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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裴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让人污了她的身子,她日后再也没法嫁人。届时他再恩惠似的找他能控制的人家,把她当好处塞过去当妾。又或者他更狠毒些,兑现他当初威胁她的那些话。不止是让她不能嫁人,他要让她生不如死,这是对她不听话忤逆他嘱咐的下场。
安若希打了个寒颤,握了握拳,发现发簪还捏在手里。掌心的伤口在痛,脸上被掌掴的位置也还有些火|辣辣的疼,而她很害怕。这次躲过了,下次呢?钱裴不会放过她的。都等不到她回府去狡辩解释,钱裴压根就没打算听什么解释。他只做他想做的事,根本不在乎别人,不管道理、苦衷、理由,到他那儿这些全是放屁。
安若希又闭了闭眼,无妨无妨,大不了一死。临死前,她没违背自己的意愿做坏事,她帮了姐姐,从前对姐姐的种种不好,就算扯平了吧。临死前,她遇到了心仪的公子,虽然这位公子并不欢喜她,但却救下了她。看,虽然她从前又刁蛮又坏心肠,但坏事落在她的身上,她受了教训,心有悔改,老天爷也没亏待她。
那就这般定了吧。她随薛公子回府,若他们要报官,她便当证人。不不,她要劝他们报官,她要做证人。都打算死了,名节被毁算什么,反正也嫁不成薛公子了,没关系。
要报官,必须报官。她去击鼓鸣冤,必须把钱裴整倒,不能再让他欺负爹娘弟弟,家里还有三妹呢,还有荣昆,他才八岁。虽然这个家里头大家相互并无真情实意,只讲利,但她反正豁出去了,就为他们做些好事吧。
安若希认真想着,她去报官,太守大人肯定会包庇钱裴,所以她得要求钱大人也到场,毕竟这是他的父亲。她也不要颜面了,便学四姨娘大喊大叫,惹得一众百姓过来瞧热闹,然后她当众自尽,以死明志。
这般总行了吧。搭上一条人命,太守大人和钱大人总不能不管吧。钱大人是好人,也许因她的死而内疚,就愿意惩治亲父。再者,巡察使大人要到了,她听母亲说了,钱裴希望在巡察使到之前将大姐抓住。这表示他怕巡察使。所以报了官就必须将事情闹到最大,不然她回到家中,会被爹娘关起来,钱裴会把事情压下去。她必须闹得满城相议,巡察使一进城,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钱裴谋害未来将军夫人,还侮辱逼死了安家二姑娘。
想到这,安若希有些发愁,要怎么死才好。撞死在衙门里的柱子上?万一没撞死撞傻了呢。要不用匕首抹脖子,要是一刀下去没抹断,没死成还痛呢。安若希想,要是有不疼的死法就好了,她怕疼呢。
安若希长叹一声。做个怕死又自私的好人当真是艰难啊。
不经意一转头,看到薛叙然正撇着眉头在看她,那一脸嫌弃。安若希又要叹气了,做个被意中人嫌弃的好姑娘当真是艰难啊。轿夫大哥们,你们辛苦了,让轿子走快些吧,不然她还未完成遗愿便暴毙,死因还是很丢人的“被嫌弃死的”,那她可真是死不瞑目。
安若希把脸转向一边,对着轿子的另一面,继续发呆想怎么演绎出刚烈受害小姐的悲剧好告倒钱裴的计划,这“面壁思过”状一直维持到薛家。
薛府里,薛老爷不在,薛夫人忧心忡忡焦急等待着。她收到安若希的信时便觉得很不对劲。明明那姑娘跟她大姐对这婚事毫无异议且暗地里积极促成,怎么会写这样的信来。
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安家让她写的。可是她与安家议亲事已到最后一步,哪里还有什么安若晨阻碍破坏的担忧,或真是害怕受阻,那好好的赶紧将事情定下,早日行了婚礼不就好了。为何简单的事弄得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似要做什么坏事一般。
薛夫人想不明白里头的用意,但觉得安家的心思重,真不是个值得相交的。难怪老爷对他家很不欢喜,安若晨也嘱咐说这亲事成了,莫要给安家一点好处。
薛夫人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便将信拿给薛叙然看。这婚事儿子虽是应承了,但如今有古怪,自然得告诉他。不然万一招了麻烦,她也是不愿意的。
薛叙然看了信,笑了起来:“母亲,这信里信外的意思很明显了。”
“是何意思?”
“安家人蠢得与猪一般的意思。”
“……”薛夫人摆脸给薛叙然看,“怎地说话如此粗俗。”
“好吧。”薛叙然耸耸肩,好好与母亲分析这事。“你想啊,这事无论如何,当是长辈与长辈商议,怎地能轮到安二小姐自己抛头露面来处置的。”
“确是如此。”
“信里解释了安大小姐与安二小姐能说上话,故而让安二小姐出面。但既是能说上话,让安二小姐私下去找安大小姐说说,这不就结了?把家丑亮在未来亲家母未来婆婆的面前,岂不是没脸没皮。这般行事,反倒容易坏了亲事。再者说,若是安夫人想与母亲一起与安大小姐相谈和解之事,那一起去那紫云楼拜会,岂不是更显诚意。”
薛夫人想想,“正是的。只是她也可以说是长辈岂有去拜会小辈的道理,约出来才好。总之,这信里处处透着古怪。”
“不古怪,只是蠢笨又没颜面罢了。不过有些人家没脸没皮惯了,便不觉自己这般是没脸没皮的。就如同蠢惯了便不觉得自己蠢了。”
“叙然。”薛夫人又得提醒儿子注意说话了。
薛叙然不以为然:“儿子说的是实话。”
薛夫人拿儿子没办法,想了想,叹气:“安二小姐明明知道大小姐促成这事,又怎会写这样的信来。定是她家里让她写的,她总不能暴露了大小姐为她张罗这事的内情。”
“是吗?”薛叙然眨眨眼睛,看着那信。“挺有趣的。”
薛夫人对这种“有趣”没甚兴趣,她忧愁焦心:“也许你从前说得对的,不该结这门亲。安家确是没甚好心肠。我瞧着那大姑娘挺正派,见了二姑娘又觉得乖巧听话的模样,不像传言里那般。原是想着,无论如何,嫁过来了,还不是由着我们薛家拿捏着媳妇。可如今看来,还未过门时,他家的花花肠子便绕起来了。今后真是进了门,怕是烦心事还多着呢。”
薛夫人心里烦闷:“事情与你知道便好了。娘再想想法子,也许外郡真能找着别的合适姑娘。安家既是如此,这婚事便不结了。这信我不回,便当没瞧见。安大姑娘那边,我叫人给她送个信,让她好生防范着。安家这般,想来是要对付她的。”
薛叙然垂下眼皮:“安家的意思,确是想借母亲之手,将安大姑娘蒙骗出来。他们自己不好接近,便打起母亲的主意来了。”
薛夫人想到这个颇有些生气,罢了罢了,这婚事不结也罢。
“母亲,你给安家回信吧,便说很欢喜他们考虑好了不再犹豫定亲之事,既是亲家了,便按他家的要求,约安大姑娘出来。”
薛夫人有些愣:“这是为何?”
“我好奇。”
薛夫人垮脸,真说想“儿子啊,年轻人好奇心莫要太重。”
薛叙然又叹气道:“成天在家里闷得慌,也没什么事可做,当真要闷出病来了。”
薛夫人当即改口道:“好,好。娘给安家回信。你打算如何?”
薛叙然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一交代,薛夫人又忧心了:“不告诉安大姑娘吗?若她没个防备,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薛叙然老神在在:“有儿子在,她能出什么事。”
薛夫人照办了。
这日薛叙然赴约去了。薛夫人眼皮直跳,总有不祥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