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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却忽然间暴雨倾盆。
苍魇静静在屋檐下坐着,雨水顺着瓦楞滑下,溃碎成幽暗灯火下的黑白。
雨势很大,破碎的雨滴被风揉成沫砸成粉,纷纷扬扬的落在他身上。
尽管宏大的雨声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但屋子里细细的低吟却还是不时飘到他耳里。
一阵无法舒解的心乱,苍魇忽然间站起身来,又焦躁的坐下。
那种暗暗的,隐忍着……却仿佛又是在求救的低吟。
好像在控诉这场荒唐,也嘲笑他的冷酷放任。
苍魇惶惑的捂住耳朵。
就算他不愿意承认,几番出生入死,何欢与罗曼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但他现在只能静静的任由一切发生,什么也不能做。
要么罗曼一个人死,要么他们两人都活。
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很憋屈,很挫败。
还有对何欢的愧疚。
世间本没有他想得那么美好,即使他可以没心没肺潇洒快意,也要见证生死轮回,承担因果报应,还要做出无可奈何的抉择。
雨势渐小,浓厚的雨云后面开始露出的晨曦。
深呼吸的时候,带着泥土气息的湿冷空气涌进胸膛。
脖子上的伤口不痛,反而发痒。
苍魇摸了摸,手上立刻染满了淋漓的鲜血。他怔怔的看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把伤口撕裂了。
细雨斜织,门口花圃里墨绿的大片茎叶间露出两个昙花的花苞。
红萼似血,包裹着紧闭成椎的白瓣。
像即将滴血的心脏。
像期待着鲜血的恶魔。
胸口一痛,那些蛰伏在血脉中的邪气忽然被鲜血的味道唤醒。苍魇蓦的朝雨里冲了几步,雨水洒在脸上,又顺着脖颈灌进领子,那些寒意和疼痛没有带来丝毫的清醒,反而又引发了一阵更加剧烈的反冲。
不能成魔,绝对不能成魔!
苍魇狠狠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光,一头栽在水洼里。
每一次呼吸都有雨水灌进嘴里,然后变成猩红的血水呛出来。
视线开始慢慢涣散。
细雨中忽然出现了一点移动的白。
只是一瞬,那个白衣的身影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一步一步,和着心跳的拍子,不快不慢。
雨丝被伞挡住,激出一片朦胧的雾气。
伞下的少年仿佛午夜间蓦然开启的美梦,花火衍生,罂粟怒放。
“玄清……玄清?你……你来了?”苍魇忽然间奋力爬起把他按进怀里,心中焚烧的嗜血欲念稍稍褪却,“你果然来了……哈哈……”
伞轻轻的坠在水洼里。
金丝楠竹的伞柄,坠着杏黄色的结。
水洼里躺着在暴雨中零落的花瓣。
玄清就像是他命中的福星,也是注定无法摆脱的魔咒,。
每次落难好像都会有玄清出现,而每次玄清出现,无论多大的劫难好像都会烟消云散。
雨水和体温一起渗入对方的衣服。
没有往常那种蛊惑的温热。
只剩下凉薄。
“玄清是谁?”怀中人的声音如同被酿在喉间辗转一般的温润。
就像桃花露。
浅醉微醺,清和不争。
苍魇猛的一颤,放开手踉跄着退开重重跪下:“师……师父!”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诀尘衣蹙眉看他,雨过天青色的道袍外面罩着的素纱垂到脚面,登云履上溅透了泥污和雨水,显然是没用道法,就这么一步步走来的。他平日里总是衣袂飘飘信步而行,脚步轻盈飘忽得仿佛踩着云彩,但在世间要是这么走路搞不好会被当成妖怪。
诀尘衣已经远离尘世多年,要不是为了找他,根本不用再来走这一趟。
月光不染诀尘之衣,如今却为他沾满了泥污。
“师父……我……我……”苍魇想笑,眼角却有眼泪合着雨水流下来,“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我错了,你骂我吧,打我也行……”
“骂你打你又有什么用,你所做的,都已经报应过了。”决尘衣的发丝沾染了雨水,有些凌乱的憩伏在肩头,“苍魇,随师父回去吧。”
“好……我们回去!”苍魇巴不得赶紧回水月洞天,再也不要理会这些令人心烦的纷纷扰扰。爬起来朝着诀尘衣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了脚步,“不行,师父我还不能走……何欢和罗曼他们……我……”
一口鲜血喷出,天旋地转之后就是天昏地暗。
面前的不是黑暗,而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在黑洞尽头,仿佛有无数手臂在招摇,有金红耀眼的血海的翻沸。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身体不住的发烫,脑子也像灌进了浆糊。
“师父!我疼!我疼!我……我难受!”
无法思考,甚至分不清那种实际上并不属于痛楚的感受到底是什么。
苍魇只能和儿时一样不住哭喊着师父。
体内属于姽婳的内息正潜藏在灵魂深处不断躁动着,不断的将他扯向那个可怕的黑洞。那种越来越接近的恐惧感远比身体本身精气被抽离至枯竭痛楚还要真切。
他开始照着玄清的法子把五感六识收归元神,把那些令他烦躁的痛苦的悲伤的通通排除在外。周天运转,灵台却不见清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着他前进。
来不及了。
那片混沌里找不到任何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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