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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出见你一面,只要你当面说不再追究朱家,他即可放下。”
乔蓁愣了愣,冷夜那大祭司还记得萍水相逢的自己?这于他而言只是一件连小事也算不上的事,他居然还当了真?再者他与冷夜非亲非故,去见他略有不妥,估计就是这样,乔茵才没有提及。
朱尔德是察颜观色的商人,乔蓁的为难他看在眼底,也心知这要求对于待嫁姑娘家来说是很失礼的,“乔姑娘,你也知道此案牵涉到茵姐儿她家,就算你不看在我的情面上,也请你看在茵姐儿的情面上,你总不想茵姐儿她爹因此而丢官?六品京官在京城多如牛毛,你二伯能攀上这位置却也不容易。这对于我或者乔姑娘自家来说,都不是一件小事。”
乔蓁何尝不知道朱尔德说得在理?咬着唇看了看湖面上的水,想到冷放大祭司的身份,再一想到圣琴,想到父母与兄长,她的心头又一热,不如就借这个机会再会会冷夜那个大祭司吧。
思定后,她最终点了点头同意再见冷夜一面。
朱尔德顿时心喜若狂,没想到乔蓁会应允,他原本还打了不少腹稿想要说服乔蓁,“乔姑娘的仗义,我朱尔德这就记下,他日必定报答姑娘。”
“亲家五舅言重了。”乔蓁朝他福了福。
两人边走边商定相见的日期与细节,正说着话,朱尔德突然捂着胸口一脸抽搐地倒在地上,手脚也略为麻痹了,一脸的痛苦。
乔蓁吓了一跳,这朱家五爷到底身体有什么毛病?她忙蹲下来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亲家五舅……”
乔蓁看他这情况像是心脏病发作,他的两眼也盯着乔蓁看,只是瞬间苍白的嘴唇一直在哆嗦说不出话来。
乔蓁忙问:“你可带有药?”
朱尔德想要再动动手指都困难,一时间他只有眼睛可以转动。
乔蓁摸了摸他的身上没发现有药瓶之类的东西,再看到这朱家五爷似乎呼息开始困难起来,一时情急,想着人命关天,该死,偏在这时候无人可吩咐,惟有拼命冷静下来,想着前世学过的一些急救措施。
她立刻将朱尔德放平在地上,手掌贴在胸廓正中,两手掌根重叠,手指相扣,手心翘起,离开胸壁,两臂伸直垂直向下压,使胸廓下陷三厘米,然后放松,反复再动作,不过才做了十下,她的额头就冒着冷汗。
朱尔德的意识尚未完全失去,他感觉到她的小手在他胸上的力量,随着心脏慢慢地跳动起来,他的眼睛也缓缓再睁开,一滴汗水掉到他的唇上,他伸舌舔了舔,微咸,但却有股甘甜的味道在嘴腔里散开,乔蓁的容颜,这一刻,深深地刻进了他的心里。
“五爷,五爷……”
后方有小厮急切的叫唤声传来,乔蓁听闻顿时松了一口气,两眼看向朱尔德的时候,正好与他的眼睛对上,顿时惊喜道:“亲家五舅,你醒了?”
一句亲家五舅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朱尔德眼里的光彩顿时一黯,正要撑手坐起来,乔蓁却是阻止他,“待会儿再起来,你家小厮八成是给你送药来。”
朱尔德又躺回地面,袖下的手却是紧握成拳,他没想将自己这最糟糕的一面展示在她的面前,心绞痛,这是他自娘胎遗传而来的,也是他一直不愿直视的顽疾。
“五爷,这是您的药,早上出门的时候过急了,忘了带。”小厮气喘吁吁地道,然后拉开塞子,倒出一颗给朱尔德吃。
乔蓁避嫌地站在一旁,这是朱家的事情与她没有大关系,她没有偷窥别人*的爱好。心下也在庆幸,好在这小厮送药及时,也好在朱尔德的症状不是最严重的,不然真要人工呼吸什么的,她是无所谓,反正是救人问心无愧,可这到底是古代,真要那样做,这闺誉只怕又要毁了。
约莫过去了一刻钟,朱尔德才在小厮的搀扶下走到乔蓁的面前,一脸谢意道:“多谢乔姑娘刚才施救,不然在下危矣。”
乔蓁笑道:“不足挂齿,亲家五舅不用放在心上。”
“不知姑娘用了什么法子救了我们家五爷?”一旁的小厮好奇地问,也存了要学学的心思,毕竟五爷不爱吃药,若真发作了,在没药的情况下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朱尔德想到的却是那一刻面上的阴影,似乎她的唇要向他吻来,那个时候,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现在思及,脸上还红了红,遂一脸正经地喝斥自家奴仆。
乔蓁却是摆摆手,“这又没什么,你的小厮真要好好学一学,关键时刻还是十分管用的,我又不藏私,不过是平日里看的书杂,才学了这么些个旁门左道。”
她十分热情地将急救心脏病的方法详细与对方的小厮说,包括按压心脏的手势,还有人工呼吸的作用,当她说到人工呼吸的时候,小厮还瞬间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法子?莫不是这乔姑娘在骗他的吧?不过看到乔蓁的脸上神色十分严肃,他当即就信了。
朱尔德在听到人工呼吸的时候,就知道他想歪了,心中那一丝旖旎绮思瞬间消散,像他这样的身体,本来就不应娶妻,这是害了人家姑娘家守寡,原本火热的心瞬间也就被现实这一盘冷水浇灭。
对于这亲家五舅的心事,乔蓁并不知情,在传授了心脏病的急救方法与自家的事情办妥后,她即礼貌地与朱尔德告别。
朱尔德站在原地看着她的马车驶远,心里似乎有几分疼痛,从来都是这样的,他不敢对任何一个姑娘家倾注自己的真情,只因这破败的身体。
“爷,你若真喜欢这乔姑娘,就上门提亲啊。”一旁的小厮一眼就看穿自家主子的心事,“乔姑娘这人真好,看她教小的学会这些,可见很有善心,若真的成为五夫人,更能照顾您的身子,岂不是一举两得?”
朱尔德瞪了眼小厮,“谁让你这么碎嘴的?赶紧自个儿掌嘴,这话别乱说,那可是我的小辈,传出去坏了人家的闺誉不说,我还要被人说成为老不尊。”
小厮委屈地自个儿打了几嘴巴,不服气道:“爷又没有多老?不过才二十有五,正年轻得很……”
说得正起劲的他看到自家主子要打下来的巴掌,顿时缩了缩肩,不也再乱说话,不过眼珠子却是转了转,回头可以与主母好好说一说,为了五老爷的婚事,上了年纪的主母更添了不少白发。
在他看来,乔蓁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外甥女,隔了不知道多少重,又有何娶不得的?
另一边厢的乔蓁并不知道朱家小厮内心的弯弯绕绕,正细心地聆听自家侍女详说这回买的仆人,大多都是走难到京城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惟有卖身为仆好换一口饭吃。
待仔细地看了看这十来个仆人,前后不过花了不到五两银子,当然这也有朱尔德的面子在,别人才给的优惠价。
其中一对面黄肌瘦的母女只剩一双大眼睛是醒目的了,身上的衣物虽破烂倒是颇为整洁,模样也不算难看,只是女儿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又瘦小,估计是没人想要,所以这对母女才一直没有被交易出去。
听露看到自家姑娘的目光落在这对母女的身上,顿时脸上略有些尴尬,“姑娘,奴婢看她们母女怪可怜的,人牙子又老欺负她们,所以才花了银子买回来……”
“我可有说你什么?”乔蓁回头看了眼听露,似笑非笑道,这侍女当她是什么人?是那扒皮的黄世仁,不讲半分情理?
身为母亲的把女儿紧紧地护住,看到乔蓁一脸的和善,但她不愿与女儿分开已经被人退回去多次了,忙道:“姑娘放心,我与闺女吃得不多,一天就吃两餐,不,一餐也可以,我还会针线,我的针线活不错的,姑娘,您就行行好留下我们母女吧。如果不是为了给先夫发葬,我们母女也不会沦落到这地步……”那人牙子在送走她们母女时最后发狠说,如果这次她们母女俩再被退回,他可是要把她们卖到烟花之地。
听露听得眼泪水儿直流,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哪能不感同身受?遂两眼亮晶晶地看向自家姑娘,嘴上却道:“我们姑娘最是仁善,从不苛刻下人奴婢的,只要你们没有歪心思,在乔家绝对有落足之地……”
乔蓁总算可以舒一口气了,好在她这个此刻同情心泛滥的侍女还记得一些原则上的事情,看了眼小女孩用怯怯的目光看她,她友善一笑,“听露说得没错,一日三餐,乔家还是供应得上的,你且放心好了,安心做好手头的工夫,我只求没有歪心思即可。”
一群新买的下人听到这里,都直呼主家是大善人。
最后这对母女,乔蓁还是留在身边当个绣娘,真看了这女人的功夫,也不得不概叹手艺真是不错,换了身衣物出来的女人,倒也眉清目秀,问了名字,直说就叫秀娘,至于她的女儿,叫宝妹。
秀娘、宝妹倒也啷啷上口,乔蓁也没有费心思再给她们换名字,倒是小丫头知道自己不用被送回牙行,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在乔蓁的面前也放开了些许。
给乔维那儿再添了两个小厮与粗使婢女及婆子,自己这边同样也添了两个二等侍女给听露打打下手,外加粗使婆子,这样一来,人员都分得差不多了,这些人没有与乔家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倒是可信得多。
两个新添的侍女,一个唤映夏,一个唤含冬,刚刚进来干活,手脚也麻利得很,什么活儿都抢来做,让听露一时间也快赶上过姑娘的日子了。
夜里乔蓁在算账的时候,发现一旁正在做针线的秀娘也看得懂字,一试之下居然算盘也打得很是顺溜,顿时大喜,这可是现成的账房人才啊。
秀娘腼腆一笑,“这都是先夫活着时教的,那时候家中也尚有几亩薄田,日子倒还过得去,我也就学了一二。”说这话时,她的表情明显带着怀念的色彩。
乔蓁听得也颇唏嘘,听这些个话倒是一对恩爱夫妻。
秀娘随后又道:“可是好景不长,前些年天旱欠收,家里又惹上了官司,结果全都填进去了,我们没法子过不下去,才带着宝妹到京城来投亲,哪知亲人没找着,一场秋雨,先夫得了病,没熬几天人就去了……”说到这里已是哽咽起来。
乔蓁安慰了几句,秀娘方才抹去泪水,“让姑娘笑话了。”
“好了,这些都过去了,你与宝妹也要有新生活才是,且将泪水擦干。”乔蓁道,“这是账册,你先帮我算清了。”随手就递过去一本。
秀娘接过,打开看了看,直呼姑娘这记账方法很是清晰,算盘打得噼啪响,一直手指横飞,数字也就算出来了。
反倒是宝妹对于母亲那儿的算账半分兴趣也没有,走到乔蓁放斫琴工具的房间,看着那斫了一半的琴,顿时好奇地东摸摸西瞧瞧。
乔蓁看秀娘没有算错,遂把账册都给她算了,对于那些个琐事她一向兴致不高,以前是没法须得自个儿干,听露没耐性,学不来管账的事情,墨砚又要家下铺子两头跑,更是没空。
一进到工作间,看到宝妹痴痴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半成品琴,那目光让她想到幼年儿时的自己,她上前摸了摸这沉默寡言的女孩那一头堪比稻草的头发,“宝妹想学吗?”
宝妹抬头看向这新主子,娘眼她说,主子是她们的再造恩人,她要一辈子忠于主子,现在听得她问,她有点迟疑地开口,“我可以学吗?”声音听来有几分沙哑。
“当然可以。”乔蓁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孩,在这个时代里本来就活得艰辛。
乔蓁的笑容像阳光一样,宝妹想到,此时,她郑重地点点头,她被那会发出声音的琴吸引去了目光。
从这一刻起,乔蓁在这古代有了第一个可以传衣钵的徒弟。
平静的日子才过了不到两日,从庵堂就有消息传了回来,说是大姑娘乔蕊得急病死了。
这消息对于大房来说是雪上加霜,大夫人乔陈氏顿时如五雷轰顶,没想到女儿到了庵堂去,就是一去无回,天人永隔。
乔蓁听闻,当即打烂了乔维一块上好的砚台。
“姐,那等人死就死了,我们正好落得清静。”乔维唤听雪进来将地面清扫干静。
乔蓁早就知道乔蕊不会得好,可这死讯还是太过突然了,回过神来后,她帮着听雪清理地面,“我只是吓了一跳罢了。”
乔家各房对于大姑娘的死,反应都极冷淡,早就当这一个人已经死了。
悲痛至极的大夫人执于要将大姑娘的尸身带回来葬于乔家祖坟,乔老夫人却是大力反对,这样一个让家族蒙羞的孙女没有资格葬到乔家祖坟,随便一张薄棺材收尸就已是仁至义尽。
无论大夫人如何哭如何闹,乔老夫人都不让步,大老爷也站在母亲这一面,最终只有大夫人一人一身缟素地去庵堂给女儿发丧,因为就连俩儿媳都找理由推卸掉这责任,儿子更是连过问一句都欠奉。
到得庵堂才知道女儿早早就落葬了,她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因为住持师太说乔蕊死时全身长满了红痘,她怕是天花会传染,到时候庵堂里的香火就要受影响,所以才尽快一把火烧了落葬。
大夫人闻言,当即就晕了过去,她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女儿会落得连个尸身都没有。
给女儿做了法事又烧了不少纸钱,大夫人甚至在女儿的坟前放声大哭,把她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出来。
最后收拾女儿的遗物,如抱着女儿一般,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上马车回府。
大夫人的精神头一直很差,在经过三房新开的大门时,她正好歪躺在靠枕上眼睛正对着大门的方向,隔着薄薄的一层薄纱,她看到三房的大门打开,一辆装饰得颇为典雅的马车驶了出来,看到赶马车的是老杨头,当即知道这里面坐的人只可能是乔蓁。
她顿时就激动起来,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辆马车,两手紧握,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手心一时间血肉模糊起来。
女儿的脸在眼前闪过,从幼时到及笄,直到最后化为一坯黄土。
女儿是没了,可她的仇人还活得好好的,这让她如此痛苦的承受着丧女之痛的乔蓁还活在世上,她心里的恨意从来没有如此高涨。
乔蓁,她要她不得好死,她的蕊姐儿受过的苦她要一一尝遍,不,还要她十倍相还。
一旁正要提醒夫人包扎手心的侍女顿时全身都打冷颤,夫人这表情太惊悚。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乔蓁并没有感到大夫人的恶意,今天是她应了朱尔德所请与冷夜会面的日子,地点安排在一家客栈内,这是朱家的产业,*性与安全性都应无虞。
乔蓁下了马车,带着听露在小厮的引路下往那包厢而去,只是才拐了一个弯,就有一个黑袋子朝她的头罩下,顿时她的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