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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方笙说话。
顾明璋和方笙的世界外人走不进去。
和他们一起长大的顾明瑜,还有一直盯着方笙不放的曲波,对顾明璋爱慕多年的田心雅和刘佳,没有一人破坏得了他们的感情。
想不到那么多年过去,还能和方笙偶遇,孔东昱唇角高高翘起。
昨天方笙跟他打听蒙山脚下那块地的情况,他当即找借口约她见面。
方笙带着忆璋落座后,孔东昱随口夸了忆璋两句便关切地问道:“你的气色不怎么好?有心事?”
方笙先要了甜点给忆璋,方笑着直视孔东昱说:“这几天一直在想你跟我说的那句话。”
“你不是已经做了决定了吗?蓝天要出让fs公司的消息业内都知道了。”孔东昱微笑,跟方笙打太极。
是不是成功人士都这么语带机锋迂回曲折,方笙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射进室内,点点光斑打在方笙白皙的脸颊上,微眯的眼眸在光影里带出一丝让人睁不开眼的脆弱娇软,孔东昱笑容更畅快了。
“有关那块地的情况我可以坦承相告,但是,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孔东昱定定看着方笙半晌,点开手机里存储的几张照片给方笙看,一面缓缓说着自己的决定。
这几日他调查了解了一些方笙现在的情况,来前已决定直言相告,将一些极秘密的蒙山脚下那块的的资料拍了照。
曲波当年在山里引火让他妹妹差点发生意外,事发经过孔东昱虽没亲眼看到,后来听他妹妹描述经过却有些明白,因他妹妹没出什么事也便没追究,不料前不久,曲波在一次同学聚会时借酒装疯性骚扰他妹妹,被拒绝后反过来污蔑他妹妹勾引,害得他妹妹在人前抬不起头,他要报复,恰机会来了,蒙山脚下那块地地底下有溶洞,开元在标得那块地后准备开发建设时才发现,此次招标是要找一家公司背亏损自家不用填这个亏空。
“我跟你也算有些渊源,不想看着蓝天受毁,你那天转帐进开元的那一个亿是私人帐号,我知道你和曲波也有一些渊源,能不能把那一个亿变更成爱方公司的?让胜出方变成曲波?”
事关顾明璋的公司,面前就是火坑方笙也会跳。
一个亿的保证金在投标会一周后已退回她的帐号,即便算成爱方的她也没有毁失,不过,要和跟曲波纠缠不清却不行,方笙犹豫片刻摇了摇头,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让蓝天免受损失,不过那天转帐你们公司其他领导也知道,众目睽睽之下转的,不法更改。”
“只要想改没什么不能改的。”孔东昱微笑着看方笙,“据我所知,沈轩很看重顾明璋,蓝天转让旗下fs公司的消息传出去后,沈轩以为蓝天有经济危机,主动让人和顾明璋接洽想资助他,听说,他的女儿这段时间和顾明璋形影不离,想必好事将近了。”
这事和招标的事有什么关系?方笙胸口有些闷,知道孔东昱意有所指,可她不想谈这个话题。
“你不想让顾明璋回头吗?”孔东昱笑容更深。
不是他想的那么一回事。方笙轻摇了摇头,端起咖啡杯慢慢啜吸,加了两块方糖的咖啡仍有些苦涩,一如方笙的心情,这种苦涩在电话响起后更加尖锐。
顾明璋的电话,质问她的决定。
他要求她把女儿给他抚养!
比雷霆风暴轰顶更让人失措,方笙身体先是紧繃,接着簌簌发抖,只有一点点重量的手机几乎握不住。
过去这么多天,即便自己伤他至深,他仍然只把沈容当烟雾弹,他根本没对沈容动心,只是想激得自己吃醋回到他身边,见自己没动静,就想用女儿要胁自己回到他身边吗?
还是想要亲自抚养自己的女儿,然后……然后娶自己的女儿?
不管是哪一种猜测,都让人绝望痛苦得恨不能死去不要有任何意识。
二表哥,你怎么那么傻!
顾明璋说了句等她回话挂断了电话。
耳边没了低沉的让人心乱的声音,绝望的感觉却更强烈,方笙点开彩信箱看到顾明璋提到的照片时,终于无法自控崩溃。
照片不甚清晰,灯笼光影如梦似幻,方笙想起五年前离开顾明璋时的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那栋别墅里,顾明璋拉着她的手温柔地不停说着话,憧憬着婚后的美满生活,那时他整个人如初升朝阳灿烂蓬勃,映着灯笼光芒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灿若晨星。
再相遇,他一语一行都是黑暗的,宛如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深渊里的幽灵。
是自己害了他,不能再让他沉迷下去痛苦一生。
将手机收入包中,方笙片刻的犹疑都没有,对孔东昱说:“我不能答应你投标会那天那一个亿算成是划到爱方公司上的,不过,你可以将那笔转帐取消,让蓝天没有比爱方更有利,怎么操作你自己看着办。”
开元那块地有问题的事不能告诉顾明璋了,就让他以为自己让蓝天退出招标是有意为之,是想帮曲波夺标吧。
这么一把利刀刺出,不知会把顾明璋伤得多么深。
从咖啡馆出来,方笙的脚步格外沉重。
还是大白天,来时灿烂的阳光却变得浅淡,温度遽然下降,街道两侧高楼的钢板墙面反射着幽冷的光芒,刺得眼睛生疼,心口更疼,方笙觉得很累,两条腿沉沉的抬不起来。
忆璋从跟她进咖啡馆后一直一言不发垂着头,方笙跟顾明璋通电话时,她格外关注,此时悄悄看了方笙一眼,小手缓缓地一点一点从方笙的手心抽离。
方笙浑然不觉。
公交车许久后开了过来,方笙弯腰想抱起女儿先把她送上车,身边哪还有忆璋的身影。
心脏在这瞬间停止了跳动,胃部一阵痉挛收缩,似有百爪挠心万蚁蚀骨,两条腿软绵绵抬不起来,方笙捂住胃部,竭力想让自己清醒,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十几年过去,蔡雪娇一如儿时骄纵,多年下来顾明瑜也习惯了,再不像小时和她对着干,蔡雪娇有时也会扭扭捏捏对他好,帮他买衣服,有商务聚餐时会帮他配好衬衫衣领带打点好一切。
蔡雪娇打电话告诉他到了f城,问他在哪里要过去找他时,顾明瑜下意识就报了方笙的地址,报完了,悔得拍脑袋。
方笙在顾家时蔡雪娇没少找茬,后来离开顾家,和顾家的关系就断了,从没回去过,肯定是不欢迎蔡雪娇的。
顾明瑜忘羊补牢急忙又打电话过去要另报地址,蔡雪娇很了解他,故意不接电话,f城只那么一点大,不一会儿就到了,顾明瑜不想开门也得开了。
顾明瑜打开门未及和蔡雪娇寒喧,手机就响了起来。
“顾明瑜,怎么办?忆璋不见了……”从电话里方笙的声音嘶哑变调,顾明瑜一激凌,外套也来不及穿急奔出门。
“你干嘛?”蔡雪娇气得顿足。
“我女儿不见了,你自便。”话音落时,顾明瑜的身影已不见了。
他女儿?他哪里来的女儿,蔡雪娇整个人呆滞。
“阿笙给阿瑜生的女儿,五岁了。”方珍珠幸灾乐祸说,自从知道忆璋是顾明瑜的女儿后,她一腔醋妒忍着无处发泄,眼下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怎么可能?你说笑话呢。”蔡雪娇大怒,话说了一半忽然愣住,大张着口,指着方珍珠的手一动不动。
不是不可能的。
顾明瑜从方笙到顾家起就一直很护着方笙,为方笙出头跟自己吵过的架数也数不清。
方笙一声不响离开顾明璋,显然是另有隐情。
“阿瑜在阿笙这里可勤快了,做饭抹桌子拖地板,甚至洗衣服叠被子什么事都干。”方珍珠幸灾乐祸火上加油。
蔡雪娇四处打量了一下相信了方珍珠的话。
物品的归置还有料理台、桌面、地面的虽不算不干净,可有些毛躁粗糙,不是方笙在顾家时做事的习惯。
顾明瑜在家中什么都不干的。
蔡雪娇只觉胸腔里烧起无名火,旺得无法克制,不假思索掏出手机给顾明瑜打电话,号码按了几个后又颓然按掉。
年龄大了,她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冲动。
蔡雪娇转而打给苏若蓝,恼怒地说了情况,问道:“妈,你说怎么办?”
“阿瑜是个大活人,爱怎么样咱们哪管得了,你回来,别和阿瑜撕闹。方笙那边自有方珍珠搬请她长山的父母给方笙爸妈施压,妈再让你叔给明璋敲敲边鼓,明璋不会放弃方笙的,明瑜争不过他,有个女儿也没啥,方笙要是想嫁给他早就嫁了。”苏若蓝闲闲说。
苏若蓝的淡定感染了蔡雪娇。
是了,不就一个女儿么,她妈嫁给顾瑞时顾瑞可是带了两个儿子呢。蔡雪娇看也看不方珍珠了,鼻孔里哼了哼开门走了。
她居然不受激,知道方笙给顾明瑜生了个女儿还能无动于衷!方珍珠傻眼了。
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顾明瑜和方笙结婚?
方珍珠外貌改变了,智商没有跟着提高多少,想不出制胜之道,呆站了片刻后她又打电话跟方大伯哭诉。
“我昨天教训过老二媳妇了,怎么?阿笙还没离开明瑜……”方大伯急火攻心,问候起方笙祖宗十八代。
“爸,方笙爷爷奶奶祖爷爷祖奶奶也是咱们爷爷奶奶。”方珍珠小心翼翼提醒他。
“你少插嘴。”方大伯醒悟过来,问候的也是自己的祖宗呢,气得面皮通红,啪一下挂了电话。
方大伯这回不找方笙妈说理了,交待了老婆几句,老两口一起出门串门去,半天不到功夫,小山村就传开了闲话,方家老二的闺女勾搭两个表哥,行为不检点,还生了一个私生女儿。
方笙爸妈把顾明璋当恩人当亲生儿子,女儿突然不知所踪他们很是内疚,五年了才有消息,却又传出和顾明瑜不清不白,老两口又气又伤心,才想着怎么着让女儿不要太伤顾明璋的心,长山那边要好的邻居来了电话,家乡传开闲话了。
农村人极重在乡邻间的面子,又听得女儿不只和顾明瑜纠缠不清,连女儿都有了,方笙妈气极,恍恍惚惚间做饭时竟把烧得滚热的炒锅弄翻,一双手被浓油大面积灼伤。
顾瑞奉了苏若蓝的旨意要找顾明璋谈话的,只是一直打不通顾明璋的电话,就到医院来找方爸方妈了。
方笙妈又羞又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羞红着脸哀求顾瑞:“囡囡和阿瑜生了个女儿的事不要告诉阿璋,那样太伤阿璋的心了,我们会劝她离开阿瑜的,不会让她和阿瑜阿璋两兄弟纠缠不清的。”
苏若蓝的目的只是要方笙离开顾明瑜,只要能让方笙和顾明瑜断了,顾瑞也不想把事情捅开使得两个儿子反目,当即应了下来。
顾瑞走后,病房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曲波。
曲波这几年没少跑方家,殷勤亲切,每一回都是热脸贴冷屁股,方爸方妈从没好脸色,坐都不请他坐就赶人,这回,却意外地得到招待。
“你真的喜欢我家囡囡?”方妈板着脸问道。
“当然,我从阿笙上初中时就喜欢她了,当时怕影响她学习没敢表白……”曲波扯了扯暗红色真丝领带适时流露不安惶恐,表示自己是一个正直纯良的晚辈。
“行了别说了。”方妈厌烦地打断他的话,“你要真喜欢囡囡,就让你父母请媒人办了礼到我家来提亲,现在可以走了。”
曲波长得不错,风度翩翩,身家丰厚,可是,怎么也无法和顾明璋相比,方妈对他喜欢不起来。
曲波满面春风走了,方爸忐忑不安问道:“不问问囡囡就给她定婚事好吗?再说,囡囡都生了阿瑜的女儿了,再让她嫁给别的男人不好吧?”
“问她?她能答应吗?也不知她怎么想的?阿璋有什么不好?非得跟阿瑜搅到一块去,真是造孽啊!大伯为什么把事闹大,还不是因为珍珠也喜欢阿瑜,这头兄弟那头是姐妹,哪有好结果。”
方妈大哭,一边哭一边咐咐方爸,“怎么着也不能给她嫁给阿瑜,抬头不见低头见,亲哥哥娶了心上人,让阿璋怎么活?等曲家来提亲后,你就给囡囡打电话,跟她说我要死了,遗愿是让她嫁给曲波,料想她也不能不理我的生死只能答应了。”
顾明璋的手机要是能打通,就能知道忆璋是顾明瑜女儿的消息,然后,就能揭开所有的谜团,可惜,他和忆璋一直在通电话。
忆璋离开方笙后进了刚出来的那家咖啡馆,甜甜软软跟柜台后面的收银员说,她跟妈妈走丢了,要借手机给爸爸打电话。
小朋友借手机打电话没理由不答应,柜台收银员小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忆璋。
“爸爸,妈妈又要和另一个男人生娃了……”忆璋拔通电话后就哭了起来。
虽然还小,告状的话说得毫无逻辑,东一句西一句,顾明璋却听明白了,大意是——方笙除了顾明瑜,还跟另一个男人走得很近,忆璋怕方笙要那个男人做她爸爸,不跟方笙回家了,要他赶过来接她。
明瑜之外的男人,是曲波吗?
顾明璋踉跄两步靠到墙上,身侧正是镜子,镜子里面人影斑驳不清,一双悲伤到绝望的眼睛却格外分明。
心在这一刻柔软又坚硬,柔软的是对忆璋的爱,即使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也当忆璋是亲生女儿,他绝不让忆璋受委屈不快乐。
坚硬的是对方笙的失望和愤怒,曲波那样一个混混,她怎么能让女儿喊曲波爸爸?
顾明璋压根没去思考,曲波是忆璋的亲生父亲。
“爸爸这就去接你,你把电话先给旁边的大人接一下。”
从咖啡馆收银员口中问到详细地址后,顾明璋让她帮着先妥善安置忆璋,他马上赶过去,只要孩子安然无恙,重谢五万元,在他到达之前,麻烦她一直和他保持通讯顺畅。
清冽低醇带着磁性的声音,不用看到人,也知定是俊美淡定优雅无比的一个男人,咖啡馆收银员小妹陶醉沉迷,即使没有重金酬谢,也会照办不误的。
怕方笙回来寻找,收银员小妹趁着无人注意,麻利地带了忆璋回了她的住处,然后通知顾明璋到新地方接忆璋。
方笙和顾明瑜满大街寻找,焦心得几次险些晕倒过去。
咖啡馆她回去过了,却没打听到忆璋的下落。
凌晨一点,顾明璋赶到f城。
咖啡馆收银员租的便宜旧楼房,小区楼道连夜灯都没有,黑黝黝一片,敲开门看到狭窄简陋的居室里破旧的沙发上眼睛红肿的忆璋后,顾明璋心疼得几乎要落泪。
小小的人儿像烙在记忆里的小方笙,看到他时,扁着嘴想哭又不肯哭,坚韧里带着脆弱,委屈、自怜、孤单。
锥心里疼痛来得又急又凶,往后的日子里,顾明璋怎么也忘不了这一个寒冷的夜晚,后来,就算上法庭争夺抚养权狠毒地伤害了方笙,他也不肯放手松开忆璋。
男人有时心理也很脆弱,不堪一击!
“爸爸,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忆璋扑进顾明璋怀里死死地勾住他脖子不撒手。
“再也不离开了,永远。”
忆璋是谁的女儿不重要,他绝不放手。
忆璋倦极睡着了,睡梦中还死死地抓着顾明璋不松手。
顾明璋低着着温柔地看她,许久后,待她睡得沉了,方轻轻把她抱到床上,摸出手机给方笙打电话。
曲波的电话提前一步打了进来。
“顾明璋,方笙爸妈答应我的求婚了,欢迎你来参加我和方笙的婚礼,对了,另外还有一件喜事告诉你,开元的招标据内部消息,蓝天已被取消资格,现在只剩爱方一家独大了……”
曲波喋喋不休意气风发,声音在静寂的夜晚远远传来,像猫头鹰的叫声,刺耳阴森。
方笙跟自己说那块地有玄机,难道是假的?
顾明璋不在意赚多少钱,可是,他在意方笙有没有对他撒谎。
不!不可能的,决不可能,他的囡囡不会骗他!
过去相依为命的一幕幕在脑子里掠过,鲜艳明丽,那么清晰,囡囡的目光从来都只落在他身上,她看着的睛神就像小溪流水清澈得不含半分杂质,掠过别人时,却是随便的轻率的满不在乎的,眼神里流露的不耐烦是那样明显,跟她婉约沉静的气质安全不同的不耐,她不在意他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
那么深爱着他的人,怎么可能骗他?怎么可能那么决绝那么狠?
喉头一阵腥甜,眼角看到床上沉睡的忆璋时,顾明璋生生噎了回去。
他不能病倒,忆璋需要她。
顾明璋侧身轻轻揽住忆璋,泪水顺着眼角淌进鬓角。
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