛快。]
苏桓竟然死了,还是死在君长欢的手中。
那日后,他就再也没看到过君长欢。
殷牧悠叹了口气,正当此时苏衍悄然的走了进来。
在看到这一幕后,他的心脏都被刺痛。
他原本就身体不好,这件事情过后,已经是元气大伤。苏衍为他找遍了所有的名医,而那些人都告诉他,殷牧悠时日无多了。
“今歌,该喝药了。”
“给我吧。”
“我喂你。”
殷牧悠抿着薄唇:“我还不至于这么没用,连药也喝不了。”
苏衍把药碗递了过去,殷牧悠接到了药碗,手却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下一秒,药碗便被打翻在地。
殷牧悠久久没能回过神,一种挫败感从心中升起。
“我可真是没用……”
苏衍心头更疼,连忙握住他的手:“没用的是我,若非如此,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罪。”
殷牧悠微怔,愣愣的看向了他。
只是这双眼睛什么也看不到,里面没有一丝亮光。
天气越发的好了,这个人的身体却一点点衰败了下来。
四月初,梨花已经尽数飘落,那过了的花期,就像眼前的人一样。
留不住。
正当此时,祝月瑾穿着一身红衣,从外面走了过来。
他双手抱肩,背靠在门口,静静的注视着他们二人。
苏衍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殷牧悠不由问:“谁来了?”
“是祝月瑾。”
“陛下……可否回避一下,我有事情想对月瑾说。”
“好。”
殷牧悠朝门口望去,那双早已看不见的双眼,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
苏衍矗立在一片春色之中,他背后全是姹紫嫣红,而他的身影却显得格外孤寂。
殷牧悠喉头哽咽,竟在内心里生出几分不舍。
他若是离开,苏衍该怎么办?
这是殷牧悠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生出的想法。
“既然这么不舍,你当初就不该这么不爱惜自己。”
殷牧悠收敛了眼神:“当初我是这么想的,谁能料到现在?”
祝月瑾眼眶微红,捏在手里的瓷瓶怎么也拿不出去。
“死了算了,就会拖累别人。”
殷牧悠露出一个笑容,他总是这样不喜欢说真话。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也能猜出他现在一定是眼尾微红,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早死了也好。”
祝月瑾一噎:“……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脸色泛白,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个画着并蒂莲的瓷瓶。
“你手里捏着什么东西?”
祝月瑾下意识的往怀里收:“没什么。”
“别以为我瞎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走路的时候,我能听到些许响动声,是药丸?”
祝月瑾睁大了眼,许久才认命的把瓷瓶摆在了他的手上。
“这是我为你求来的,你的双眼看不见,原本吃了这个能让你看见……”
“那……”
祝月瑾很快打断了他的话:“可这药最是伤身!吃下去过后,只会让你衰败的身子更加快速的衰败下去。”
殷牧悠朝他伸出了手,微微露出一个笑容:“给我。”
“你没听到我对你说的话吗!”
“自然听见了。”殷牧悠的表情带了些许落寞,“死之前,我总得看陛下一眼,才能放心赴了黄泉。”
祝月瑾张大了嘴,喉头哽咽得发不出任何音节。
他把瓷瓶放到了殷牧悠手心里,郑重的对他说:“不到大限之日,千万别吃。”
“我省得。”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就连屋子里的熏香也染上了几分这样的意味。
殷牧悠将瓷瓶放于怀中,又朝祝月瑾说道:“最后的名单,你想要么?”
祝月瑾听到他这么说,呼吸都轻了。
他活着,本就是想为妹妹祝月清报仇,他千求万求,只想要那最后的名单罢了。
可殷牧悠都这个样子了,祝月瑾忽然不想要。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眼底还含着泪:“这是我五年前和你的约定,你曾经发誓过,会助我报仇雪恨。若是你就这么死了,便是不守约定!我以后去了黄泉,也要追着你大骂的!”
殷牧悠的心口颤了一下,却又露出了笑容:“那你尽管来骂我。”
祝月瑾擦了擦眼泪:“你先休息吧。”
他害怕自己再待在此处,会忍不住失声痛哭。
祝月瑾原本打算走出去,余光却瞥到了方才不小心被殷牧悠打碎的碗。
他眼瞳狠狠一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祝月瑾很快就走出了这个屋子,苏衍正站在腐败凋零的梨花之下,脸色同样苍白如雪。
他看得心脏都要停止,大步走到他的面前,紧紧咬着牙关:“陛下可是亲手削了自己的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