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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间,她算是在舆论的“看护”下长大,得到一些特权,也失掉很多童年。20年后,她坐在巴黎最著名商科大学校的图书馆里,听虞雪老师咄咄逼人的教学。
虞雪从不迟到任何一节必须上的课,从不错过任何一节可以不上的讲座,哪怕是最无聊的,其中有些真的只是浪费时间,就算去图书馆温温书都更有意义。可虞雪有她的理由——“在这里,你要记得自己是中国人,一言一行都会被联系到‘中国’二字上去。如果我迟到,他们的话会是,中国人怎么迟到?中国人是从不迟到,而且一向勤奋的。”
国之名誉兴亡,匹夫有责。
微婉实在不想打击她澎湃的爱国热情,但事实是,别人压根儿没这么在乎。
连同虞雪,与很多她所见过的中国学生,甚至这整个急于获得更高地位的国家都在内,我们都对名誉这两个字高度过敏。诚然,有人喜欢你,有人不喜欢你,但你也只是你。
周末也是完全的程序化生活——周五和周六的晚上,虞雪在晚上10点看两集美剧或一部电影,下厨烧一道肉菜,红烩羊肉或者可乐鸡翅。一人份的碗筷,一人的晚餐,就着美剧或电影吃完。之后继续未完的作业。她有朋友,甚至是很多的朋友,但都是场面朋友,不会太亲近。
她在她的世界里,像一座孤岛。
[你快乐吗?苦苦追寻到的东西,真的值得这一路上曾失去的东西吗?]
[……或者,从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如果你没有真正过了另一个人的生活,你绝不会真正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所以微婉告诉自己,虞雪肯定是乐在其中的。但另一方面,她又开始理解毅凡会这样看重虞雪的原因——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辛苦追寻着的女孩,是会让人想要去悉心呵护她照顾她,教她少些辛苦的。
而不像她自己,一个什么都不想要不去追、只没头没脑天天尽兴的人,自然也不会受什么伤害,不需什么悉心。
这学期易微婉有一门英语授课的课同虞雪一起上——这也是后者唯一的英语课。每门课都要分小组做作业,这门也不例外。而她有幸挤进了虞雪领衔的高智商小组,成员是她、虞雪、一个法国版虞雪、另一个法国版虞雪。
在堕胎传闻余音绕梁之际,两个法国女生对她并不算友善,但她也不至于很介意。
作业的题目是“时尚品市场调查”,微婉沾沾自喜的表示,这个她比谁都熟。虞雪微微挑起眉头,斜视她,“是啊,我没闲钱买那么多一次也不穿的衣服,一次也不拎的包包,用了一半就扔掉的大牌口红。”
“……我在蒙田大道一家店做过3个月的导购实习。”易微婉对虞雪这种奚落已是见怪不怪,平静解释,“我们中国人是各种奢侈品的大头主顾,所以他们很有兴趣雇一个会讲中国话的店员来专门服务。”
虞雪眉头挑上了额头,大概觉得工作二字之于易微婉,恰似芭蕾舞鞋之于肥硕大象——你左看右看,就是塞不进去。
易微婉耸耸肩,“那时暑假,我又不想回家,正好看到了这个机会,所以想为什么不呢?投了份简历,然后面试,他们还挺喜欢我的,就这样。”
眼见虞雪那副难以置信的鄙夷样子,微婉终于忍不住烦躁了,“别这么惊讶行不行?我也没有一直住在阿泰内广场酒店,好吗?我住的是和你一模一样的学生公寓,我不至于找份暑期工作还向家里伸手!”
虞雪面色有了柔和的变化,她张开的唇渐渐合上,眼睑也垂。但微婉没有期待那种和解的美好场面,她们之间还没有彼此互相待见,何况说是真正可以交心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