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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经逢境外战事，牧场上有关招商贸易的主要节期活动还是不能不办，比方说，伴着野牛批发与竞技赛会共同举行的「成人礼」即照常展开。每年到了春末，成千上万牛羣全被领到平地上来，竞相赶路，要趁梅雨季之前通通脱手，以免囤货成了累赘。寒天山北麓最大的野牛拍卖市场就在西犁，这么多年来，野牛最大的买家都也集中在这儿。西犁有丰沛的雨量、肥美的草场，牛羣在此生养众多、肉质鲜美，远近驰名。除了供应当地人煎炒炖烤来吃，还做成牛干肉销到地土贫瘠的南国沙漠；香醇的奶则制成牛酪奶，运往终年寒冻的北国荒原。牛皮一张一张硕大宽厚，是制毛毡、裘衣、长靴和鞍具的上好材料；牛角与牛骨坚韧耐用，除了磨成骨粉来吃，还可做成刀柄、发梳、百种家常装饰和摆设。今年春天来得晚，山上的风还凛冽，野牛为了御寒，一身粗毛长得厚又长，准可卖到上好的价钱。

    两只白绵羊脖子上共负一根铁轭，拉着一连串以铁环相连的敞篷木造小车厢，从草原低处的弯道爬上陡坡。白绵羊生了一身云朵般团团相拥的厚卷毛，毛色灰污，身材肥硕得出奇，吨位不小。车夫坐在第一辆小车厢前缘，扬起长鞭儿一抽，羊儿疼得奋力一冲，也就爬了上来。快到坡顶时，还得跨两大步腾跃而上，全身的肉再狠狠抖动几回，蹄下甫踩稳。环环相连的六七节小车厢里堆满了南北杂货，有一车子红莲枣，一车子笋干，一车子香蕉饼和一车一车桃浆、李子酒、杏茶、梨渍。货物顶上全用渔线网兜拢拴牢，因此车虽颠，缸里篓里的货倒是一点儿也没短少。

    白桦树点缀的高草坡上长年给踏出一条宽敞土道儿，春夏交替时节地面干爽，微风阵阵撩起薄薄沙尘。赶集的牛车络绎不绝于途，车主各做着不同的生意，各有着不同的行头。有的头戴斗笠，肩背柴斧，载了一车车药草和佐料，香气馥郁；有的斗篷曳地、蓑衣披肩，带着内陆海里捞起来腌渍好的龙虾和鱼子，鲜味浓烈。众商贾拉着车走成两行，阵容浩大，步调紧凑但不匆促，往来市集热闹了五天，喊价声从日出持续到日落，敲板定案的双方彼此都称兄道弟、热切寒喧，待银货两讫还不忘连声道别，互嘱明年再来。五天后，买卖做得差不多了，大伙儿收摊的收摊、拆台的拆台，拉车的白绵羊则慢条斯理走向食槽，低头吃粮。

    脸皮黝黑、慈眉善目的个牧民浑身脏兮兮净是尘垢，短发杂乱，坦胸露背只穿了条低腰长裤，一路上要笑不笑地把方头长脸的一名大汉背在背上。大汉理了个平头，大腿被迫夹在对方腰间，边张口开骂、咒个不停，边给背着走，路人见状都忍俊不住。两个男人，背人的个儿小、人挺温和，被背的高出他一个头，凶得要命。越骂，个儿小的越是紧紧抓牢大汉两条腿，硬不让下地，藉此趣味活动教训教训平日好吃懒作、不事生产的这些米虫、醉鬼，同时要把大汉丢进泥浆里，象征性地惩戒惩戒、消遣一番，好为大伙儿出出怨气。大伙儿公认的数名寄生虫一个个醉醺醺给扔进泥浆里打了滚出来，却懒得洗澡去，于是牧场上三步五时就会看到一名脸上发上膏满泛白干土的活泥俑，惩戒完毕也不以为意，照样喝酒吃肉及时行乐，厚着脸皮赖定众乡亲继续养活他们。

    好不容易等到赛会重头戏，成人礼。十六岁美少女戴了一块三角花布头巾，身穿长袖白衫，外罩大红短袖收腰连身蓬褶裙，开襟处以红绳来回交叉收束。她低了眉、抿着嘴，双颊泛红，面带微笑，轻握缰绳骑在马上，由族里男人拉着出场。生平头一次抛头露面，她还不善于大大方方跟人眼神交会，腼腆得紧。

    这一年一度的特殊场合，美少女引颈企盼了多时，终于得到众人瞩目，羡煞多少尚未届龄的小女孩儿。美少女日常难得盛装，这下打扮了，对自个儿的漂亮也喜不自胜。只见三十多名这样年纪、这样装扮的美少女羣聚场边儿，一人一骑端坐马上，让人牵着一个接一个绕场一周亮相。她们稚嫩的脸蛋年轻滋润、富有弹性，如春花儿朵朵开，惹人赞叹，骑到眼面前时，大伙儿都忍不住翘首盯牢了，多多贪看几眼。同年龄的她们彼此之间拥有同样的成长环境和人文背景，看上去也都一样的青春、一样的生涩、一样的柳眉大眼，一样的难掩兴奋之情。可要近看才知，少女们发色从金黄到浅褐皆有，五官各异，气质多样，总之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家里的宝。少女们初初长成，待价而沽，大好人生开展眼前，只不知今日公开亮相的际遇将决定她们未来得到何样归宿。

    马场周边儿栅栏由上下两根横木搭成，每隔五六尺又直直竖起一根木桩固定。木桩跟木桩之间起码各都挤了十几个人，可这两根横木上条过高、下条过低，于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羣男女老幼硬是蹲低了身子，从横木与横木之间探出大大小小一排脑袋来，不分年纪全都满脸新鲜劲儿，凑着看热闹。

    这羣人不赌，可一个个兴致高昂，充满期待，投入的程度丝毫不输一般赌马客。赛会进行中，骑士们举动疯狂、惊险刺激，欢庆的气氛感染全场。赛马日，族人暂得抛开日常生活的烦琐，齐聚一处，发挥整个下午的玩兴，而平日循规蹈矩的年轻孩子们也例外得到解放，来此大开眼界，参与了一桩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