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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朗便传来了消息,他们找到了康羽泽的所在,那人不躲也不藏,就在笑风堂里面见一个人就游说一个,状似癫狂的模样几乎有些慑人。
就好像一朝一夕之间从高处坠落一般,找不到半点缓和的可能。
颜臻臻看着那样模样的康羽泽,竟再也找不到半点和曾经爱过的人相似的影子。
他曾经负她良多,以至于现在颜臻臻看着这样的康羽泽,却都提不起半点怜悯的意思。
他们挑的是深夜,沈朗和胡月儿负责带南云,索性留在了客栈里面,剩下楚留香和唐子期颜臻臻一行人前往笑风堂总部。
这地方他们算起来也是来过了好几次,焉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下还不到十年,却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唐子期忆及最初来这里的时候,那时老刀还在,那时的笑风堂,远不似当下这样没落。
曾经的传奇,今朝破败如斯。
多么讽刺。
颜臻臻依旧是平素的模样,脸上带着轻飘飘一层面纱显得有些如梦似幻,她的脸被沈朗上了几次药,疤痕已不那么明显,但她仍是戴上了那层面纱,一如毁容后初次见到康羽泽时她的模样。
颜臻臻对着楚留香和唐子期轻轻点了点头,楚留香压低声线:“小心。”
她笑了笑便飘忽地走了进去,使的是近些日子胡月儿教的功夫,踏在地上整个人都轻飘的很,有几分离世之感。
待得进了小院,方才看到康羽泽的模样,他站定在昔日的台上,沉默着往嘴里倒酒。身旁已是有好几个酒桶空了,颜臻臻从未见过康羽泽这般的模样,微微一捂嘴的功夫那人的目光已是看了过来。
饶是落魄如斯,功夫到底还是没散,他用一种看到鬼的神色盯着颜臻臻看了半晌然后惶惶然向后退了几步:“臻臻,你是来索命的?”
多么可笑可鄙,这样的康羽泽,竟也让自己爱了那么多年,颜臻臻心底冷笑出声,面上带了三分凄凉之意:“你终于承认,是你杀的我?”
康羽泽手里的酒罐蓦地落地,面上的惊慌掩都掩不住:“不是我……”他狠狠摇着头然后向前走了几步:“和我无关,臻臻,你是楚留香和唐子期他们杀的,他们最初发现了你的尸体,都是他们做的……”
看着这样的康羽泽,颜臻臻蓦地觉得一切似乎都成了前尘过往,几乎提不起兴致去报复。
那些爱与恨现下看来原来是这么不值得,只在当下,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你爱过我吗?”颜臻臻蓦地问出口来,她看向康羽泽的脸上带着三分凄凉,复又边走近边慢慢重复了一遍:“有吗?”
康羽泽几乎是惶惶然地退后了一大步,撞倒了身后一大堆酒罐,竟似是极怕面前似鬼一样的女人:“爱过……我爱过!”
这一次颜臻臻笑了出来,看着康羽泽狼狈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失笑出声,笑声带着三分凉薄七分冷漠:“你会有报应的……”
康羽泽冷笑出声,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嗤笑起来:“颜臻臻……当初是你说爱上了我,从始至终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现在这样,难不成是想让我负责?”
颜臻臻面上的神情终究还是慢慢冷淡下去,仅余的几分怜悯彻彻底底地消散开去,她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只恨自己竟是所恋非人,闭了闭眼,她慢慢笑了出来,那笑声实在是太过凄厉,几乎与索命冤魂无二,她厉声喝道:“康羽泽,你知道等着你的是什么吗?所有你现在承受的恶果,都不过是前时种种还了回来,你将一败涂地分文皆无,像一个笑话一样被众人唾弃,站在西街口受万众唾骂,最后身首异处成为江湖人的笑柄……”看着惶惶然立在那处的康羽泽,颜臻臻忍不住闭了闭眼,复又说了下去:“这种种都只是你的孽报,然而再过不用十年,康羽泽这个名字就将被整个江湖所淡忘,最后剩下的,不过是一抔枯骨……”
眼见着康羽泽的神色渐趋癫狂,楚留香终究变色,他和唐子期一左一右掠过来携住颜臻臻的小臂,低声道:“够了,这样就够了。”
颜臻臻的神情看不出是恨是怜,只觉一时之间竟是怔在了那里。这个男人害她至此也不曾存了半点怜悯之心,只恨不能茹毛饮血方能解恨,此时见他落魄如斯几近疯魔,到底也提不起半点怜悯的意思……
所有的恶果,都只是还回来了而已。
颜臻臻两边都被人护着,却是忍不住掉下泪来,心底有一句话痛彻心扉。
康郎,我们终于两清了。
康羽泽看着飞掠而至的楚留香和唐子期,面色依旧是恍然的,他喃喃叹道:“为何只有我……永不得志?”虽说是个问句,却也不等人回答竟是厉声喝出来:“世间有那么多蠢笨之人平步青云,为何只有我康羽泽,永不得志!”
那声线带着十足的不甘,却是听不出半点的痛悔。
唐子期忍不住蹙了蹙眉,伸手拉住楚留香,感受到指尖的温度方才拉紧了一点:“疯了。”
楚留香的神色极为平静,他回握住唐子期的手似是一种安抚:“是疯了。”
他们离开笑风堂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彼时传奇的所在而今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个疯子守在后院灵堂的台阶上,疯狂地饮酒长歌。
多么可怜可悲的境地。
一路上颜臻臻都是沉默着,这时唐子期只恨没把南云拉过来一起,至少还有个人能和颜臻臻交流,至于楚留香……他默默内伤,算了。
“大抵我们便是康羽泽口中的愚笨之人罢,”楚留香嘴上虽是这么说,面色却也是十足愉快的,他看向旁侧的唐子期笑道:“胸内无大志,满足于现下的日子,可不是愚笨了?”
唐子期心领神会,便只微微笑道:“的确满足,”他侧过头去看颜臻臻恳切道:“颜姑娘,也该寻个新的开始。”
半晌,颜臻臻方才微微苦笑了一声:“多谢二位公子,待得康羽泽的事有了结果,大抵臻臻就该离开了。”
楚留香眉头微蹙:“臻臻,此话何意?”
“五湖四海天下为家,”颜臻臻此番的语气多了三分真切,林间清风掠过眉眼竟似是微微亮了起来:“这便是臻臻最初的祈愿。”
唐子期怔了半晌,方才轻叹道:“也好。”
哪怕是最简单的一个祈愿,这一生能够真真正正地完成它,也是好的。
至少等到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时候,还有一些事情可以追忆,而不是空洞的,只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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