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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心思一动,“老爷子念叨你很久了,去看看?”

    谢柏仪想也不想,一口答应,“好呀。”

    老爷子喜欢谢柏仪自有他的道理。

    老辈的人讲究传统美,讲究中国式生活,这丫头有那点味道。不像梁因,一身国外风气,不静。

    另一个,他别的不爱,独独只爱茶。谢柏仪一手不错的茶艺就是跟着老爷子学的,自然更得欢心。

    所以一见面,老爷子乐开花了,非要立时检查她的茶艺。

    梁宴清故作不满,“我刚回来时也不见您这么热情,您这心可长得有点儿偏啊。”

    老爷子瞪眼,“你这臭小子懂什么。”

    谢柏仪亲密的挽着老爷子,“宴清哥,这你都不明白呀,只能证明你泡的茶没我好喝呗。”

    老爷子赞同的点头。

    梁宴清摸了摸鼻子,被嫌弃了。

    老爷子刚得了二十克极品六安瓜片,自树龄两百年的古树,谷雨后期采摘,用其第二片成熟的叶子制作而成,珍贵得很。

    谢柏仪都害怕自己把它毁了。

    她用中投法冲泡六安瓜片,90°水浸润三十秒,85°水冲泡,茶叶瞬间成了上中下三层,香气便散开,悠长高远。

    谢柏仪奉了一杯给老爷子,老爷子喝一口,眯着眼睛笑。

    梁宴清也端起来喝,略略苦涩,在舌尖短暂停留,醇正回甜。

    他挑眉,再喝了一口。

    老爷子见状,中气十足笑两声,神色满意。

    他说:“柏仪,你也尝尝自己的手艺。”

    她在他们的目光中嘬了口。

    老爷子道,“自己觉得怎么样?”

    她细细品了下,倒也不谦虚,“可以。”

    老爷子又是哈哈大笑,“跟爷爷说说你对这茶的看法?”

    谢柏仪想了想,说,“它就像杜拉斯笔下《情书》里的开场白,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丽,那时候你是年轻的女人,与你那时的面容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老爷子满脸赞赏,目光落到孙子身上,“宴清,听明白了吗?”

    梁宴清盯着谢柏仪,“六安瓜片求老不求嫩?”

    “宴清哥一点就通。”谢柏仪笑说。

    爷孙三人说说笑笑,气氛融洽。

    谢柏仪在外头的骄矜样儿到了长辈面前,那真是一分都没有了。

    这点梁宴清很清楚,他的小公主虽天不怕地不怕,性子也娇得很,但心地是极纯良的。就比如先前,西瓜咬伤了人,她会担心自责。

    他不时看谢柏仪一眼,自己都没发觉,胸腔逐渐充盈。

    晚饭气氛就没有这么好。

    老爷子今儿不吃晚饭,练书法去了,梁国刚又在外头出差,所以饭桌上只有梁家母子三人和谢柏仪。

    梁家聘着名厨,做了一大桌精致可口的菜。但是吃到嘴里,有些不知味。

    谢柏仪难得紧张,总觉着兰春看她的眼神和以往不大一样,可明明都是温和的目光呀!

    还有梁因,似笑非笑,一脸兴味。

    是她太敏感了吗?

    兰春盛了碗鳕鱼汤,递给她。

    谢柏仪接在手里,道了声谢。

    “你这孩子还跟阿姨客气什么。”兰春笑说。

    她笑了笑。

    兰春放下筷子,问,“谈男朋友了吗?”

    她怔了下,不明白兰春的用意,还是摇摇头,“没有。”

    兰春盯着她笑,“有不少追求者吧,一个都瞧不上?”

    谢柏仪余光偷偷瞥了眼梁宴清,心中一紧,“不喜欢。”

    她喜欢的就在眼前,可他不是她的追求者。

    兰春注意到了,也不点破,说,“我看你们这几个孩子就是眼光高,你宴清哥也是,这都相了不下十个女孩子了,愣是一个瞧不上。”

    “妈。”梁宴清一咯噔,下意识拧眉,“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瞧瞧,还不能说了。”兰春瞪了他一眼,转头看谢柏仪,“柏仪,你从小就和宴清亲近,他喜欢哪样的女孩子你应该知道,给阿姨透个底,阿姨下次就照着那样的给他挑。”

    谢柏仪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难怪梁因一副十足看好戏的表情。

    她喜欢梁宴清,梁因一清二楚,所以兰春不可能不知道。现在说这些话的意思,那就是不赞成她了。

    脑子里这么转了一圈,谢柏仪心下一凉,坠坠直往下落。

    面上却维持着笑容,“宴清哥,你喜欢哪样的?直接告诉我们呗。”

    也许是慌乱,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嘶”了一声,眼里顿时浮起泪花。

    同时响起的,还有“哧”的一声。

    梁宴清剜了梁因一脸,他探身轻轻捏住谢柏仪的下巴,“咬舌头了?我瞧瞧。”

    兰春脸色一变。

    毕竟当着长辈的面儿,谢柏仪不好意思,憋回眼泪,摇了摇头,“没事。”

    梁宴清犹豫两秒,退回去。

    他剥了只虾,放在她面前的碟里,“桌上这么多肉,干嘛非得吃自己的,嗯?”

    谢柏仪埋头。

    兰春恢复温和的笑,“还不好意思了。”

    这顿饭吃得实在不算轻松。

    饭后天色已晚,谢柏仪在梁家老宅子住下。梁宴清的西院有空房,她跟着他一起。

    兰春有心想阻拦,但以往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一时也不好找理由。

    兰春说,“把柏仪送到后,你来一趟,我有事说。”

    梁宴清点头,“嗯。”

    他带着她往西院走,西瓜跟在后头。

    这路上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和以前都没什么变化。

    这个季节,海棠和芙蓉大片大片盛开,在昏黄灯光的烘衬之下,温柔蕴藉。

    谢柏仪却没有这等心思,想着兰春的态度,十分沮丧。

    梁宴清察觉她情绪低落,“怎么了?”

    谢柏仪闷闷的,“没什么。”

    梁宴清把她送进屋,说,“衣橱右边最底下一层有你的睡衣,但好几年没穿,你看能不能穿。不能穿就找一件我的,随便将就一晚上。”

    “嗯。”

    梁宴清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叫她,“柏仪。”

    谢柏仪抬眼,“嗯?”

    他话到嘴边,愣了愣,咽回去,“没什么,洗漱过后早点休息。”

    她点头,朝着衣橱走去。她走一步,西瓜走一步,相当默契。

    梁宴清没忍住,勾起嘴角。他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原路返回。

    重新回到主院大厅,兰春早等着了。

    梁宴清在她下方的位置坐下,“妈,您要跟我说什么事儿?”

    兰春取了眼镜,合上手里的书,放到一旁,“我们谈谈。”

    梁宴清心中有谱,面上却未显现半分,“谈什么?”

    “如果是谢家丫头,我不同意。”兰春不饶弯子,直截了当。

    “什么同意不同意?”他假装不懂。

    “非要让我把话说得那么白?”兰春拢眉。

    “我记得您以前不是挺喜欢她?”梁宴清说。

    “那能一样嘛?如果是儿媳妇,自然得另当别论。总之,我不赞同你们两个。”

    “为什么?”

    “你说还能为什么!你是想给那丫头当爸爸呢,还是想让咱们梁家都把她供起来?”

    “妈。”梁宴清不悦,“你说什么呢!柏仪的脾气没你想象中那么差,再说,我比她大八岁,让让她怎么了。”

    “你听听你这语气……”兰春脸色不虞,“我还不是为你着想,等她以后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就迟了。”

    梁宴清不耐烦,“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您以后别在她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您要为我着想,就不要再给我介绍别人家的闺女了,我真心不喜欢。”

    兰春倒吸一口冷气,“宴清,你这意思是,你要和妈妈对着干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起码,我有自主选择另一半的权利。”

    “自主选择?好,那你说说,你到底喜欢谢家丫头哪一点?”

    “我……”梁宴清被噎住。

    兰春表情满意了点,“看,说不出来了吧,所以……”

    “妈,总之这件事您不要管,我自有分寸。”梁宴清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要飞英国。”

    谈话不欢而散。

    梁宴清回西院,离得越近,窗子里的灯光越亮。他瞧着,心里一片暖。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放轻脚步,进去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头发吊在床沿,是湿的,还滴着水。看来她最近修复古籍,也是极累的。

    西瓜伏在床边,抬头看了一眼,懒洋洋卧下去,没理他。

    梁宴清笑,他取了吹风机,盘腿坐在地毯上,慢慢替她吹发。

    谢柏仪睡得沉,没醒。睫毛像两把小蒲扇,静静的。

    她红唇微张,轻轻呼吸。

    梁宴清看得一滞,心里烫了下,移开目光。没想到却落到她修长的脖颈处,心里又是一烫。

    她身上穿的似乎是他的一件长t,因为领子宽大,露出了优美白皙的锁骨。

    梁宴清口干舌燥,头发吹干后立即走开,回了自己那间房。

    翌日。

    天气放晴,空中浮动着瓦蓝瓦蓝的云,清新明媚。

    梁宴清要飞英国,团队发现一位玉雕大师,他打算亲自去拜访。

    他临起飞时不忘对谢柏仪再三嘱咐,虽然彭白已经解决,但出门仍要带着保镖一块,不可掉以轻心。另外,彭白那边,他派去的人也没有撤退,二十四小时监控着。

    谢柏仪应下来。

    就这样,梁宴清又走了,这一走又是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所幸谢柏仪也忙,每天花了大半时间修复清代宗谱古籍。而且这次,他们并不是全无联系,偶尔也会聊一聊电话。

    所以时间倒也不难熬。

    转眼便是十一月底,宗谱完成三分之一的修复。至于埋在梁宴清心中的那颗雷——彭白,经过两个月的观察,她没有一丝异动,甚至早删了那条和谢柏仪有关的微博。

    另外,这段时间,谢柏仪跟着林也去了两三次花鸟市场,买了许多多肉植物养在梁宴清家的天台上。满满的摆了几个架子,令人咋舌。她听说这个季节多肉最容易养,想着到了明年,把天台变成一个多肉世界还挺好看。

    虽然生活没有大改变,谢柏仪也依然没有把梁宴清追到手,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当然,她刻意忘掉了兰春的态度,故作豁达。

    这天谢柏仪没出门,她待在谢家老宅子。

    程敬亲自把做好的妃色格纹老上海旗袍送过来,这套旗袍花了近三个月,全是手工制作。当时谢柏仪一共选了三套,另两套更适合春夏,故而排在了后面。

    戴悦让谢柏仪穿出来看看。

    她穿上了。

    盘扣、大襟、高领、开叉,这几样元素每一个都不少,而每一处都刚刚好,就像长在身上一样。

    净白细嫩的肌肤,盈盈一握的腰,笔直修长的腿。平仄多姿,楚楚动人。

    程敬眼睛都看直了,他脑子里铺开一帧一帧画面:莲步轻移云鬓垂眼眸,玲珑倩影走过春和秋。

    他心脏颤动,眸子里有亮光,怎么都灭不掉。

    戴悦夸:“真是好看,程先生,你说是吧?”

    程敬笑,不吝夸奖,“柏仪是我见过的穿旗袍最好看的。”他顿了下,又说,“伯母,您叫我小程就可以。”

    戴悦喜上眉梢,“小程,你是有眼光的,我们柏仪呀,天生就是穿旗袍的。”

    程敬动也不动的盯着谢柏仪,“您说的是。”

    程敬的目光滚烫,谢柏仪被他盯得脸热,她走到戴悦身边,“伯母,您又在王婆卖瓜了。”

    戴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柔的笑。

    “伯母说的是大实话。”程敬再次看向谢柏仪,“柏仪,你有时间吗?我有两张今天晚上的话剧票,希望能邀请你一起去看。”

    谢柏仪还没来得及说话,戴悦便替她答道,“有时间,正好你们还可以先去吃个晚饭。”

    程敬满脸笑意,风度翩翩,“我正有此意,不知道柏仪肯不肯赏脸?”

    谢柏仪不想,但伯母在边上使眼色。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旗袍,认命,想想又补了句,“我不看喜剧,也不看悲剧。”

    程敬笑起来,“都不是,悬疑剧,阿加莎的《无人生还》。”

    戴悦:“你看小程多了解你。”

    谢柏仪:“……”

    早知道,她就说不看悬疑剧好了。

    程敬也真是,哪有人约女孩子看悬疑剧的?!

    谢柏仪胆儿不小,但舞台效果和氛围都渲染得不错,她好几次跟着台上女演员一起尖叫,还有突然掉下来的绳索,也把她吓了一大跳。

    走出大剧院后,谢柏仪兀自沉浸在剧幕中,一颗心心砰砰直跳。太刺激了!

    有风吹来,骤然涌起冷意。

    她伸手拢衣襟,手上一空,才发现忘了穿大衣。

    程敬从后面走来,双手拿着羊绒大衣的两端领子,轻轻替她披上。

    谢柏仪身上一暖,扭头朝着他粲然一笑,“谢谢。”

    程敬眸子深沉,映在眼底的女人,眸子水盈盈的,嘴唇也水盈盈。

    他喉结滚动,没忍住,低头亲上去。

    谢柏仪霎时睁大眼睛。

    同一刻,不远处有个笔挺英俊的男人,瞳孔紧缩,脸色瞬间阴沉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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