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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纪澜落下一子,“厉出衡也是那人的亲信,为何他会安然无恙?”
杜且没有思索,快速落棋,“他既然能用十年的时间位极人臣,为那人所倚重,自然有他过人的本事。”
“可我的死却是拜他所赐。”纪澜咬牙切齿,捏着白子的指节泛出青色,“你死后的五年时间,厉出衡对我步步紧逼,从未让我有一日痛快,最终辅佐齐王登位,让那人和我都为此丧命。”
他至今都没有忘记,厉出衡高居庙堂,指点山河的那份从容,连算计他,都是光明正大地宣布——清远侯的命,厉某要了。
“各为其主罢了。”杜且冷笑,“那人并非英主,你也心知肚明,不过杨皇后是你姨母,你毫无选择地为他效力。齐王倒没看出来有这份魄力,想必是妾浅薄,没有厉相的那份心机。”
“你死在他的婚仪上,而我和那人也死在他之手,杜将军的下场也很悲惨。而他娶了杜乐之后,在新婚当夜就让她独守空闺,新婚的第三日便让她去了京郊的庄子,不闻不问。”纪澜迟迟不落子,“厉出衡用十年的时间下了一盘很大的棋,权倾朝野,呼风唤雨,为的是什么,你心中难道还不明白?”
廊下穿堂风萧瑟,杜且脚底涌起一股寒意,“侯爷一生自负,却输给了厉相,妾知道你心有不甘,可也不该诋毁他人。因为父亲贪慕权势,硬把妾塞给侯爷,厉氏心中自然不平,且厉氏家学渊源,他用十年恢复家门荣光,也无可厚非。”
“那你如何解释,他当年迎娶杜乐?当时他已经是当朝右相,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却非要娶一个韶华已逝的杜乐?”
“侯爷为何不说,杜乐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嫁给他?”杜且话锋一转,“杜乐只比妾小两岁,却迟迟不嫁,你又是为何,难道侯爷没有想过吗?若是杜乐和父亲一样贪慕权贵,有的是机会攀上高枝,可她一概拒绝,蹉跎了岁月,最终却嫁了厉相。能让一个女人耗尽青春地等待,唯有真爱而已。”
纪澜对她敏锐的洞察力深深震惊,以前的她并不知道这当中的阴谋算计,可跳脱出来之后,她却能准确地抓住重点,一击即中。
纪澜刻意隐瞒的事情,却被她当场戳穿,为了掩饰心中慌乱,他执白落子,稳了稳心神,说了让杜且无法反驳的理由:“可从婚后迹象表明,厉相娶她并不是因为对她有情,而是为了报复杜家当初对他的轻视。”
“是以,侯爷提前把杜乐送到厉相身边,是为了圆杜乐前世的遗憾?”杜且大笑,“侯爷想要弥补过往,就必须铲除厉相,厉相如今还未出仕,你有的是机会让他没有出头之日,再加上一个杜乐,妾还是逃不过与你的命中注定吗?”
杜且扔了棋子,起身行礼,“夜已深,不便留侯爷多聊,妾告辞。”
纪澜伸手去拉她,只抓到一角袍裾。杜且回眸,眸似寒潭,全无对他的那份炙烈与温柔,他放手,不敢逾矩,任由她翩然而去,不敢再对她摆出清远侯的威仪。
纪澜苦笑叹气,得到的时候他不珍惜,重生而来却遇到同样历经磨难的杜且,想讨好她百疮百孔的心并不容易,但她有前世的记忆,这就是他最大的筹码。
“郎君为何不进去?”阿松冷得直打哆嗦,“这位清远侯说话好生深奥,我一句都没听明白。可他所说的杜乐,是否就是方才在院中遇到的那位杜府三娘?还有什么厉相,族中似乎也没有入阁之人……”
厉出衡在黑暗中眸子幽深,如同一只隐隐蓄势的猎豹,只等着猎物的出现,那严峻的表情叫人遍体生寒。
“离得太远,听不太真切,无非是一切闲聊。佛门玄学,又岂是你这等不学无术的小童能听得懂的?”厉出衡转身,“夜深了,明日再来拜访。”
“清远侯他也懂佛学?”阿松不明白了,纪澜明明是纨绔,哪里来的学问。
厉出衡冷道:“很多事情并不能只看表面。”
阿松嘀咕:“郎君说得多了解他似的。”
厉出衡停下脚步,负手仰望满天星斗,眸光杀意凛凛,“清远侯纪澜,厉某确实很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