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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是被电话吵醒的,我发现自己枕在林阳的手臂上,床头柜上电话在震动,我又不敢吵醒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睡脸,睫毛长到叫人嫉妒,晨光下他的睡脸安静柔和,我刚想伸手去摸一下他鼻子,他睫毛忽然颤动,扭了扭身子,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尔后,他接起电话,小声地说,“喂。”
“好,知道了,这就来。”
简单的两句话后,他悄悄把手从我脑袋下抽出来,怕吵醒我,动作小心翼翼,我配合他转了个身,离开他的手臂,尔后感觉他蹑手蹑脚下床,换衣服,然后离开了房间。
我这才睁开眼,看着窗外的晨光,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年后,假如我们结婚的话,那每天早上醒来,应该都是这样吧?
然后我就傻了,一个人在床上幻想以后的事儿,想着想着就傻笑。
没过多久,林阳的脚步声传来,我赶紧假装熟睡,他轻轻推门进来,帮我盖好被子,然后又离开了房间。
我睁开眼睛,听见脚步声远去,慌张地下床穿鞋,发现床头柜搁了一杯清水,杯子下压着张纸条,上头写着:我回上海处理点事情,过年那天回来找你,等我。——————林阳
他的字很好看,仙风道骨,遒劲有力,笔风潇洒。我抓着纸条,冲动地冲出门外,鞋子都懒得穿了,出去正好撞上他在玄关换鞋,看到我的时候,两个人都错愕了,他站直了身子,笑道,“还想悄悄的走呢,就是怕看到你这样。”
我手里拽着纸条,捏成了一团,“你还要去上海?”
“嗯,事情还没处理完。我是急忙赶回来的,小叔在催我,快来不及了。”林阳走近我,双手搭在我肩膀上,附身吻了我一下,又说,“过年之前,一定会来,放心吧。”
原来,他本来是没打算回来的,因为我忽然出事,才耽搁下那边的事情回来捞我。原来,一切都不是偶然。
“嗯,知道了。”
“很快的。”他捏了捏我脸蛋,“如果想我了,就打电话,以后不会不听你电话了。”
这话好像是在解释之前为什么那么多短信和电话都没有回应么?我不禁想问,“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阳点了点头,但是他并没有告诉我缘由,只是说,“以后再告诉你,我快来不及了。”
语毕,他松开我,转身离开。
我没有挽留。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高高瘦瘦的,带着孤独和疏离。
他身上,一定有故事。
他走后,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抱着膝盖想事情。
整整一个学期了,我从来没听林阳提过自己的父母,家人,除了一个顾先生是他的小叔之外,我没见过听过其他人,难不成他是孤儿?这样恰好能解释,为什么他和顾先生的姓氏不相同,却要叫顾先生小叔。可孤儿么,又不太像。
小区是南城最好的小区,家里的一切也是一应俱全,看得出来条件优渥,真是孤儿?
我回到卧室,抱着他睡过的枕头发呆,上面还有他的味道,我抱着不肯松开。
这时候,客厅里的座机忽然响了,我冲出去,看见陌生的号码,最犹豫着要不要接。是林阳?可号码不对。
是找他的?那我接了,会不会太失礼了?
犹豫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我翻看了下座机的通话记录,发现这部电话,很少使用,日期很有意思,都是在林阳在的时候才有通话记录,而且很少,基本上一个月不超过十通。
这时,电话又响了。
我想了想,接起来,没等我开口招呼,对方已经先说话。
“杨小姐,收拾东西下楼,司机在门口等你。”声音冷冷淡淡的,表面上让你感觉温和,但实际上,别有意味。
是顾先生!
“顾先生?”
“是我。”顾先生轻笑了声,道,“怎么?杨小姐很意外我知道你会接电话?”
“是挺意外的,”我屏住呼吸,吐出胸中的疑惑,“顾先生您找我有事吗?”
“不然你以为我闲得找你喝茶?”顾先生说,他言语平静,像是开玩笑,但我感觉,其实是在讽刺。
我没说话,向来伶牙俐齿的我,忽然变得语塞,他为什么找我?要我和林阳分开?他早说过查过我的身世,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林阳所以要我离开?他知道我和林阳昨晚在一起,他什么都知道。
我要去见他吗?
我怕了。
“怕我以长辈的身份对你们的早恋进行干涉?”对方又说。
我忽然感到一阵恶寒,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是一种被人看穿的可怕,隔着电话两端,没有表情,单单只是沉默,对方却对你的心思了如指掌,这不可怕吗?可怕!如此一来,你就没办法防备,或者进攻,只能顺着别人铺好的路一步步往前,别无选择。
顾先生微微叹气,笑呵呵说,“杨小姐,你不必害怕,我不是迂腐的长辈,若是存心拆散你们,我何必帮你走出看警察局。来见我吧,我这里有你想见的人。”
我想见的人?睡?
然而,没等我问是谁,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给我。
我搁下电话,心情变得很沉重,这位顾先生,到底要干什么?
算了,我在这里枯坐着猜测也没用,事实如何,只有一探究竟才知道。
到小区门口,果然有一辆黑色的轿车等在外面,正是昨夜里我看到的那一辆,司机站在一边等我,帮我拉开车门,说了个“请”字,客客气气的。
“谢谢。”
上车后,司机递给我一袋早餐,恭敬地说,“小姐,这是先生给您准备的,不早了,您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就到。”
纸袋里是一瓶热牛奶和一块三明治,牛奶的温度刚刚好,三明治也很香,卖相很好。我顿感意外,这位顾先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请问,顾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我问司机。
司机在镜子里看了我一眼,微笑说,“先生只吩咐我来接您,其余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顾先生是做什么的?他不是应该回上海了么?”
“小姐,这些问题一会儿见了先生您在问吧。”司机礼貌地说。
训练有素,口风很紧,什么都问不出来。我放弃了,拧开牛奶喝了一口,三明治却是一口没动。
大约半小时后,我们来到南城一家五星级酒店,司机把我放在门口,然后有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卷发美女招呼我,“杨小姐,您请跟我来。”
美女笑容可掬,和电视上的美人一般无二,大波浪特别好看,妆容妥帖,红唇格外引人注目,衬着黑色的大衣,皮肤白皙,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美人。
我点头致谢,跟着她进了大堂,搭电梯上十八楼。
这是我第一次到这么高档的地方来,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踩上去特别软,高跟鞋一点声音也无,灯光昏黄暧昧,两面墙壁上贴满了外国油画,壁灯华丽我繁复,处处彰显着格调。
我们走到1818房门前,美女推开门站在一边,微笑道,“杨小姐,请。”
“谢谢。”我点了点头,走进房间。
房间很大,有个客厅,还有玄关,便是传说中的套房了吧。地上也铺了地毯,我自觉地要拖鞋,但美女说不用了,直接进去,然后领着我到客厅坐下,笑吟吟地问我,“杨小姐喝点什么?咖啡还是果汁?”
我连忙摆手,有些受宠若惊,“不用了,谢谢。”
“好,您先休息下,顾先生一会儿就到。”
“谢谢。”
然后美女进了房间,我一个人留在客厅里。说实话,对于我这种土鳖来说,这样的酒店套房,无疑是奢侈中的奢侈,是从来都没想象过的,忽然来了,我有种飘忽的感觉。其实说白了,就像偷穿了一件漂亮的不属于我的衣服,虽然美丽,高贵,但是弄得我浑身不自在,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幸亏鞋子干干净净的,没有弄脏别人的地毯。看来,平时没事儿喜欢刷鞋,是个好习惯。
坐了大概十分钟,美女从房间出来,她脱掉了大衣,里头是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大红色的蕾丝,她身材非常好,衣服在她身上成了装饰品,把她的有点都衬托出来,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别样的魅力。而这样的面孔和打扮,我在南城生活十七年,从来没见过。
她在通电话,对我笑了笑,然后走到门口,挂断电话的同时拉开房门,恭敬地说,“人已经到了。”
我听见声音,一转头便看见西装革履的顾先生。
他大步走向我,肩膀很宽,所以西装在他身上衬得整个人十分精神抖擞,深蓝色的西装剪裁合体,我恍若看到了郭富城,目光如炬,嘴唇紧抿,看着人的时候,自带威慑力,让人不敢和那双眼睛对视,它仿佛藏着秘密,越是如此,我越想探究,到底是什么气场,让我对这个萍水相逢,只见过两三次的人产生畏惧。
他经过我身边时笑了笑,大步走到沙发前,脱下外套递给美女,坐在我对面沙发上,美女温声说,“咖啡?”
“不了,来杯水。”
“好。”
美女抱着他的衣服转身离开,他转而看向我,洞若观火的眼神扫了扫,双手交叉拱在一起撑起下巴,“杨小姐,你怕我?”
我已经不吃惊了,他看穿我,好似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我只能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淡淡道,“顾先生,您有一双锐利的眼睛。”
“嗯,有点倔强。”顾先生笑了笑,我发现他的牙齿也很白,去做牙膏广告一定大卖,他正色说,“太过倔强,要吃亏的。”
“吃一堑长一智,有得有失。”我说。
顾先生眉毛一抬,颇有意味地说,“嘴不饶人。”
这时美女走过来,端来两杯水,一杯给我,一杯给顾先生,她淡笑说,“你们聊,我进去处理公事。”
顾先生毫无反应,一直盯着我看,那目光,真是瘆的慌。
要说不慌,那是假的,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润喉,吸了口气,勇敢的说,“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我垂眸,没说话,心里却在说,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以为看穿了别人就可以呛人吗?你要我问,我偏不问。
可没想到,我不问,人家倒是主动说,“我让阿阳先回上海,留下来见你一面。”
“您不同意我和林阳在一起?”我脱口而出,现在我最在乎的,莫过于此了。年纪轻的时候,藏不住心思,最重要的东西从来不是埋在心里的,而是紧紧拽在手里,生怕别人抢走了。
顾先生听完,大笑,“杨小姐,我发现你很可爱。看起来特别厉害,要强,但是心里非常脆弱,只要抓住你的软肋威胁你,你一定会就范。”
“您什么意思?”我有点恼了,冷着脸说,“您帮我的忙,我很感谢,但是您作为长辈,不应该这么剖析我,还这么明摆着说。”
“我是林阳的小叔,按理说,你该对我尊敬点,这样兴许我会给你点优待呢?”
“您——————”我刚要说话,顾先生却抢白,堵住了我的抱歉,他说,“罢了,跟你开玩笑的,我找你,是让你见个人,就当咱们的见面礼了。”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讲话时尾音轻颤,这一点和林阳很像,哪怕他的声音是沉稳的,刚健的,但我察觉到了。
他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下,掏出电话拨通,只说了一句,“把人带过来。”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对我挑了挑眉毛,看着我疑惑期待的表情特别享受的模样。
没两分钟,门铃响了,顾先生应了一句,“进来。”中气十足,威武霸气。
然后门被推开了,一个穿黑色西装年轻男人走在前面,而跟在后面的,竟然是我和张骏寻找了许久周琪。
我惊讶极了,站起身看着门口的人,再看看顾先生,他对我微微一笑,好似在问我是否满意。
黑色西装男关上房门,把周琪带到我面前。我发现她剪短了头发,以前是长发及腰,现在短到耳根处,学生头模样,乍一看还认不出来。
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抬头看我时,眼睛里那种复杂的情绪,我完全不能理解,仇恨?畏惧?无奈?统统交织在一起。
“她怎么在您这里?”我问顾先生。
怪不得神通广大的张骏都找不到人,原来,是在顾先生这里。
顾先生面不改色,和方才一样轻松自然,“这份见面礼,满意吗?”
“您为什么要帮我?”我单刀直入,实在是想不明白这背后的缘由,我怕来路不明的东西。
“这不重要,”顾先生撑着下巴说,“我倒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处理她。”他背靠在沙发上,摩挲着下巴看我,“应该会很有意思。”
我怔了怔,这算什么!我怎么处理周琪,跟他有屁的关系?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时,顾承中一抬手,一直站在背后没说话的黑色西装男从茶几的抽屉里掏出几样东西摆在茶几上,分别是匕首,电话,相机,还有刀片和一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