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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反应,可是在寇准王旦一片清流整肃的朝堂上,竟然没有几个人主动把群臣的心思向皇帝表露。
做一个皇帝,需要王旦寇准这样做事的人,也需要王钦若这样上通下达的人。否则的话,若是群臣自成团伙,皇帝要看臣子的脸色做人,天子的权势也荡然无存了。
真宗定了定神,令周怀政召王旦进见。
王旦听到寇准上辞表的时候,还以为寇准过于意气用事了,不过就是有几封奏章说了几句闲话而已,置之不理即可,何必上辞表直接顶上呢。皇帝要经常亲自解决大臣们的个人纠纷,实在没有什么意义。乃至进了御书房,他尚未开口,真宗便叫周怀政拿了众人弹劾寇准的奏折给王旦看。王旦看着这些措辞严厉的奏章,一封封看过来,只觉得心越来越冷。这一次的弹劾与前几次的不同,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没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什么气势凌人的行为态度行事作人之类的东西,每一封奏章都直指要害,每一件议题都是拿着触犯国家法度的角度来开刀。
王旦停下奏章的翻看,那一刹那他有片刻的晕眩,这不是寇准得罪了多少人的被围攻,而是一次经过精心谋划的推行。王旦推开奏章,无声地走到御案前,跪下。
真宗迟缓的声音从上面传下:“王相都看了这些奏章吗?”
王旦俯首道:“是,臣都看了。”
真宗停顿了一下,忽然声转急促:“王相没有话要对朕说吗?”
王旦听出这声音中的犹豫和急促来,他张口欲言,终于轻叹了一口气道:“臣无话可说。”
真宗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声音转为松驰:“王相平身!”周怀政上前扶起王旦,真宗道:“寇准身为丞相,不以律法而以自己的好恶,拿着国家的爵位封禄随心所欲赏赐于人,只为自己邀买民心,实在有失大臣体统。长此下去,将来不知会出什么样的乱子。”
王旦拱手道:“寇准是有不检点的地方,圣天子能容他,臣想他必会感怀天子的恩典,从此修身养性。”
真宗叹了一口气道:“可他如今身居高位,未必看得到自身的不足。朕看古往今来,许多有大功之人,不得善终,皆是由于不知进退的缘故。如今寇准他自己也已经有所认识到了,因此上了辞表。朕若是继续强留他,不免误了他毕生功业。朕打算准其所请,也正是为着爱护于他,保全他的终身富贵!”
王旦知事已不可回,只得道:“皇上既然心意以决,臣以为寇准当年未满三十,已蒙先帝擢升他入了二府,此时若罢去他的相位,也当委任以使相之职,做一方封疆大吏才是!”
真宗点了点头,口授圣旨,改封寇准其为刑部尚书,兼任陕州知州,令王旦回中书拟诏颁行。
王旦捧了旨意退出御书房,走在长长的甬道中,眼望青天,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之间眼眶就湿了。
是他误了寇准。
寇准不是一个懂得在官场上做人的人,正如你无法指望一个刚正敢言的人圆滑周全,寇准在官场上的人缘不太好,可是却总是一直会有人愿意容忍他的坏脾气,愿意为他周全提携,愿意为他辩护帮助。就如同当年的老宰相李沆、毕士安,现任宰相王旦一样。
能够坐上首相之位,必然是素日谨言慎行、不出错漏、天子信任、百官敬服之人;必须是老于世故,善于把握朝政走向,善于控制任何局面之人。这样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地得罪人,对于一般事情不会轻易地表明立场,更不会向群臣传达与皇帝意思不同的另一种声音。然而作为一国之首相,他要掌控局势,他需要在朝堂上有另一种声音供他作选择,供他作发挥。
直言敢谏的寇准,就是最好的另一种声音。
王旦的好人缘里,有多少是寇准的坏人缘辅了底;王旦的政事处理左右游刃有余中,有多少是借助寇准的仗义执言;王旦的深得皇帝倚重中,有多少是因为皇帝对寇准的不满而一次次将权力加重给王旦;有多少次得罪群臣的话,他到嘴边又咽下了,因为他知道寇准会帮他说出来,有多少次逆了旨意的事,他欲行又止,却是寇准冲上去顶上了……
也同样,他纵容了寇准的脾气一次次地见长,他纵容了寇准骄横放纵,他纵容了寇准的越权越位,因为他不想那个跟寇准起冲突的人是自己,因为他不想寇准的坏脾气落到自己的头上使自己难堪,所以有些事他眼错不见地,所以有些早就应该说的话他没有说,早应该劝的话他没有劝,早应该阻止的事他没有阻止。
如果在这一次次的冲突中,他能够有决断敢担当一点,他能够不畏事能够不自私一点,也许寇准就不必背负这么多的积怨而被逼出朝堂。他高估了自己的掌握能力,他高估了天子的容忍程度,他低估了王钦若,也低估了另一股即将崛起的潜势力。
直到今年的不可收拾,直到今天的失控。
王旦蹒跚地走在甬道上,像忽然老了好几岁。没有寇准的日子里,他将孤身面对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前面的路,将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