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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越发的犀利。
裴靖远懒散的笑了笑,随意的靠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
说不出的风流惬意,却又无端的让人觉得冷,一种从心里漫上来的冷。
“箬箬,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如果不想让你知道,你即使把我的心剖开,也绝对窥探不到一二。”
“当年,”她的声音哑的都不能听了,“我爸爸,除了袖手旁观之外,还做过什么别的,让你无法原谅的事吗?”
裴靖远的手指重而缓慢的擦过靠枕的边缘,棉麻的布料,有些粗糙刺手。
心头猛的一缩!
曾经的那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压垮他全部的理智。
幸好,容箬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就低下了头,所以,并没有看到他这一刻情绪剧烈的波动。
他眯起眼睛,望着容箬身后,层层坠下来的绿萝,冷淡的说:“没有。”
“那我能不能求你,就此打住?”
即使爸爸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但那总归是她的爸爸,是她心坎上,最柔软的肉。
她做不到漠视他折损骄傲,去卑微的讨好。
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从云端跌落!
那对大半辈子生活在荣华富贵里的人来说,太残忍了,甚至好多人,过不了那道坎。
如果,只是商场上的事,如果,只是袖手旁观......
也罪不至死。
容氏如今已经是风雨飘摇,他也算是报仇了!
裴靖远抿唇,一股汹涌的怒气涌上心头,几乎下一秒就要破土而出,却被他硬生生的忍住了。
“好。”
仅一个字,已经是艰涩无比。
容箬走到门口,突然想到那天傅南一说的:如果你跟她在一起,就是不孝。
捏着门把的手上青筋蹦起,,可见她使了多大力,“靖哥哥,如果伯父的死......”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溢出了眼眶。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她甚至不敢想——
如果,裴伯父的死真的和她爸爸有关,她拿什么脸去面对他。
她还会不会有勇气,信誓旦旦的说:她最大的愿望是扑倒靖哥哥。
裴靖远摁下烟头,和傅南一分手的时候,他并没有痛彻心扉的感觉!
这一刻,他突然懂了。
或许说,在很多年就懂了!
他没说话,容箬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如果伯父的死真的跟我爸爸有关,那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
“我爸是癌症过世的,肝癌,晚期。”
他低着头,看不出情绪。
声音和平常无异。
容箬走出咖啡厅,陆冉白已经走了,明晃晃的太阳很刺眼。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想到要去拦出租车!
她现在的情绪,不适合去医院,井然太吵了,她想去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呆着。
可是,手机从刚才在包间,就一直在震动,半边腿都震麻了。
这会儿,又响了。
容箬掏出来,是个陌生号码,怕找她有急事,还是强打起精神接了。
“我腿疼。”
容箬闭着眼睛:“你可不不可以自己先忍忍?”
“不行,”陈井然有几分委屈,声音也不那般理直气壮:“医生说,好像挪位了,要重新接骨。”
容箬挂了电话,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才跟司机说,去中心医院!
医生刚从他病房里出来。
“他的腿没什么大碍吗?”
“有轻微的移位,已经重新固定了,”为首的医生目光有些躲闪,“近来三个月,尽量卧床休息,要不然,以后即使痊愈,也容易跛脚。”
陈井然躺在病床上,手里拿着份杂志翻得‘哗哗’响,腿上的石膏被他用黑色的油性笔涂鸦出了两个小娃娃。
栩栩如生,很可爱!
这样的人,要不非常喜欢或渴望孩子,要不就是缺乏家庭温暖。
井然年纪不大,所以,极有可能是第二种。
见她盯着他腿上的石膏发呆,陈井然不在意的道:“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嗯......我那时,好像才三岁吧,记不得了,反正我只记得,从那之后,我就被送到了福利院,那个地方......”
他眯了眯眼,简直不是人呆的啊。
资金短缺,经常吃不饱,穿的,也是大孩子穿不了的衣服,一层层的传下来。
才几岁大的孩子,就开始有心计!
私下里打架、横行、称王称霸的孩子头,在有人来领养时,装作一副乖巧伶俐、善解人意的模样。
他模样长的乖,嘴巴又甜,年纪小,也好融入新的家庭!
所以,很多夫妻都喜欢他。
然而,到最后,总是横生枝节。
有一次,他亲耳听到一个平日里在福利院以欺负他们为乐的孩子跑到要领养他的夫妻面前,小声、且扭捏的说:“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井然,他老爱偷东西,上次,我还看到他拿刀片把一只可爱的兔子给杀了,你们一定多花些耐心教他。”
杀兔子在成人的世界里并没什么。
但当时的他才三岁多啊。
那对夫妻听了,脸都白了。
后来,那个去告他状的坏小孩就被领走了。
“那你的亲人呢?”
“没有亲人,后来家里的老管家找到我,将我带大。”
容箬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可恶。
只是从小的环境,养成了这种靠外表的强势伪装内心怯弱的性格!
福利院她没去过,但也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事,肯定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么淡懒。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他转过头,看着她笑的不怀好意。
容箬点了点头。
“是不是瞬间觉得,你那点儿鸡毛蒜皮,男女情爱的事跟我的身世比起来,都是浮云?”
容箬觉得,陈井然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那快去超市给我买点零食,妈的,都要饿死了,顺便端一杯水给我,说了这么多话,嗓子都冒烟了。”
容箬:“......你不是刚吃了早餐吗?”
“大姐,这都十二点了,要吃中午饭了,我是男人,胃功能强大。”
“躺在床上不动的,一律算是猪。”
“那你想要什么姿势?我动给你看。”
“想你去死,”容箬拿着包,开门的时候回头问了句:“你想吃什么?”
“薯片、巧克力、饼干、卤猪蹄......能来的都来点。”
“我明天要去上班,我等一下顺便给你找个护工,有什么条件先想好。”
“你上班一天多少钱?”
容箬算了一下,加上补助,“两百多吧。”
“那我给你三百,你继续在这里照顾我。”
“你不是没钱吗?”
上次病房里砸坏的东西还是她出钱赔的。
“我可以打借条啊。”
“你就继续编,能开豪车、请司机的人,没钱?”
陈井然耸了耸肩:“那是我爸妈留给我的遗产,你要喜欢,送给你好了,反正都被你撞的不能动了。”
屁。
那明明是最新款的,去年才限量发行的!
......
额头上的纱布已经可以拆了,刘海盖下来,不太容易看到伤口。
她回酒店拿东西,正好在电梯里撞见从负一层上来的裴靖远!
白衬衫、黑西裤,衬衫袖子撩起来了一些,领口解了三颗扣子,随意的敞着。
一里一外的对视。
沉默的尴尬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容箬抿唇,她在纠结要不要进去,还是改走别的电梯。
这会儿酒店来往的人本来就少,偶尔有一两个,瞧见裴靖远的神情,也都远远的避开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
容箬松了口气,和裴靖远独处,就像是在坐过山车的感觉。
心脏迟早会受不了负荷,爆炸。
电梯门还没完全合上,又往两边退开。
“上来。”
低沉的声线极具磁性,有着成熟男人的醇厚沙哑。
他都开口了,容箬也不好继续站在原地了,走进去,尽量挑了个离他最远的角落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