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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愿意试一试。”黎原崇在一旁忽的说了一句,一时间让季蔚禾和陈淮都愣住了。
黎原崇冲着季蔚禾轻松的笑,“即使当小白鼠也没关系的。”他走到陈淮身边,弯腰把地上的茶壶碎片一块一块的捡起来,“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不是吗?如果怕出事的话,就签合同,所有后果由我黎原崇一个人来承担。”
他直起身子,盯着手心的紫砂碎片,抬起送到陈淮眼前,“你要带回去做个纪念吗?”
“滚!”陈淮退后一步,厌恶的撇开视线,皱眉骂了一声,“一个一个都不要命了,疯子,一群疯子!”
黎原崇手举得很高却也很稳,固执的不肯退一步,季蔚禾去拉他,“你别胡闹了,黎原崇。”
黎原崇一歪脑袋,手一松,紫砂壶碎片“哗啦啦”的重新滚在地上,让季蔚禾几乎要吐血,大哥你是真没看见垃圾桶吗?
“到底还治不治了?”黎原崇走到屋子里的治疗床上,连鞋子都没脱便躺了上去,“再说下去,天都快黑了。”
季蔚禾愣了一下,目光在他和陈淮之间微微转了转,忽的定住,变得无比坚定起来:“老师,我想试一下。”
陈淮这下没再反对,他只是站在远处,背脊挺的直直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本来就是高瘦的身材,上了年纪后更像是一根脆弱的竹竿,随时给人会倒下去的错觉。
季蔚禾没再犹豫,直接走过去,将床摇高,让黎原崇躺着,可以看到前方的大大的投影屏幕。他走过去,把投影拉下来,调好距离和方向,说,“待会儿我会放一些图片和视频,可能会让你不舒服,你要是撑不住,就和我说,我会立刻停下来的。”
黎原崇双手交握在胸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
季蔚禾走到墙边,伸手将灯关了,夏日的早晨,阳光明亮的刺人眼睛,关了灯的房间依旧敞亮的很,陈淮顺手将身后的窗帘拉上,遮住最后一丝射进来的阳光。帮季蔚禾不是他的本意,他已经记不得那是多久之前,他也和季蔚禾一眼,站在这间小小的诊室,看着病人,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他的人生只剩下了课堂,学生,无聊的人生以及无聊的时光。
季蔚禾走到黎原崇身边,按下手上的遥控器。
屏幕上立刻跳出一张绑架图,被捆绑是个孩子,满脸惊恐无促的神情,这是季蔚禾花了不少的功夫找到的图,为了让黎原崇更能体会到当时最真实的感觉,他还特意找了一个年纪差不多的亚裔男孩。
照片停留在屏幕上整整十秒,才换了另一张,因为是自动播放,季蔚禾倒也可以安心的观察黎原崇的反应,黎原崇很安静,屏幕的亮光照在脸上,将他的表情照的格外清晰。他像是在看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又像是在看戏,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季蔚禾下意识的皱了皱眉,黎原崇对于绑架这件事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忽的想起来,黎原崇曾告诉过他,他没被绑架的事情,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只在错愕之中,黎原崇忽的动了一下,像是猛然惊醒的模样,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季蔚禾先是愣了一下,赶忙把头扭过去,投影屏幕上早已是熊熊大火的画面,热烈的,裹缠着炙热的火舌,隔着屏幕似乎都要窜出来。
果然,还是会对这个有恐惧吗?
季蔚禾看向黎原崇,他已经相当痛苦了,手指死死的抠着身下的床单,下一秒便发出一声低吼,急急的将自己的头往薄薄的床单里塞。
“黎原崇!看着它!”
季蔚禾站起身,膝盖跪在床上,双手扶着黎原崇的肩膀,将他避开的身子强行扭过来,“黎原崇,看着它!”
黎原崇身子剧烈的发抖,他下意识的抱住自己的脑袋,曲起双腿,喉咙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吼呜咽声,火,大火。
如同扭曲的蛇,吞没整个天际的大火,热烈的,炙热的。
记忆的大门仿佛被缓缓打开,来自久远的记忆深处,似乎也飘着一股呛人的烟味,他自沉睡中苏醒,入眼便是燃烧热烈的火焰。他一步一步走向门口,拉着门的把手,门从外面被锁上,屋内只有他一个人,窗外飘着满天的火焰,顺着窗户如同婴灵的爪牙,顺着地毯,窗帘爬进来……
不要,不要把他关在这里……
不要把他关在这里……
“不要……不要……”黎原崇双手抱着膝,头深深的垂下,身子也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黎原崇,把头抬起来,你不能逃避它。”
季蔚禾按住他的手,刚想将他把头从胸前□□,房间的灯光却突然亮起,紧接着便是陈淮苍老的声音,“够了,就到这里吧,蔚禾,别再难为他了。”
季蔚禾满身都是汗水,看了一眼低头不停躲闪着的黎原崇,忽的把手一松,黎原崇立刻就从床上跳下来,拉开房门跑了出去,季蔚禾没有去追,他只是沉默着,许久之后,走过去,将投影仪关了收好,又把屋子里的窗帘打开。
“我就说这个方法行不通。”陈淮在旁边摇头晃脑,看着季蔚禾满脸的失落,也没再好意思打击这个年轻人,“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探索。”
季蔚禾把屋子里的一切都收拾好,这才回答:“也许你说的对,这个方法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怪不得当时所有的人都不同意,你看,我什么都没收获到,还把我的病人给吓走了,五分钟后他要是再不回来,我估计就得报警找人了。”
“也不是什么都没收获到。”陈淮眯眯眼,状似一直黑肚皮的老狐狸,“黎原崇不是被绑架的吗?可是刚刚他对绑架并没有什么反应不是吗?”
“这里面能有什么破学问?”季蔚禾完全不放在心上。
“学问大着呢!”陈淮一拍大腿,摇头“啧啧”了两声,“这个江建教出来的弟子都什么水平哟。这点都不懂,我看你别当医生,来我学校听课得了。”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季蔚禾无奈的在心里直叹气,“你是想说黎原崇没有遭遇绑架是吗?那是不可能的,那么多人都说黎原崇被绑架了,美国那里也有记录,绑架这件事情是铁定有的。”
“笨!蠢!”陈淮一脸嫌弃,那表情就差把“你是不是傻?”几个大字贴在额头上了,“我什么时候说绑架不存在了?”
“陈老师,你就别吊我胃口了行不行?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季蔚禾心里急的很,他还得出去找黎原崇呢,哪有那么多时间听这个老顽童在这里卖关子。
陈淮倒是不急,晃晃悠悠的走过去,把桌上的纸卷成筒状,在季蔚禾的脑袋上敲了两下:“我问你,黎原崇明明遭遇了绑架,还差点因此丧了命,但他对绑架这件事一点阴影都没有,原因是什么?”
季蔚禾略略一思索:“可能是因为他不害怕绑架,或者说当年的绑架并没有让他感到危险,没有威胁到他,他自然就不会害怕了。”
“这就很奇怪了对吧?正常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在异国他乡,被人莫名其妙的绑了,怎么可能不害怕?”
季蔚禾想着想着也觉得不对劲,半晌之后,忽的开口:“如果当年绑架黎原崇的是他认识的人呢?”
陈淮一拍大腿,“孺子可教也!”他慢悠悠的晃过来,像是知道些什么似得神神秘秘,“不仅是认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要想被人轻松带走,那个人应该是黎原崇很信任的人。”
陈淮说完这句话,手机就响了,电话是江建打来的,两人在电话里面一顿吵,季蔚禾头疼的厉害,实在待不下去了,只能轻轻把门关了去找黎原崇,他情绪很不稳定,总把他放在外面,很有可能会出大事。要是黎原崇真的出了事,估计黎家那个女人能把自己剁碎了去喂狗。
可还没等他走出房门,黎原崇自己就回来了。他像只鸵鸟,头垂的低低的,也不看路,只顾低头往前走,季蔚禾看到一个保洁阿姨推着车,按照运动轨迹说什么也要撞上去,连声喊了几句小心,但离得太远,黎原崇还是“嘭咚”撞了个满怀。
他左脚踩右脚,摔得惨兮兮,从清洁桶里洒落出不少的污水,黎原崇就一屁股坐在上面,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季蔚禾一路小跑赶过去,把黎原崇拉了起来,他满身都是汗水,眼圈发着红,季蔚禾不知怎么的心里就软了下来,一边替他整理衣服,一边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用这个方法了。”
“其实这个方法还挺有效果的。”黎原崇咧嘴笑的很开心,“你看我这次,都没怎么犯病,时间也比以前短了很多,下次还可以继续的。”
黎原崇的裤子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肌肤上,内里内内的形状都被勾勒了出来,季蔚禾只瞥了一眼就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妈的,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撩人了。
这样子,是没办法把黎原崇带走的,好在诊室里有一个小的储物室,他有一些日常用的衣服就放在那里,拉着黎原崇一路回了诊室,陈淮早就没了影子,估摸着是被隔壁哪个姐姐拉去喝茶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季蔚禾赶忙钻进储物室,翻了半天才找了条干净的裤子,扔给黎原崇。
黎原崇是多么不拘小节的人,拿到裤子就开始脱,脱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钱包,皮带,上衣,衬衫,一件件的往皮椅上丢,把正正经经的一间诊室硬是掰成了酒店宾馆的画风。
等等!你他妈不就是换条裤子吗?脱什么衬衫?
季蔚禾刚刚反应过来,那边黎原崇就已经脱得只剩小内裤了,这还是季蔚禾第一次看到他几乎赤果的样子,精瘦的身材,漂亮的肌肉,流畅而有力的线条,将隐隐约约的人鱼线勾勒的格外诱人。
“这个也湿了,干脆……全都脱了吧。”黎原崇自言自语,手指已经抚上了腰间,开始动作。
“喂,我可没这个给你换啊!”季蔚禾急着喊,面红耳赤的转过脸去。
黎原崇手顿在自己的腰间,半晌之后才捂住肚子笑的几乎要打滚,“哈哈,我骗你的,医生,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你是不是闲的无聊!”季蔚禾扭头瞪他,“赶快把衣服穿上,你以为你拍诊所小黄片儿呢。”
黎原崇拽着裤子走过来,看着季蔚禾满脸的不自然,乐的直笑:“你脸红了,医生。”
“废话,我脱了你也得脸红。”季蔚禾心里发虚的很,嘴上依旧强硬。
“那你就脱给我看看啊?”
黎原崇觉得自己越发喜欢调戏自己的医生了,季蔚禾这个男人,外表看似对谁都彬彬有礼,外人的眼中永远都是一副和善可人的样子,可了解他的人却能看到隐藏在笑容下的另一层样貌,那是危险的,戏谑的,长着獠牙,他对谁都眉眼弯弯,也就是这样,便会给人一种很好去相处的错觉,可只有黎原崇知道,实际上,在季蔚禾的骨子里,却像是只危险的小狼崽子,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冲上来咬断你的喉咙。
然而,驯服一头野狼的成就感是黎原崇抗拒不了的,他倒是很期待,征服这个男人的成就感,究竟会有多美好。
他开始弯腰套裤子,裤子有点小,勉勉强强伸了只腿进去,提起来很是费劲,黎原崇歪歪倒倒,季蔚禾下意识的伸手去扶,没想到,这个时候,陈淮突然回来了。
在隔壁喝完一杯茶的陈淮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样的场景——光着上身的黎原崇正扶着季蔚禾的手臂,裤子松松垮垮的卡在男人大腿处,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离奇,怎么看都是……万分香艳的场景啊。
“哟呵,我这才走多久啊,用不用得着这么急啊。”陈淮站在门口没有动,在心里吹了声口哨,眼神很愉悦,啧啧啧,果然是年轻人,体力就是不一样,当年他和江建相爱相杀之时,也是可以大战三百回合的,不过,季蔚禾可是比他当年差多了。这种小身板,别说夜夜笙歌,就是半个月来一次,都够呛得慌。
季蔚禾尴尬的推开黎原崇,后者则默默的转过身,深深的吸了口气,把略小的裤子提上。
他身材这么好,才不给这个糟老头子看呢。
季蔚禾有点窘迫,知道这个误会他是解释不清了,于是也就放弃了再去讨论这个话题,“陈老师,今天谢谢你来帮我。”
“呵呵,这么快就赶我走?我是耽误你好事了还是怎么着?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和你师父一个样子!”陈淮拿起自己的包,不悦的看着季蔚禾和黎原崇,抬脚往外走,“要做去宾馆,门外有个叫程兰的女人,被她看到别毁了你心理医生的名号。”
季蔚禾一愣,程兰?她怎么又来了?
吃惊归吃惊,季蔚禾略略一猜大概也明白她来的目的肯定是为了她那个少年犯的儿子程凯,看着黎原崇穿好衣服,他才走出去。程兰还是上一次来时的打扮,宁致中带着丝沉重,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并不好。
她很犹豫,在诊室外面徘徊,来回的走,眉头锁的死死的,表情也有些着急,一看就是找季蔚禾有事,却又不知道在担心什么,迟迟不敢进去。
谢天谢地你没进去,不然你一定会后悔找我来疏导你儿子的。
季蔚禾在心里长长的舒口气,阔步走过去,“程太太,你来这里,是因为程凯出事了吗?”
程兰看见季蔚禾眼里明显的一喜,愣了片刻,为难开口:“是,是为了我儿子的事情。”
黎原崇从诊所里伸出半只脑袋,靠在门框上,安安静静的听。
“我儿子昨天在少管所里打人了。”程兰眼泪“吧嗒吧嗒”的掉,“那孩子太可怜了,一个人在少管所,心里又有那么大的压力,死者的家属那边也很难对付,昨天有别的少年犯说我儿子是杀人犯,我儿子忍不住就打了他……因为最近有减刑的政策下来,我担心我儿子的状态会影响到他减刑,所以医生,你能不能再去一次?如果你不帮他,他会很难过的。”
季蔚禾从来就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尤其在治疗这件事情上,他更是一条心走到底,更何况之前他拿了这个女人那么多钱,按理来说,他的确是要对程凯负责到底的。
“好,我马上就……”
“他不去!”清清冷冷的声音陡然从身后响起,黎原崇双手插在裤兜里,生硬的直接替季蔚禾回绝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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