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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了出口,庞籍才愕然地发现,这是哀求的语调。
他毫无尊严地哀求着官家施舍尊严。
官家侧过头来,玩味地看着他,懒懒一笑。
“丞相,”
他说道:“有尊严的人,是不会做栽赃嫁祸这种事情的。”
庞籍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如同坠入了冰窖里头。
既寒也痛,更悲。
官家无意识地转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道:“同样地,有尊严的人也不会做出要挟别人的事情。”
淡淡的语气,就像在闲聊无关紧要的事情。
庞籍不得要领,茫然地看向官家。
“丞相,朕也不是个有尊严的人。”
他的笑容里,是掩饰不了、也无意掩饰的不屑。
对“尊严”这种东西的不屑。
“连朕都没有的东西,丞相却叫我留一点给你,这是不是有些糊涂了?”
官家这么问道。
窗外,桦树、榆树的新绿,在夕阳的映照下发出粼粼的光亮。
酸浆草、铜钱草此一丛彼一簇,芊蔚繁茂。
树木青草的香气让庞籍稍稍沉静下来。
“官家说得对……”
他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喃喃地应道:“委实是老臣糊涂了。”
官家捧起茶盏,示意庞籍碰杯。
“丞相。”
“臣在。”
官家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言喻的笑。
庞籍只看得见笑意里的讥讽,他举杯,碰而饮尽。转眸之际,便错过了官家眼神里的无奈与苦涩。
“丞相与朕,真可谓是同道中人哪。”
这句话,庞籍当时只以为官家是在嘲笑他,抑或是在自嘲……要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明白这话里头的深意。
……
月光蓝幽幽的,仿似从天空洒落下来。
西市街头,郁郁苍苍的老榕树下,李老头正收拾着嵇琴,准备收摊归家。
一道黑影来到他身后。
李老头蓦然转身,有个穿官服的老人站在面前。
明明没有下雨。
但那老官人浑身就像被这水色的月光淋得透湿一般,脸色暗沉阴森。
“老丈,本座要听曲。”
李老头正要婉拒,抬头见到那人递给他一锭金子。
足足值二、三十两银。
“官人听的什么曲儿?”
李老头连忙殷切应道,重新架起嵇琴,一边又问:“是听《平沙落雁》《渔樵问答》,还是《胡笳十八拍》?”
官人们大多喜爱高雅清幽的曲子。李老头平日里弹奏的都是一些坊间的小调,较为文雅一些的他只识得这三首。
不曾料到,那老官人愣愣地哼唱道:“‘我好比……那笼中鸟……难以展翅……’”
“哦,是《坐宫院自思自叹》!”
他坐回凳子上,执过琴弓,调弄了一下琴轸:“好咧!官人您真懂行,这首唱曲可是乐公亲自作的调儿,亲自写的词呢。”
说罢,轻轻拉起前奏。
嵇琴音色厚重,有种如泣似咽的沧桑。
和着弦鸣,李老头悠悠唱道:“今日我——坐宫院,自思自叹——”
“蓦然回首——这些年——实在好不惨然——”
他一边唱,一边暗自地打量着眼前人。
瞧他的衣着打扮,应是非富则贵、养尊处优之人,何以竟爱听这种惨惨戚戚的曲儿?
只见得老官人听着听着,忽而转了个身子。李老头以为他要离开,却不料他就这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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