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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倒说说看,我像多大年纪的女人?”卢思存微笑道。
她显然很不服老,依然称呼自己为女人,而非妇女,更不是她之前自称的“老身”。
“卢四小姐顶多也就十七八岁而已!”张冲满脸堆笑道。
卢思存笑了,是真的笑。
银铃般的笑声,笑不露齿。
此时此刻她的表情当然已不再僵硬——又岂止不再僵硬而已?
她笑的时候,额头上那几缕纤薄皱纹似乎也瞧不见了,脸上竟还泛起了微微红晕。她的表情足够温柔,她简直像是年轻了十几岁一样。
任何女人听到男人的夸赞,心里都是很受用的。不管她是十七八岁的少女,还是三十八、四十八岁的半老徐娘,她都会觉得很愉快。
因为这本是女人的天性,跟年龄无关。
“张大人果然好本事。”卢思存笑道。
又是这句话,这已是张冲第三次听到,但卢思存每次说这话的语境不一样,代表的意思也很不一样。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直到此刻他长悬着的心才得以完全放下。
他知道自己终于捡回了小命。
所以他也笑了。
曲非烟也笑了,不仅她笑,她的肚子也“笑”了。
一阵“咕噜”。
卯时,酒楼。
楼上雅舍。
一夜的忙碌,五人早已疲惫不堪,这时已坐在同一个八仙桌旁。
桌上有酒有肉。一盘牛肉、一碗西湖醋鱼,一碟金银蹄,酒是上好的竹叶青。张冲、刘进自在一旁喝酒吃肉,薛寒衣却只吃肉喝汤,不喝酒。
卢思存、曲非烟面前虽没有肉,但吃得仍然很好。
——许是年轻人的食量太好,曲非烟左手手里拿着豆皮包子,嘴里却吃着牛奶茯苓霜。
——卢思存却不吃包子,也不喝酒。她只喝汤,一碗冰糖鲜笋她已喝了大半。
曲非烟把嘴里的茯苓霜咽了,忽道:“张大人,早上喝酒不大好吧!”
张冲示以微笑道:“无妨,在下是出了名的酒鬼,可以一日不吃肉,却不能一顿无酒。”
说完,他一仰脖子,拿起酒碗就往嘴里倒去。
曲非烟轻叹一口气,微笑道:“看来这人真是个十足的酒鬼。”
薛寒衣笑道:“这人早上喝酒,已是罕见,这般豪饮喝法倒也不失可爱。”
张冲听罢,大笑道:“薛公子果然妙人妙语,让各位见笑了。在下本是粗人,装不得高雅。”
张冲看了一眼薛寒衣,道:“却不知妙人如何饮酒?倒要请教。”
他的眼神含笑,表情却有些严肃,似乎不像在说笑。
薛寒衣微微一笑,并不即答,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来。只见裹布展开,露出一个晶莹剔透的陶瓷小瓶来,他将瓶子晃了几晃,然后用手将瓶盖子掀开,众人只闻到一股清新之气,似酒香,又似花芳。
曲非烟好奇心起,问道:“喂,你这瓶子里装的什么物事,怎地有这般奇香?”
张冲猛然接道:“敢问公子,这里装的可是酒中仙?”
薛寒衣吃了一惊,随即微微一笑,似乎已默认。
曲非烟奇道:“喂,什么是‘酒中仙’?”
薛寒衣嘴角微扬,随口道:“那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无非是说此酒是酒中仙罢了!”
张冲哈哈一笑,接着道:“说起这酒中仙那可是大大有名,据说这酒乃是费数年心力制成,每次只得一小瓶,不仅制法繁杂,制成之后储存更难。而常人只知剑南春,竹叶青,状元红,女儿红之类名酒,却是俗不可耐了!”
曲非烟愈发奇了,道:“喝酒竟也有雅俗之分?”
张冲颓然道:“那是当然,在下虽是粗人,平生却嗜酒如命。我虽敢说,普天下绝没有我不知道的酒,却永远不敢说,普天下绝没有我没喝过的酒。因为这‘酒中仙’本为仙人所酿,这么多年来,区区在下这肉体凡胎却是无福消受。”
曲非烟笑道:“既为仙人所酿,肉体凡胎自然无法消受,可这位薛公子手里岂非正有这么一瓶仙酿?难不成他竟是神仙下凡?”
他看了一眼薛寒衣,接着道:“唉!姑娘打趣了!人贵有自知之明,这酒绝非一般的酒,切莫说喝,普天下知道它存在的人恐怕还很少……”
这是什么话?
曲非烟忍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张冲脸色铁青,眼睛呆呆望着她,神情一时僵了。
她急忙捂住嘴,示意张冲继续说下去。
张冲这才颜色稍解,道:“曲姑娘大抵是不信的,可在下说的确是实情。”
曲非烟将信将疑,只是打量着薛寒衣。
薛寒衣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此时见状,便插口道:“张大人这点说的倒不错,我可以作证。”
“因为这酒本是我的,我若说他说的不错,他就绝对不会说错。”
这并不是太复杂的道理。
所以,曲非烟已明白。
“那你倒是自己说个清楚啊!”曲非烟嘟嘴道。
薛寒衣不答,说话的是张冲。
“卢四小姐家学渊源,见多识广,想必定知这‘酒中仙’的来历。”
他小心翼翼地瞧向卢思存,似乎卢思存的绝世芳华让他不敢逼视。
所以,他没有称‘前辈’,也没有称她为“诸葛夫人”,他仍然叫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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