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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听我们谈话。后来,她听到我们满嘴疯话,只是掩口晒笑,也不加评价。
后来,我们忽然发现窗外已是夜色沉沉。女友的下班时间早过了。
我们不得不草草结束了我们的辩论,起身回家。可是我心里还惦记着那位姑娘。虽然她就坐在我旁边,可我从始至终都在和文友谈话,并没有能和她交流,连她姓字名谁,加在哪里都不知道。万一出了这大门,再没有见面的机会可怎么办?有新心问一问,可仓促之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是,姑娘举起手中的一本书,冲文友道:“这本书我拿回去看一下,后天给你送过来。”边说边看了我一眼。我心头一动,在心里应了一句:“后天我也一定来。”
出了化工厂,我们驱车走在回城的公路上。文友把我晒在一边,开始和姑娘单独谈话。就像刚才在办公室,他把姑娘撂在一边,单独和我谈话一样。而且,文友谈的都是只有他和那姑娘知道的情况。我根本插不上嘴。
这样一直进了城,走到一个路口。姑娘忽然问我:“你在哪里工作?”我如实作了回答。接下来,我只要再顺口问一句:“你呢?”姑娘就一定会把她的工作单位告诉我的。可是,我还是个很要面子的人,生怕一发问,把自己的心事暴露出来。况且觉得后天就会再见,不急于这么一问。
然而,姑娘似乎却在等我发问。她随着我们继续向前走。文友提醒她道:“你该拐弯了。”姑娘:“啊”地一惊,脸不觉红了,急忙向旁边的路上拐去。
看着姑娘走远了,我问文友:“这是谁呀?”文友含糊答道:“这也是我的一个文友。”
到了第三天,我又去拜访文友。文友似乎已经料到我会来,可还是问:“你怎么来了?”我早已设计好了自己造访的理由,从怀里掏出一本《道德经》递过去,说:“我给你送书来了,你不是说没有看过《道德经》吗?”
文友接过书,连脚步也没挪动一下。把书拿在手里“哗哗哗”地翻了一下,就又递给我,说:“不看了,不看了,我们还不倒研究这个的程度。”我只好又把书接了回来。
紧接着,文友突然就说:“你到我家去吧。”我一怔,心里想:“今天下午不是那个姑娘要来吗?你不等她了?莫非她已经来过了?”可嘴上又不好问,就问文友:“有事吗?”文友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随着文友去他家。
文友把我带进他的房间。房间里乱糟糟的,到处放着刨的光溜溜的木条。地当中摆着几件已做到一半的家具。文友正在准备结婚。他的未婚妻是电信局的一名话务员。我见过的,是一个非常随和的姑娘。我想文友叫我到他家,一定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一进门,我就说:“干什么?你说吧。”谁知文友连连摆手说:“不不不,没什么要干的。你坐吧。”说着,把床上的东西归拢了一下,腾出一块地方了让我坐下。
再往下,好像文友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立在屋子中央占了一会儿。然后到新家具前,把柜门一扇一扇地打开,又一扇一扇地关上。嘴里年年叨叨的,可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默默地注视着文友的一举一动。文友就直冲我走了过来。在我面前站定后,他没头没脑地评论起当今文坛的怪现象来。语调慷慨激昂,而且伴以有力的手势。言辞却前言不答后语,根本搞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听着听着,我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其实文友叫我到他家来,什么事业没有。他只是想避开那个姑娘,不让我和她见面罢了。好良苦的用心。
看着文友似乎是激情难抑的表演。我发现我与这个近在咫尺的人,距离竟是那样的遥远。我起身告辞,再呆下去只能使我的心灵徒受煎熬。文友也不挽留,如释重负般地把握送出门。“再见”的话音未落,门已“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
后来,我曾很努力地寻找过那位姑娘。在她出现的那条路上,在她消失的那个路口,在所有的繁华闹市,人流密集的地方。然而,我始终没有能再见到那位姑娘。
我不知道那个曾经是我文友的人,是如何向她解释我的消失的。他们的交往还一如既往吗?
再后来,我读张爱玲的散文。其中的一篇短文引起了我的颇多感触。文中讲的是:有个村庄中的一个女孩子,某个晚上在她家的后门口见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男孩子。他们“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打过招呼的。他走过来。离的不远,站定了,轻轻地说了一声:“哦,你也在这里看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儿,各自走开了。
可是,这个女孩子后来被拐卖到外地,“经过无数的惊险的风波,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个春天的晚上,在后门的桃树下,那个年轻人……”
最后,作者的结论是:“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
这篇散文的题目叫《爱》。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想我也应该满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