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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小野君,要不要娶王妃?”

    “要。”

    “娶谁?”

    “你……”

    ……

    黎明破晓时分,阳光洒满了琉国每一个角落。

    腾远按司早早起来,赶往北面海港调拨船只,供国相项宝贵使用。

    一骑飞驰,传信兵大声喊:“按司大人,快回王城!王城烽火台燃了金龙烟!”

    金龙烟,烟中夹杂了大量金粉,形状像一条升腾的巨龙,因而得名。这是王城召集各地按司进宫的讯号。

    腾远按司忙上马,往南疾驰。从腾远到王城,最快需要两个时辰的马程。

    经过按司大寨衙门,他看到项宝贵正负手皱眉看南天那朵金龙烟。

    “国相!王城一定出了大事,我们还是先去宫里看看吧?”

    ……

    ——

    九月初十,苏州城。

    冷景易为爱女冷知秋办了个生辰宴,请了胡一图夫妇,胡登科夫妇,破天荒,连冷知秋的公公婆婆也请来,在正堂里共桌吃饭。

    冷知秋自己又把冷兔、项宝贝、沈天赐夫妇、倪萍儿母子、张六等人都叫了来,一起挤在冷宅小小的院落里,吃一顿难得的团聚饭。她和这些人有日子没这样聚过。

    席间,冷知秋说起想办个书院,冷兔等人都大吃一惊,有些难以接受。

    “这个很难办吧?要不少银子,而且女子办的书院,那些男子怕是不肯来……”倪萍儿抱着小六六,歪头思索。

    “你觉得难办,那是你。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你好跟她比吗?她既然想要办书院,一定行。”惠敏白了一眼倪萍儿。

    她很瞧不惯倪萍儿,虽然知道当初是靠了倪氏兄妹,才让她脱离钱多多的魔爪,但想起沈天赐选择倪萍儿时的情景,明知是做戏而已,还是会刺痛她的心,再看那倪萍儿生完孩子后,比当初还要漂亮几分,心里就更不是滋味,总疑神疑鬼觉得沈天赐在偷偷瞄倪萍儿。

    沈天赐会不会和倪萍儿假戏真做,真的看对眼?毕竟和倪萍儿比起来,她实在长得够抱歉的。

    惠敏的脸色从始自终便都很难看。

    冷知秋多看了她两眼。

    倪萍儿被惠敏无端端抢白了几句,也有些不愉快。“妾自是不好和项爷的夫人比,给夫人提鞋都不配,但妾也是实话实说,夫人不会见怪吧?”

    冷知秋一笑道:“萍儿姐姐不要那样说,你帮我的地方很多,万不可妄自菲薄。知秋这些日子思来想去,也觉得书院难办——但这是我心中的梦想,就算难,也要试试看,还希望大家伙儿能有什么好点子、好办法,便帮帮知秋。”

    众人急忙点头答应。

    冷知秋又问冷兔:“前儿不久叫你给宝贝小姐想想辙子,这会儿都九月了,虽然战事不断,但毕竟先帝大行之礼已经结束近一个月,我担心,京城宫里很快就要下达选秀女的旨意。你和宝贝小姐都是怎么商量的?”

    项宝贝此刻正随父母坐在正堂内,和冷景易他们一桌儿吃饭。

    她心不在焉,不喜欢和这一帮官腔官调的人坐在一起。

    尤其是胡登科的妻子胡柳氏,整个就像怨妇,瞧哪个比她好看的同龄女子都没好脸色,时不时尖酸刻薄两句,嘲笑项宝贝不识礼数,不登大雅之堂。

    胡一图、胡登科想着,紫衣侯指定了项宝贝要进皇宫做娘娘的,这可真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紫衣侯到底什么意图呢?

    项沈氏也是浑身不舒服,看胡一图家四口个个都不顺眼,忍不住瞪冷景易:没事请这家恶心人吃饭,找吐么?!破坏我儿媳妇的生辰家宴啊!

    冷景易被她瞪了几眼,皱眉不已,这会儿他实在没脸皮跟这泼妇一般见识,为了女儿知秋,他也得忍着。

    院中,冷兔转着小巧的青花瓷酒杯,半垂着眸子道:“那个傻大妞啊……天天在和自己斗,想不好要不要去找小侯爷,她哥哥项爷说要去找小侯爷去问清楚,这会儿却忙着别的事,一点顾不上她这个妹妹,所以,她就打算这么干等着、耗着。”

    除了冷知秋,其他人全都低头摸鼻子无语。

    冷知秋烦恼的托腮出神:“这可怎么办才好?夫君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回来……”

    冷兔见她这样,皱眉板起清秀的脸,骨碌碌黑眸有一股凛然之气。“知秋姐姐,实在不行,小兔可以牺牲自己,先和宝贝小姐定亲,等选秀的事过去了,再找个由头退亲。”

    “这……”冷知秋有些意外、又觉得不意外、甚至还有点正中下怀,但这个办法也有不好的,那便是世俗目光,看订了亲又退亲的女子,难免低看许多。

    她原本曾想与项宝贵和离后,便做个老姑娘,一直陪父母。如今可再不想和离了,一听冷兔说的定亲退亲的法子,下意识她就觉得不太好。

    “这个办法,我再细想想,明日我去香料铺寻你,再做定夺。”冷知秋道。

    冷兔点点头,欣然应了。

    冷知秋起身去堂屋内陪父亲等人继续用饭,敬酒。

    胡登科问:“冷家妹妹打算何时去项家住?”

    众人立刻停筷,各怀心思的看冷知秋。

    冷知秋觉得胡登科问这问题,有些唐突,他是不是管太宽了?

    “我父亲要造恩学府,知秋如何能够离开?母亲去了,知秋还要照顾父亲起居一阵子,暂时还不能回夫家,怎么,衙内有什么指教?”

    “不敢不敢。”胡登科忙摆手。

    便在此时,门上有人拜访,杏姑进来禀告:“木大夫要见小姐,说有信给您。”

    “哈,凑上时间了,子琳姐姐有心!”冷知秋高兴的站起身告退,出门去见。

    谁知到了门外,就见木子虚不仅捎了徐子琳的信,竟还捧着梅萧送的礼物和书信。

    礼物是一方钟形端砚,石质幼嫩细滑之极,自然是好东西。顶端纹着精致的梅花,背面一个梅花树下观书的仕女,那样子颇有几分眼熟,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冷知秋自己吗?

    冷知秋盖回砚盒,此时不方便,她也不问木子虚为何替梅萧跑起腿来,将礼物和书信都收下了,交给杏姑拿回厢房。

    木子虚四顾一看,这才趁杏姑走开这一会儿,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冷知秋。

    还有信?谁的?冷知秋诧异的接过,信封上没有任何落款,“这……是给我的?”

    木子虚点点头,便叫她收好。

    这才站在阶下,深深一揖,神情诚恳的道:“知秋姑娘,在下虚长这许多年,自以为看透世情冷暖,日升月迁,原来却是昏昧之极,愿乞姑娘择日赐教些许。”

    “如何当得起?木先生若有什么想法,尽可与知秋探讨。”

    木子虚脸上难得有喜色,又道:“啊……前时想要求赐一篇《瘗母文》,一直记挂不已。”

    冷知秋一拍额头,笑道:“是我粗心,早就誊写好了,先生稍等。”

    说着进屋将一卷丝线扎好的稿纸拿给木子虚,木子虚拜谢而去,也不进门拜会其他人了。

    生辰宴结束,冷景易先将胡一图家四口送出门,冷知秋也跟在一旁相送,虽然不太乐意,但这是礼仪。

    胡一图道:“冷大人,不才早就看出您不是池中之物,能够结交你们父女二人,是不才胡某的荣幸,还有那亲家项文龙,据说当年也是个风流人物,如今颓唐了些,不才心想,若有机会,就将项兄也多请到敝处做客,无奈这些年走动不多,不好开口,冷大人您看……”

    他虽然是四品知府,冷景易是三品学政,但他是一方父母官,实权要比冷景易大许多,因此这里没有自称“下官”。

    冷景易对项文龙倒是没啥反感,当下点头道:“好,冷某得空和项兄说说,实也不忍见他如此消沉。”

    冷知秋却皱起眉间,狐疑的看着胡一图。好端端惦记上项家,这胡一图,图的什么?

    ——

    送走所有宾客,天擦黑,冷知秋在门外张望等待了片刻,想着会不会有一人骑着骏马,衣袂飞扬如乘风而至,笑着伸手与她相牵?

    可惜,没有。

    她轻叹了口气,回到房中,先将木子虚悄悄递的无名氏书信拆开了看。

    “冷姑娘,还记得永安否……”

    才看了第一句,冷知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木永安?她倒是没忘记,只是这字迹,分明与春晖堂那副楹联的书法出自同一个人!她喜爱书法,看过好的笔墨,是不会忘怀的,木子虚说那副楹联是成王手笔,难道,这个木永安竟然就是成王朱宁?!

    想来永安是成王的表字,但他为何化名姓木?

    曾经的一点缘分、一点懵懂的怦然心动,早就随着时间和世事变迁而烟消云散,突然再看到一面之缘的故人写来书信,她觉得有一丝茫然、多余。

    朱宁的信,语句简单,寥寥几笔,只说了两件事:一是感谢她赠送的平安符,保佑他脱离京城围困;二是说北方入冬要抗鞑虏,皇侄朱鄯又不容他,腹背受敌,粮草不继,日子不太好过。

    冷知秋看完便陷入了沉思。朱宁这样的人,写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无缘无故,都是有深意的。

    他根本没解释为什么会托木子虚捎信给她,也不说任何意图,但字字句句都不拿冷知秋当外人,就像多年老友一般。

    接着,冷知秋看的是徐子琳的信。

    徐子琳说伤基本好了,信中反复提到成王,一会儿说他太严苛,简直没人性,一会儿又说一起逃出京城,在淮安梅萧地盘上好好享受了几天有酒有肉的好日子,言辞中充满欢喜。最后才是安慰冷知秋,不要太伤心,她满门被老皇帝害死,就剩下她和哥哥苟活着,也这么过下来了,叫冷知秋要坚强、看开一些。

    冷知秋放下信,托着腮帮子思忖:子琳本来散荡江湖惯了,这回误打误撞,倒仿佛被成王朱宁给驯服了脾气。

    最后才是梅萧的信。

    这次梅萧倒是没有写一些酸溜溜的文字,只说了那只端砚是他每天抽空亲手一点一点刻下的,雕刻过程中,心情很愉快,希望这份愉快可以传递,祝冷知秋日后文思泉涌,梦想成真。

    冷知秋有些意外的捏着信,看着梅萧那清俊的字迹,不敢相信他居然没有啰啰嗦嗦提情啊爱啊之类、让她心烦的东西,反倒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颇显得知心体贴。

    本来还不想用那方端砚,此刻再掀开砚盒细看,不由生出几分喜爱来,砚的确是好砚,只要梅萧的用心真如信上所说,那她不妨用着?

    晚饭冷知秋吃不下,一方面是心里有事,惦记着项宝贵能不能赶回来,一方面是中午生辰宴吃得久,还没有饥饿感。

    她绕着院中唯一一株桂花树,转了一圈又一圈。桂花开到极盛,香气扑鼻,地上落了一层淡淡的鹅黄。

    “夫君,你是在树下喝酒,还是在归来途中?”冷知秋倚着树干,痴痴然发呆。

    “小姐,如今天凉了许多,夜间寒,您还是进屋吧?”小葵捧着热水催促。

    冷知秋进屋让小葵伺候着洗漱,眼角却总是透过窗纱去瞟那株桂花树。

    “小葵,你去将那桂花树砍个几枝,插到我床上来,再拿一壶酒,今晚,我想喝几盅。”

    “啊?小姐您要喝酒?”

    小葵想起白天,冷知秋给宾客敬酒,才喝了小半杯,就脸红耳赤,醉态可掬,这会儿怎么还想着喝酒?

    “去拿便是。”

    “噢……”

    夜深人静,风吹枝摇,疏影婆娑的画在窗纸上。

    冷知秋仅穿了珍珠白的薄绸中衣,半卧在插满桂花的床头,自斟自饮,满头秀发披散流泻,有一些垂下榻,将落地未落地。

    她有些醉了。

    “醇酒一杯,夫君,这是你我的约定。醒时,知晓世事无常,风波不平;醉了,但觉如影随形,如在君侧。忆往昔,似那树影轻摇,缠绕不清,温馨难觅,相聚时难……夫君啊,知秋这是在埋怨你了吗?不不不……我还没办起书院,还没长成大树,还没做到当初的承诺,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不怪你……”

    酒杯一倒,美目轻阖。

    她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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