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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吗?”
空气已经有些热,伊恩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昏厥了多长时间。但这样说话,很明显是浪费氧气的行为。
这时候,谢默的声音传来,显得有些不耐烦。
“探员先生们,我和亨特已经受够了你们将那把枪让来让去的游戏。生存向来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它是不可能被谦让的。你们的人一直在寻找我和亨特呢,这也限制了放你们其中一位出来的时间。我给你们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如果你们两个还活着,那么对不起,我与亨特要远走高飞,你们就烂在这个大盒子里吧?”
“哦……十分钟,他们可真是大方。”海利耸了耸肩膀。
伊恩闭上眼睛,靠着墙。
“你不上前来和我抢这把枪吗?”海利问。
“我累了,想要睡一觉。如果你要开枪,最后对准我的脑袋而不是胸口,别给我浪费氧气的时间。”
海利摇了摇头。
“我会等。你猜第十分钟到来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找到我们?”
“你想说费恩·基汀吗?”
“嗯哼。”
他们可以根据亨特与谢默的手机追踪到他们的所在地。
“第一分钟过去了。我得提醒你们一声,我和亨特可不是傻瓜。你们的追踪技术我们很清楚。我们早就把彼此的手机以及你们的手机都扔掉了。
伊恩显得很平静。他已经无所谓海利会做什么了。结局不外乎就那么几个可能性。
海利微微侧过脸,似乎是为了将伊恩的表情看清楚。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就像刚品尝了一杯醇厚的陈年美酒,余韵缭绕舌尖。
“我还记得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你的车灯灯光照着我,我看不清你的脸,直到你下了车。你有一双坚定的眼睛,和我在那天之前见过的每一个男人都不同。他们看见我不是怜悯就是高高在上的施与者。他们也许想要带我走出那片林子,充当我的救世主,但他们忘了他们也只是上帝脚下一只普通的蝼蚁。而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带我走。你从来不问我累不累,不问我害不害怕,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在意的只有如何让我们两个活下来。没有多余的同情,利落而目标明确。”
伊恩闭上眼睛。
“我跟在你的身后,拽着你的衣角,但是你并不知道我真正想要抓住的是你的手。我想要知道它是不是像我想象中那么温暖。我想要知道它会不会也握紧我,即便死亡来临,也不会放开。”
伊恩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依旧沉默。
“第二分钟过去了。时间很紧迫,滴答滴答滴答。我和亨特已经给车加满了油。”提醒声再度传来。
“两分钟过去得可真快,但愿我们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海利朝伊恩扬了扬下巴。
“如果你少说两句话,可以为你自己节约不少氧气。”伊恩平静地说。
海利摸了摸下巴,一如既往的悠哉,只是他的声音冰冷而阴郁:“其实,一直以来你对我的怀疑都没有错,伊恩。与‘狩猎人’在一起的那几年,其实我很享受。我的意思是至少比和我继父住在一起要爽得多。每当我柔弱又无助地出现在公路上,总有人扮演上帝。只是他们也成为‘狩猎人’的猎物的时候,顿时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惶恐的、甚至于比我还要无助。当他们扔下我惊慌逃走时,完全不记得见到我是对我许下的承诺。什么会带我回家,会让见到我的父母,一切偶会好起来之类……都是废话。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一刻的蜕变。每一次都让我看清楚他们的虚伪和懦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狩猎人’的受害者,而是他们的同谋。”
“我不需要知道这些。”伊恩的手指缓缓握了起来。
亨特的提醒声响起:“虽然拉塞尔探员的故事没头没尾,但听起来似乎很精彩。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三分钟过去了。拉塞尔探员,决定要早下,否则就算你杀了康纳探员,可能也没有人来救你了。”
海利不为所动,他的视线在这车厢中延伸,仿佛短短两三米的距离变得比一生还要漫长。
“你一直在怀疑我杀死我继父的动机,所以防备我远离我。其实你没错,从法律的角度来说那是正当防卫。无论在纽约警局还是在联邦调查局的档案里,那都已经被定性了。但是当我的继父拽住我的腿不让我离开的时候,我真的很想谢谢上帝!因为他拽的我越紧,我就越有狠狠砸他的理由。我在心底深处,不想他活着。”
伊恩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对面的海利。
那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海利,单纯地笑着,眼睛里有一些悲哀,更多的是不舍。
“拉塞尔探员,我们体谅你想要在开枪之前对康纳探员说清楚你内心所有的秘密,但是四分钟过去了。你们之间如此平静,这让我和谢默很失望。我们决定缩短时间,还有一分钟,如果你仍旧开不了枪,我和谢默就要走了。”亨特的声音再度响起。
海利耸了耸肩膀,好像对于亨特以及谢默根本不在意。
“伊恩,我感谢你救了我,并不是指你带我离开了‘狩猎人’,而是你让我厌烦了那种生活,那种想要毁掉什么的想法,那种看穿一切的自鸣得意。还有……不要太宠着埃文,不要让他变成另一个我。”
“什么?”
当伊恩发觉海利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他骤然间明白了过来。
“海利——你要做什么!”
伊恩冲了上去,而海利已经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咔嚓”一声脆响,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如此清晰。
那一刻,心脏崩裂开来,有什么脱离了伊恩的大脑,再无法克制。
海利睁大了眼睛,子弹并没有出膛。
伊恩站在离他不到一个手臂的距离,呼出一口气来。
海利不敢置信地再度扣下扳机,一下、两下、三下……仍旧没有子弹出膛。
“别再试了。没有用的。”伊恩看着海利。
海利低下头来,迅速将弹夹退出,才发觉里面竟然一发子弹都没有。
“我说了,没有用的。”伊恩缓缓向后退去,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海利仰起头,耸着肩膀狂笑了起来,“竟然没有子弹?哈哈……哈哈哈……”
亨特的声音再度传来,“枪里当然是有子弹的。问题是,被藏在哪里了。不过拉塞尔探员,你的反应真的超出我们的预料。你竟然会为了对方而牺牲自己?这实在不太符合我对你的想象。所以我和谢默商量了一下,再给你们最后的一分钟。一分钟能改变许多。拉塞尔探员,你还有时间找到子弹。杀了你自己救你的搭档,又或者改变主意杀了你的搭档救你自己!计时开始!”
亨特似乎对于海利会杀了伊恩这个结果仍旧期待。
对于他们来说,最后一分钟,会出现无数种反转。每个人,再得到一次生死攸关的选择机会,未必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伊恩嗤笑了一声,而海利却拎着枪走了过来。
“喂,你不会真的相信他们的话吧?”
“你把子弹藏到哪里去了?从你找到这把枪开始,你就故意背着我拿走了子弹对吗!子弹在哪里!”
海利上前,抓过伊恩的双手,而伊恩则握紧了拳头。
“把子弹交出来!”
“五十五、五十四、五十三……”头顶是亨特数着秒数的时间,每一个数字都冲击着这个狭窄的车厢。
海利的力气大到惊人,他将伊恩的手指一根一根掰起,执着的程度完全超出伊恩的想象。
为了不让他掰开自己的手,伊恩用力到手指发白,咬紧牙关,就连脸也涨红。
“松手!给我子弹!”
海利疯了一般,他的眼睛瞪着伊恩的手,甚至不惜将他的手指掰到脱臼。
“四十二、四十一、四十……”
他将伊恩的两只手都掰开,发觉里面根本就是空的!伊恩握紧手指只是为了消磨时间而已。
海利不死心地扯开他的衣服,寻找着任何可能藏匿子弹的地方。
“你必须活着!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活着!你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我的面前……”
海利着了魔,不找到那粒子弹誓不罢休。
他扯开了伊恩的皮带,手指用力地确定着每一寸。
“子弹在哪里!子弹在哪里!”
伊恩被他扑倒在地,仰起头,对上的就是海利癫狂的表情。
“我问你!子弹在哪里!”
“三十二、三十一、三十……”
完全失去耐心的海利扬起了拳头,狠狠揍在伊恩的脸上,“你他妈把子弹藏到哪里去了!”
而伊恩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淡然开口,“你就那么想要打爆你自己的脑袋吗?”
海利抬起头,看向最初伊恩找到那把枪的方向。他明白了过来,朝那个盒子扑了过去。
伊恩一个翻身,将海利扑倒,狠狠抱住了他的腰,将他往回拖。
海利伸长了手指,费力地几乎要将自己的身体扯裂一般,像是即将冲出束缚的菲尔,终于将那个盒子勾住,翻倒。一枚子弹滚了出来。
而伊恩的脑神经就像被绷住一般,那一刻他很想把海利的胳膊折断!
他怎么可能让他死?
从前不会。
在听他说了那些自己早就猜到的“秘密”之后,就更加不会!
“十一,十,九……”
海利咬紧了牙关,一面试图踹开伊恩,一面蹬着地面接近那枚子弹,而伊恩却猛地压在了他的背上,一手按住他的脑袋,另一手狠狠将他伸长的胳膊摁在了地上。
“嘘……嘘……平静下来。他们不会放我们走的。”伊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将海利的脑袋搂入自己的胸膛,他的手就覆在海利的额头上,他能感受到海利的眼泪从自己的手指间流过。
温热的,甚至于从手指的缝隙间渗透而出时,有一种烫伤肌肤的错觉。
那是海利的执着,以及他的挣扎与绝望。
“三、二、一……计时结束。拉塞尔探员,你真让我们失望。我与谢默要走了,祝你们的尸体能够尽快被找到。”
广播关闭了。
整个车厢安静了下来。
唯一清晰的只有他们彼此沉重的呼吸与心跳。
“你为什么要这样……他们会放你走。只有放你走了,他们才能嘲笑整个联邦调查局的无能!”
海利被伊恩狼狈地压制,他的拳头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们不会。亨特从我们这里证明不了他想要证明的东西。而谢默只是个享乐者而已。”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伊恩的声音仍旧冷静无澜。
“我们会憋死在这里面。”
感觉到海利已经放弃去取那颗子弹,伊恩微微松开了力气,让海利坐了起来。
“如果生命只剩下几个小时或者几分钟,你觉得在这里抱怨自己自杀失败不是很蠢吗?而且,你不是想要向我证明吗?”
伊恩伸出手,手指缓缓掠过海利的脸,将他的泪痕拭去。
“证明什么?”海利低着头,发丝垂下,遮着眼睛。
“证明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是得出结果的代价大了点。”
“你不应该把子弹取出来的。”
“因为我不会让你证明那个结果。”伊恩侧过脸,唇上也没有了之前的冷漠。他的手指在海利的鼻尖上轻轻弹了一下。
海利顿住了,缓慢地仰起脸,露出近乎惊讶的表情,“你从来没有对我这么温柔过。即便是在八年前,我还算个孩子的时候。你也只会对我恶语相向。什么不说实话就留在这里,什么走不动就等死之类。”
“因为现在你长大了,这样的威胁已经不管用了。”
伊恩的唇角轻轻扯起。
海利闭上眼睛,按住自己的脑袋,“哦,天啊……天啊,为什么我觉得现在被你当做孩子一样宠着?”
“你是孩子?掰断我三根手指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孩子?”
只听见磕啦两声,伊恩将自己脱臼的手指摁了回去,他咬牙切齿的表情现实那确实是剧痛。
“现在我们怎么办……”海利将脑袋埋在双腿间,把那把枪扔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