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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出门到欢香馆,她便已经做好了并且装盒,由李二提着,我们三人便往运河方向走去。
记得第一回跟着三娘去运河边,也是夜里,当时李二他们背着几十袋肉馅馒头,特意去喂河里的蛟龙和鱼群。那段时候还是夏天,雨下得很多,河水涨满,天色阴晦。而今日,还是三娘牵着我的手,我跟着她的脚步,走得很快而毫不费力,秋风飒爽中,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更夫的敲梆声响,好像已是亥时。
但就要到河边的时候,我们的脚步却慢了下来,前方远远能看见一片灯火通明,是逍遥客栈和那艘船,许多人来人往和喧哗声。
“待会儿你和我一起上逍遥客栈里,除了那春阳,你还得注意,会有一个穿青衣服的少年。他是春阳的亲弟弟,也是来自饿鬼道的饿鬼。”桃三娘这样嘱咐我道,“他表面上也是元老爷的娈童,但你千万不要去看他或者让他发现你有留意他……他不比春阳,他是真正十足残暴的饿鬼。若不是春阳在,元老爷府上的人,恐怕早就被他吃光了。”
我一惊:“他们真的会吃人?”
“当然!”桃三娘很肯定地说道,“春阳来人间,主要是为他母亲以及兄弟姊妹得到长期的供养,并不为吃人。但他这个弟弟,出生之时就是那几百个孩子之中啃噬自己同胞血肉最多的一个。他们的母亲根本没有办法,是春阳最后制服了他,之后却也并没有舍得杀他,唯有把他带在身边。”
“原来是这样。”我心里头涌起一种不知道什么样的感觉,脑子里浮现娘微微隆起的肚子。我没有像春阳那样多的同胞手足,更不了解他对那一切会是怎样的感受。我只是深深地觉得可怕,世间居然会有如此沉重的可怕,可怕到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可以说出来……
逍遥客栈就在眼前了,只见那夜幕半空间,淡淡香烟缭绕,石阶的门前车马林立。门上数串大红纱蒙的灯笼,悬于飞檐楼阁的各角,众多乐器欢歌乐语声从门里飘出。而更远处,大约那艘游船所靠的岸边,好似有人点起火把,又好似有人点起蜡烛、烧起纸钱,仿佛还有嘤嘤哭声,只是听不真切,火把的光照得船上新刷的漆,在这夜里都如此光亮,伴着运河里潺潺的水流响……
“三娘,元老爷身边究竟有几个娈童?究竟什么是娈童?”
桃三娘沉默了好久,直至我们快要走上逍遥客栈的台阶,她才低声答我:“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几个娈童。”
她接下去似乎还说了一句话,应该是给我解释什么是娈童,但此时面对的那屋里传出撕金裂石一般的声乐音响,一时之间刺入我的耳朵,也完全盖过了桃三娘的语言。我只是傻了一样还在仰头望向桃三娘的脸,这一瞬间,我看见她的脸上表情清晰而迅速地上扬,变成了容光焕发的如花笑靥。
有一个笑容可掬的跑堂上前来招呼:“请问客官……”
他还未说完,后面就立刻上来两个元府家丁,直接越过跑堂的朝桃三娘一拱手,用冷冷的声音说道:“上这边二楼。”
桃三娘点头笑答声有劳带路,便随着他们从旁边一条楼梯走上楼去。我第一次走进这样宽敞高大的房屋,这里到处挂着精美的垂帘,到处摆着颜色各异的盆花,香气弥漫。现在这个时候大堂里虽然没什么客人了,但拿着鸡毛掸子或抹布的杂役,还是不少;二楼上,还有那么多的琴乐歌声,从不同的房间里传出。我紧紧跟在桃三娘身边,在二楼长廊上转一个弯,再走到尽头,就是一个宽大的半月门,里面传出女子的歌声。有人掀开长串碎珠子的门帘,歌声便戛然而止,里面就是一张大圆桌,桌上坐满了人,我的视线根本不敢望向前方,只觉得唱歌的就是曾到过欢香馆的那个叫金云儿的妓女,我站在桃三娘身后,只看着脚下红色方砖的地面。
“咦?欢香馆的老板娘来了!”听声音,是长沙人赵先生。
桃三娘对众人欠身一福,然后回头吩咐我道:“把带来的点心端出来。”
我见过几次元老爷的场面,也知趣了,便答一声“是”,回身去把李二手里的食盒掀开。食盒分两层,上层是元老爷要的几样点心,但下一层隐隐散发着辣椒热油的辛香气,想来是给那长沙人送的金丝粉,我便也打开一一呈上。
屋子的一角,坐着一位弹琴的女子,圆桌之上,摆下的都是时令瓜果和炒货的碟,照旧还有元老爷的高贵茶器。我不敢抬眼看任何人,只是小心谨慎地摆好手里的碗碟。
一天之内死了两个人,想来元老爷的心情也不会怎么好吧,我大气都不敢出。只希望这船赶紧完工,爹能够平安回家。
“呵,这小姑娘总是这么害羞内向的。”我听那妓女金云儿这么说,桌上的人们似乎都在看着我笑。
我眼角恍惚瞥见正中央的元老爷左边,是白衣的春阳,右边则是一个着青衣的,立时头皮发麻,不敢再看。
这时元老爷淡漠声音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春阳答:“回大人,是亥时一刻。”
桌上另一人道:“眼看就要完工了……”但他下半句话却停住了,这房间的窗户外面,似乎就能看见那船,若不是那女子一直弹琴,这里恐怕也能很清晰地听见船边岸上的哭泣声。
“好了,别弹了。”元老爷有点烦躁地突然打断那琴声,但随即似乎也觉得自己语气不好,在场的人皆一窒,静默下来。
弹琴的女子出去了,掩上门悄无声息。
窗外飘入远处船上敲敲打打以及嘈杂的人声,十分清楚。
元老爷站起身,走到窗边朝外张望,叹了口气。
我看站在身边的桃三娘垂手恭立,并不作声。
“这船,竟有什么不祥吗?”只听元老爷自言自语一句。
桌上有人接话道:“听闻昨夜有人在船上看见水鬼。”
元老爷转过身来,见说话的是那长沙人,便问道:“赵先生你也有耳闻?”
长沙人点头,也站起身走到窗边沉声道:“不是说,昨夜死去那位工匠,曾在落水前,说见到水鬼吗?当时船上却无人信他。元大人为何不请来道士?”
“这……”元老爷皱眉道,“原本拟定是待船完工之后,才去请斋公的。”
“我这有一块随身佩戴的太极古玉,乃是昔时大汉武皇帝未央宫中之物,能辟邪灵晦气,不如就送给大人悬于船上,或许能起到震慑之用呢。”长沙人说着,果真从衣襟中摸出一件东西,递到元老爷手里。
我看见元老爷把那东西放在手掌心,仔细看了一下,缓缓道:“这确是一块羊脂古玉,先生怎能把如此贵重物件……”
“这皆是身外之物,不值什么。”长沙人摆手。
我忍不住觑了一眼对面的春阳,他脸上却是一如平时的冷漠,没有一丝特异神情。
屋外有人敲门,进来一个小厮回报:“禀告大人,衙门那边人来报,仵作已经验明张五的尸身,确系由倒塌木梁砸碎头颅盖骨身亡,并无异样。船内工程亦全部完成,工匠们已经撤离船上,大人是否亲去视察?”
“好,知道了。”元老爷点头。
“诸位,元某失陪一会儿。”那元老爷说完就往外走。春阳也站起身,元老爷却按住他肩头道:“你们都留在这里,不要乱走。”
“是,大人。”春阳并不赘言,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