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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五十米自由泳我国选手海川以零点一秒之差惜败加拿大选手。”
“小将海川错失金冠,只摘银牌。”
“不敌老将,我国选手男子五十米自由泳决赛成亚军。”
“小将陪跑决赛,五十米自由泳我国无缘金牌。”
“双保险失利,男子五十米自由泳我国只夺银牌。”
铺天盖地的新闻无处不在,即便梅仁瑜已经有意识地屏蔽掉了绝大多数关键词为“男子五十米自由泳”的新闻,种种关于海川的消息还是无孔不入地往她两个耳朵里钻。
机场里候机大厅的电视上有比赛和赛后采访的重播,飞机上顺手拿本杂志一翻又看见海川手握银牌的大头照。下了飞机随手打车,上了车发现司机听的是男子五十米自由泳的赛事分析。在总行里乘个电梯都能听见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感叹海川这小鲜肉超级帅,小伙子十分不甘满怀嫉妒地酸上一句:“哪里帅了不过就是个老/二。”
梅仁瑜不禁莞尔。老天爷果然喜欢玩弄她,她回国故地重游,本来就容易记起些不想记起的过去。她最想忘记的那个人还像魔咒一样被无数人挂在嘴巴上,一遍遍地回放,像是在提醒她:“你就是忘不掉,你就是逃不了。”
这可真是让梅仁瑜想生气。
不过更让梅仁瑜生气的是外界对海川的评价。海川的队友,曾经的世界冠军无缘五十米决赛。海川这个加入国家队时间短,二十四岁才第一次替国家出战的小将倒是杀进了决赛,差点儿就爆冷门成了新的世界冠军。然而他这个冷门爆得还不够,亚军那一块银牌非但没有成为荣誉,反倒是成了无数键盘侠指责他不够好不够努力的理由。媒体报道也尽是用些“失金”、“惜败”、“输”这样的字眼。
第二名就那么丢人吗?亚军就不是荣耀了吗?银牌难道就不是奖牌了吗?
术业有专攻,梅仁瑜不会对那些夸夸其谈恨不得自己代替海川去游那五十米的人说:“你行你上啊。”可她也着实受不了好像唾骂海川的“不争气”才能显示自己理客中高大上的人。她好几次想让那些说海川不是的路人闭嘴,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她已经不是海川的什么人了,即便是,她去和人争辩也帮不到海川什么。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会给海川的名声抹黑。
……算了吧。只要能知道海川健健康康地活着,还在追逐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样就够了。看来自己当年的决定还是很正确的。至少没拖累海川,至少……在毁了一个海洋之后,没再毁掉一个海川。
以前,梅仁瑜总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是无足轻重的。自己对周围的人的影响微乎其微,以至于可以忽略不计的。梅仁瑜也总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去支持当事人的选择。海洋放弃游泳的时候她以为海洋不过是选择了一条更加大众化、一条看起来更加稳定的道路,他是好好地考虑了自己的前途和未来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到了海川,到了海川对着她发出嘶吼的时候,梅仁瑜才发觉海洋放弃了自己原本的追求,选择了“稳定”是因为自己需要稳定,自己潜意识里也渴望着更加稳定的环境和生活。察觉到自己的这种渴望,海洋和海川才会试图做个能循规蹈矩地养家糊口的“男人”。
梅仁瑜知道自己对不起海洋,对不起海洋的付出,对不起海洋的感情。只是再愧疚再歉疚,木已成舟。所以起码以后不要再给海洋任何的希望,好让海洋回到他该走的路上,别越走越歪。而海川,她不愿再让海川重蹈他哥的覆辙。所以她对海川放了手,也算是放过疲惫的自己。
有傅恒在,梅仁瑜的公事处理的很快。剩下的私事梅仁瑜就回海市处理。海市的几大公墓她都已经去实际的看过,也和管理人交谈过,其中有两家梅仁瑜比较钟意,打算从中来个二选一。
海洋和梅仁瑜平时会互通有无,但梅仁瑜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回国也就没有提前告诉他。这次在海市梅仁瑜和海洋见面时小春几乎都在场,三人虽然没有刻意回避海川的话题,可也都默契地没提起海川的名字。
海洋跟说到入土为安只会想到公墓的梅仁瑜不一样,他提醒梅仁瑜说梅阿姨生前信佛,不如找一处佛寺或是佛院做一场法事。然后再询供奉供养的事宜。
梅如君虔诚的信仰并没能为她带来什么好事,梅仁瑜也就没想过信教。什么超度仪式、斋会法会她是一概不通,供奉供养更是想都没想过。不过海洋既然说了,她就会考量。就这样,梅仁瑜在海市又耽搁了两天。
梅仁瑜思忖又思忖,最后还是选了公墓。依山而建的公墓向阳,干净的风一吹,松柏就沙沙作响。远远眺望过去,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海。静下心来一听,就能听见小鸟的叽啾声。听说到了春天,迎春花会开,夏天有杜鹃,有三色堇,还有天竺葵。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站在新刻的碑前,梅仁瑜好像体会到了这八个字组合在一起产生的含义。她微笑起来,感觉自己也被这刚升起的灿烂阳光所温暖。
墓里有梅如君生前宝贝似的收藏起来的老旧化妆盒,这算是小半件古董的化妆盒到底和寺庙寺院那样清修的地方格格不入。想必走在风华犹存之年的梅如君比起被烟雾缭绕听诵经念佛,会更喜欢徜徉在这样的自然风貌之中吧。
当然,梅仁瑜明白这些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我满足。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对一个人好,想为一个人好从来都是一厢情愿和自我满足的事。
梅仁瑜为梅如君的一生画上的句点,不管这句点是不是完美,梅如君的人生都已落幕,不会再有改变。梅仁瑜需要接受这一点,现在她接受了,也是放下了。而人生不仅需要放下,也需要拿起。梅仁瑜想自己或许是时候该尝试着接受自己的下一段人生了。
——小春一定要梅仁瑜回马来西亚前见她一个朋友。话虽如此,可谁不知道“见朋友”这种活动的正式名称是“相亲”?
唉……相亲就相亲吧,只不过是相个亲而已。多半也就是吃顿无聊的晚饭,以拉家常的形式被人问及祖宗八代有哪些病史,都生了几子几女。幼儿园到工作单位的名称地点需要巨细无遗,还得给出未来十年到五十年的人生规划。再被嫌弃一下三十岁的年纪,接着被当做不新鲜的蔬菜瓜果被人压价。
这些都还算是好的。如果遇上满嘴“我妈说”、“我爸说”、“老人家都说”的,自己是说话还是不说话?被爹妈陪着来,或者带个七大姑八大姨的亲友团又该怎么办?难道只能尿遁?
……不过来人是春儿的朋友,春儿的朋友应该不会把相亲当市场里买菜,挑挑拣拣地那么明显吧?唉……算了。死活不过就是浪费几小时的事情。自己就当是去见识一下人类的多样性好了。要是对方是个值得相处的人,那就算做不了对象也算是多了个朋友。要是对方和自己没法看对眼,那也只是桥归桥、路归路,什么都没有改变。要是运气不好遇上个死缠烂打的,自己的工作摆在那里,出了国也就断了缘分。总之既然已经决定要去了,那畏首畏尾想太多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再说春儿不是个会坑闺蜜的人,自己要相信闺蜜的眼光。
为了不失礼于人前,从公墓出来的梅仁瑜回公主酒店的套房梳洗打扮换衣服。她原本担心时间太紧张,哪知小春传来消息说和她相亲的人很体贴的把相亲地点定在了公主酒店的餐厅里。梅仁瑜大可慢慢地准备完了再去赴约。
这让梅仁瑜稍微对那个素未谋面、就连姓谁名谁的相亲对象升起一丝好感。只是这一点点好感很快就消失在了等待中。
坐在六年前自己和笙歌、海洋、小春还有海川一起去过的餐厅里,等了对方半个多小时仍没见对方出现的梅仁瑜百无聊赖,已经看着窗外的夜景开始寻思要不自己先把晚饭吃了。只要自己坐够一小时,就算待会儿先离开餐厅也不算不给春儿面子。一方面自己也不用继续浪费时间,在这么个一不小心就会被勾起回忆的地方满心压抑。
想到这儿,梅仁瑜招手让服务生拿来的菜单。点完菜就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刀叉餐具。这些餐具和她六年前在这里用的不同。想来也是,这里的自助餐早在四年前就不做了,虽然室内装修大体没变,但小陈设已经改了许多。只有这窗外的夜景还像六年前一样辉煌灿烂……不,就连这夜景也比六年前要更加辉煌灿烂。
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梅仁瑜想着拿起醒酒器来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反正她脸皮厚,一个人在餐厅里自斟自饮也不觉得丢脸。
喝上几杯,身体上的毛孔就被打开,梅仁瑜眯着眼睛,品味着在身体里游走的些许酣畅感。她的五分熟神户牛肉已经上了桌,配上大厨调理的黑椒酱汁,正散发着诱人食欲的香气。
梅仁瑜忽然觉得相亲对象不来也挺好,她坐在这儿有美食吃,有美酒喝。还有被时间美化过的回忆能细细品味。还没有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需要精心应付、小心对待。
『梅仁瑜,我喜欢你。你呢?你对我怎么想?』
曾经有个少年人这么问她。被问的那个她却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多年后还能清晰地回想起那个声音,仿佛那个身体很烫的男孩子还拥抱着她,在她耳边絮语。
我也喜欢你。梅仁瑜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是的,我也喜欢你呀。海川。只是现在的我没法像六年前的我那样只是像喜欢弟弟那样喜欢你。而六年前的我对你说的是我只会用喜欢弟弟的方式喜欢你。
哈!这可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回想起来全是讽刺。……不过更讽刺的是自己明明都认定这些过去、这些回忆是阻碍自己更好地生活下去的瘤子了,每次都很坚定地朝着这些瘤子挥刀乱斩,想着绝不再回头看那些过去,这次必定能忘记海川、根除病根。哪知回过神来瘤子还在原来的地方,记忆里的大男孩儿还在原地自顾自地说着话,自己依旧是病得不轻。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以后自己再念念不忘海川自己就是小狗!梅仁瑜咬牙赌咒,她还就不信自己忘不掉和自己一点儿也不般配的海川了。
说起来也怪这个相亲对象。她答应相亲就是磨刀霍霍准备继续向瘤挥刀,哪知相亲对象这么放她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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