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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先生出生于上世纪40年代的香港。
他说:“我王迪祖籍扬州,却生在了香港。一岁还不到又跟着父母去了四九城。这一条漂泊的贱命,到老还没得改。”
说完,他坐下,靠在皮椅上,合上眼睛,仿佛将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我父亲,年轻时是复旦大学足球校队主力。你看照片,对,就哪儿——你看着是不是觉得很威风?”
老人指着泛黄的黑白照,照片上的青年人身材健硕,仪表堂堂,并且与王老先生有着同样炯赫的眼眸。
“我父亲王鼎新,老上海懂球的都得记住这名儿。那可是最威风的高中锋。毕了业他随恩师李惠堂辗转到了香港。那会儿,小日本还没被美国佬扔飞蛋,国内也还没解放。在香港,我父亲和母亲自由恋爱。后来共和国成立了,受贺龙元帅邀请,我一家人回了北京。记得那会,北京的小玩意做得特别精细。现在回国去,买不到的。在老北京踢球,还真别说,小伙伴们都仗义。”
老人家说话时的语气貌似压得很轻,实则却是用欢快的语调说着回忆里那一片片几乎破碎了的往事。
张励华托着下巴安静地听,很享受。
可老人家说到了老北京的往事,紧接着就该回忆他那代人所共同遭遇的劫难,说他父母如何如何被迫害,他如何如何潜逃上海,南下偷渡香港。
老王说话时的语气变得很淡很淡了。张励华不免心头发酸,仿佛是被唤醒了内心深处的悲悯。
从偌大一个空荡的宅院所感受到的寂静,可以料想得到,王迪老先生的内心有多孤独。
想必,有些话不能随便说,说了未必会好受。此时谈心,只因“他乡遇故人”。王迪老先生仿佛将一份情怀寄托在了张励华心身上。
“66年,那会我才18岁。书读不了,只能等插队。插队下乡没啥好说,反正我逃了。那会儿,我妈已经去世,她是一福建富商家的独女,被单位的红卫兵给逼死的。父亲也废了。他狠下心让我冒险出逃,怕我这一生也被废掉。我啥都带不走,就一袋子馒头、一双球鞋,一块东藏西藏废劲保住的瑞士表,还有一道写给光良先生的信。就这样到了香港。“
“那您可真厉害。换我八成饿死在路上。”张励华同样地一脸悲哀,心里总想着调和一下气氛。
气氛很不对劲,莫名有些寒颤。
“不容易。但总得活下去。从北京逃香港,一路风尘,去了香港还是很苦。住九龙城寨,干了几个月苦力,有时饭都没得饱。去南华找了三次,光良先生只见了我一次。他让我踢踢看,我就踢了几下,球性不错。我便随他去英国进修。”
说到去英国进修,老先生脸色有些发白,他总是背过身去,让背影显得很沉重。
“英国我不喜欢。但光良先生待我不薄,送我去利兹联试训。机会是人家好说歹说才给的。有个叫约翰·文森特的英国佬下黑脚,当场就把我胫骨给踢折咯。那年代,断了腿咋还能踢球?可英国佬不但不赔偿,一句道歉都给赖掉。中国那时候穷嘛。在外头,中国人说话怎么都不硬气。光良先生六十来岁的人,陪我大哭了一场。后来我留在英国念书,学费都他给我补的。我感谢他帮我很多。可我没来得及给他老人家送终。我不喜欢英国,所以就去了法国。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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