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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娇憨的童音恰于此时传来,没听清说的是什么,却把玄奘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到人声了?
回过头来,首先看到的是一大群绵羊,相互拥挤着朝湖边走来。玄奘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在熙熙攘攘的羊群里,看到一个比羊高不了多少的小女孩。她顶多四五岁年纪,以至于当玄奘第一眼看到那一头深棕色的卷发时,还以为是一头别的品种的羊呢。
小牧羊女显然不想让她的羊群到这湖边来——湖水是咸的,湖边植被又少,过来干什么?她奔跑在羊群之间,跌跌跘跘,不停地吆喝着,想把羊群赶到别处。只可惜她的年纪太小,又似乎没多少经验,这么一吆喝,羊群反而散得更开了。
玄奘忍不住走上前,帮她把四散的羊群稍稍聚拢起来。小牧羊女朝他甜甜地一笑,又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什么,大约是感激之类的话吧。
玄奘听不懂她的话,只觉得这声音嫩嫩的,像糯米一样柔软甜香。又见她年纪幼小,模样极为惹人爱怜,便蹲下身,试着用自己所知的各种语言与她交谈,向她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可惜的是,小女孩说的话既非吐火罗语系,也非粟特语系,不管玄奘说什么,她都只是睁着两丸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无奈,玄奘干脆重复她说的话,再配上手势。小牧羊女咯咯地笑了,明媚的小脸极为欢畅。
这小姑娘定是附近村落里的。玄奘一面想,一面站起身来朝四处张望,这一带全是崇山峻岭,看不到一户住家,这么小的孩子,总不会是从很远的地方跑来的吧?
刚想到这里,后面又传来一声清脆的童音,那个小牧羊女欢呼一声,撒开两腿跑了过去。
玄奘回头看时,却见小牧女的身边多了个小姑娘,正歪着脑袋,用一双神秘的蓝眼睛看着他——她大约十二三岁,一张圆脸儿红扑扑的,细碎的散发蓬在额头,显示出天然的美丽和质朴。颈项上套了一串木质珠链,紫红色的珠子,映着高原的阳光,荧荧闪光。
跟在她身后的,同样是一群绵羊,黑白两色,活像滚动着的绒球。
前面那个四五岁的小牧女已经跑到了她的身边,一张小嘴咭咭呱呱地说个不停,眼睛还时不时地朝这边看,玄奘知道她们是在说自己。
那新来的女童再次打量了玄奘一眼,接着便走过来,又叽哩咕噜地问了一句话。
看她那一脸好奇的样子,玄奘猜想,她一定在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虽然还是个孩子,但玄奘依旧合掌答道:“贫僧是个过路人,在这里歇息一下。”
他说的是吐火罗语,这种语言他现在已经能够很熟练地使用了,可惜这个小姑娘和那幼女一样,一脸茫然的样子,显然没有听懂。
大葱岭有着辽阔的疆域和谜一般的历史,其中最令人晕头转向的就是其繁纷复杂的语言和文字了。
既然吐火罗语在这里不管用,玄奘又试着将刚才的话用不甚熟悉的粟特语说了一遍——这是西突厥的官话,雪山中很多国家都用的,他想这个女孩儿大一些,说不定能听懂。
果不其然!这一回,少年牧羊女听懂了,她上下打量着身上还带着冰凌的玄奘,仿佛见到了怪物。
“你是从,山那边……过来的?”小姑娘闪动着明亮的蓝眼睛,改用生硬的粟特语问,“那儿很冷,是不是?”
显然,这也不是她的母语,她说得很不自如。
“是啊,”玄奘感慨地回答,“那里很冷。不过,更难受的不是冷,是头痛病。”
小女孩纳闷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一事:“不对!突厥大可汗,封锁了商道。商人,过不来!你?怎么来的?难道……难道……”
她看着远处的雪山,目光中充满了敬畏。
玄奘点点头:“不错,我就是从那座雪山上翻过来的。”
“不可能!”女孩儿说道,“山上有暴龙,没人可以翻越!”
玄奘道:“我现在在这里,就已经证明,这座山是可以翻越的。”
“你是……暴龙的,朋友?”小姑娘带着几分敬重几分好奇打量着他。
“不是,”玄奘道,“我没有遇见暴龙,上山前倒是听人说起过,我在雪山上走了七天,始终没有真正见到它。”
“所以,你活着,”小牧羊女走过来,看着他肿得像馒头一样的手背,认真地说道,“你头痛,是暴龙在做怪。没有人见过暴龙,从来没有。见过的都死了。你没遇到,是幸运!”
西域的女孩子颇为大方,远不似中原女子那般扭扭涅涅,何况这牧羊女年纪又小,丝毫不懂得什么男女之妨,她在湖边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开心地踢着两只脚,很自然地同玄奘聊了起来。
“我天天都在这里放羊,以前,老有人从那边过来。他们都是商人,做生意,挣钱,很忙很忙。别的事,不感兴趣。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也做生意?为什么是一个人?”
“我不是做生意的,”玄奘答道,“我是个僧人。”
“僧人,是做什么的?”
玄奘鄂然,这小姑娘居然没见过僧人!显然,这湖区一带并不信奉佛教,而这孩子从小到大又一直没离开过这里。
“你为什么不说话?”牧羊女歪着头问,“怎么了?僧人都是你这样的吗?”
玄奘有些沉默,一时想不起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个概念。
先来的那个幼女在他们身边天真地跑来跑去,顺手采摘着野花。
不知怎的,玄奘突然想起了女儿国,想起那个不通世事的小女王——也不知道现在的她怎么样了?
眼前这个少女比迦弥罗还要小两三岁,又在这山野之中与世隔绝,因而显得更加不通世事。
“我叫比拉姆,”少女似乎并不怎么在乎答案,开始自报起了家门,“就是那种,两头尖尖,往上翘的小船,巫医给我起的名字。”
“很好听的名字,”玄奘道,“巫医是从外乡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比拉姆惊奇地问。
“我猜的,”玄奘道,“你说比拉姆是那种小船,这是粟特语的说法。你的粟特语也是跟他学的?”
“是哥哥教的,”比拉姆道,“你也没有猜错,巫医是外乡人,信摩尼教。他教我们村的男孩儿,写字,讲粟特话,哥哥学了,回家教给我。”
“阿弥陀佛,”玄奘合什道,“巫医功德无量。对了,他是突厥人吗?”
“不是,”比拉姆道,“他说,他的国家叫,叫……飒……飒……”
“飒秣建国?”
“对!”比拉姆高兴地说,“飒秣建国!你也是那个国的人,是吗?”
“不是,”玄奘道,“我是大唐人。”
“大唐?”比拉姆显然没听过这个地名,茫然地问道,“在什么地方?”
“在东方,”玄奘随手朝凌山的方向一指,“在山那边,很远很远的地方。”
说到这里,玄奘不禁有些感慨,离开故国已经一年多了,佛国却还远在天边,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完成西行求法的心愿,重归故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