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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这林大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他不说,那萧合便自己找上了门来。”
“娘娘当真是聪慧。”王怀恩接着说道:“秦昭容也真算是个仁义之人了,跪在岁羽殿门口任守门的侍卫怎么打骂也不走,只说要见万岁爷禀明真相,万岁爷听了那女子吵闹声,也觉得有趣,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人能不顾自己生死保全别人,便宣进来面圣。不料这一见就有了后来的事。”
柳星因听完了这番话,顿时松了口气,跪着的直挺挺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瘫坐在了地上。
元妃抬起手来,用玳瑁嵌珠宝花卉指甲套骚了骚头发,镂空的装饰可见着那保养得极好的透亮轻薄如蝉翼一般的一寸见长的指甲,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本宫倒是不信宫里倒是真的有这样的事。”
王怀恩当然听的明白元妃的意思,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自己不知怎的,偏偏想要看萧合卷到这堆女人中的好戏,说道:“不管有没有,皇上是信了。”
元妃这般才定下心来细细琢磨,皇上未必不起疑心,只是想要她,便可装傻充愣就好,就算萧合和林大人真是有些什么,自己去告诉皇上,皇上也不会断了对萧合的念想,只会恼自己,又想着好不容易算是赢了庄妃一局,再也不敢大意了。
元妃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开心的,她多希望萧合心中根本就没有皇上,最好能像宣嫔一般,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反应了过来,便知道在这件事上怕是没有纠缠的必要了,心中怒火消了些,见两人都跪着,摆摆手道:“都起来吧。”柳星因站起之时,方觉得膝盖酸痛难忍,竟有些起不来,一旁的丫鬟成儿见了,忙上前去扶,元妃瞅了她一眼,道:“王怀恩开始还没说什么,只是提了提你,如何你就跪下了?本宫好心让你用了自己都舍不得用的金凤窑黑釉茶盏,你却给打碎了,这还是父亲托人带回金陵的,总共就三盏,这黑轴盏可不是普通的浮薄浅陋,一览无余的透明玻璃轴,而是沉静雅素的乳浊轴和结晶轴,难得的宝贝。”元妃用白玉搔了头,轻描淡写的一句:“罢了,碎了就碎了吧,本来就是打算赏你的,人没伤着就好。”
柳星因一开始时只觉得龙井细软,入口醇香,不曾打量这盏,如今看着那满地的碎渣子,兔毫纹,星点纹,鹧鸪斑纹,油滴纹,以及压印着的酱菜斑纹仍是清晰可见,断然没有因着盏碎了而损失半点美态,轴面泛蓝,虹彩斑块的晕线映出淳淳光泽,眼下自己倒是明白了为何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话了,心疼之余,谢了元妃所谓的美意和大度。
元妃心里到底是不能释然,毕竟这事情终归因她侍寝而起,又讪讪地说道:“想你也是皇上刚登基大选时的第一批秀女,比萧昭容早进宫了六个月,却也不过是个美人,人家还未侍寝就直接越过了选侍,直接被封为了昭容,虽说位分上低你一些,可你也该记得你是什么身份,可不是宫里随随便便一个宫女儿。都说你是这批秀女中最得圣宠的,本宫看也不过如此,连睡在自己枕头边的人都看不住。”
柳星因才站起来,屁股尚未暖热了椅子,听了这话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娘娘说的是,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竟无端半夜心绞痛。”说罢又瞥了一下王怀恩道:“只是我就纳闷了,我只听说过吴王夫差对西施一见倾心,吕布为了貂蝉宁和其义父董卓反目。皇上的后宫中像娘娘这般绝色的美人也是不少,那萧合竟如此貌美,堪比西施貂蝉,让皇上只见了一面就如此倾心,不顾我大邵国礼制封她为昭容?”
万隆欣也看向了王怀恩,似乎想讨个说法。
“说句逾越的话,那萧合连奴才这没了根的人看了也是赏心悦目神魂颠倒,更不必说正是正值而立之年的万岁爷了。不过娘娘不必担心,萧合出身卑贱,撑死能熬到嫔位也是她的造化了。不比娘娘乃是正一品大将军之女,从一品太尉之妹,尊贵无比。”
“派人好生伺候着她吧.”万隆欣听了王怀恩的话也稍稍宽了心,终归是个无依无靠的丫头,不过是仗着生的好,以色侍人罢了,但在这宫中,谁都明白,贫贱难耐凄凉。
“奴才已经安排好了,就派身边王礼去,此人大可放心。”
万隆欣见王怀恩说的都是大实话,事情也算想的周到,便向绿染使了个眼色,绿染便领了其中意思,退下了。不大一会就见她捧着一个金丝楠木做的漆了大红红漆的方盒子出来,并把盒子递给了王怀恩。
万隆欣看着那方盒子对王怀恩说道:“这是父亲从关外带回来的野参,比宫里平日里吃的园参不知要珍贵多少倍,大补元气,舒筋活骨,提神壮力最是管用,本宫看你如今真是上了岁数了,办事越发没个利落,你拿去好好补补吧。”
王怀恩看着那盒子,连连谢道:“真是多谢娘娘了。如此厚爱,奴才必然全力报答。奴才今日出来也久了,怕万岁爷跟前有什么事,不能久留了。”
“嗯,皇上那边要紧,你退下吧。”王怀恩还没退到门口,万隆欣又紧接着说道:“慢着,那林大人,皇上最后怎么处置他了?”
“哎,五十板子倒是免了,但终究这擅自离职之罪是实实在在的,万岁爷就是再看在萧昭容的面子上也得做个样子,不能让人觉得失了公正,打发林大人去了御史台狱思过。”
“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怀恩刚退下,柳星因就说道:“娘娘,眼下那个萧昭容该如何是好。”
“你干的好事,倒来问我。本宫也知道林大人为人厚道,医术高明,可那晚皇上都在你身边了,哪个大人敢不尽心尽力的,就你精明,非得要那林大人来?这下可好,到头来尽是为她人作嫁衣裳。”
“这事的确错在我。嫔妾那晚是想到了那个得了疯病的向选侍,不得不对身边的太医格外留神,凡事才只要林大人来的。”柳星因虽想得到保身这层,却没有想到,这便是一报还一报,往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少了一个选侍,却多了一个美人。
“罢了,眼下皇上正喜欢她,先别去招惹她,不过瞅着机会也要试探一番,把她拉拢到我们这一边最好,只一点,万万不能让庄妃那个贱人抢了去。”
“一切听娘娘的。”那柳星因嘴上这样答应着,心里却是在想,若萧合投到元妃门下,她如何还能这般得宠。
元妃嘱咐绿染又捧了盒子,里面都是上等的血燕窝,道:“哥哥托你姐姐送进宫来的,你虽有皇上的赏赐,想来也难见这样的好东西。拿去用吧,先把身子补好了,若是日日心绞痛,皇上又让谁侍奉呢?可不是都让萧合得了便宜。”柳星因刚要谢恩,万隆欣招招手,道:“不必了,你也退下吧,本宫有些乏了。”
外头映日荷花,藕花飘香,回堂下两两黄鹂通身金色,凤凰窗上芙蓉秀,元妃倚在门前,见着树上结了青杏,小小的果子真是可爱,而自己呢,除了膝下有一个自小患有固疾的卫樱公主,这么多年再无所出,只觉得难受,便道:“绿染,这天气真是困人。”
“娘娘若是觉得困,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天愈发长了,此刻歇息了,剩下的白日又要怎么消磨呢?罢了,你去把我的笛子拿来。”
元妃的笛声的确是宫中一绝,即使梨园的乐妓也无人能及。所用的紫玉笛采和田玉雕刻而成,上面配流苏,又以金钿玉翠装饰,彩绘繁饰华丽,是当年她产下卫樱公主后皇上亲自送的。以前年轻,仗着自己的笛声是京中第一部,旁人到王府求得一曲红绡,元妃从来不肯轻易吹奏,必要皇上亲自来请,她才肯去,那时候坐下宾席都等着她一个人沐浴,梳妆,更衣,皇上更是将她捧在手心,每每曲罢,都是那样风光。如今到了宫里,深深的宫墙,这笛声连皇上所住岁羽殿尚传不到,更别说往日的欢笑了。无人来听她的笛声,她倒吹得一日紧似一日。
外头长街上日头正毒,柳星因却只觉得心里发凉,膝盖又是跪的极痛,方才在凤音阁不敢发作,如今仍觉得心有余悸,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丫鬟成儿见她步履蹒跚,脸色又发白,心疼道:“美人如今正是得宠,元妃娘娘说话还是那么不客气,要奴婢说,咱们又何必对元妃言听计从,若是没有美人帮着翦除庄妃一党,如今被禁足的就是她了,美人索性自个儿谋自个儿的前程,总比日日看她的脸色好。也要元妃知道没了美人在一旁帮衬着是个什么滋味。”
柳星因无奈做笑,道:“我可以自谋前程,可是父亲的前程又要谁来谋呢?万家门生遍布,若不靠他们,父亲这么多年来又怎能仕途一片光明,你自小在我身边,不是不知道父亲被人小觑践踏却要笑脸相赔的苦楚。母亲偏又只是姨太太,她和夫人争了一辈子,不就是盼着我有出息么?还好本宫争气,能得皇上的宠爱,这一点姐姐到底是输了。”
成儿见柳星因是那样的得意,知道她还是那个在府中不肯认输的小姐,这么多年,只有这点她还是没变,可是那点得意旋即散了,剩下的便是憔悴,成儿道:“美人辛辛苦苦争来这一切,却仍然要用万夫人带进宫的燕窝,美人,这样做值吗?”
“她有再多的血燕窝又如何,见了我不是一样要唤我一声主子吗?就算是集再多宠爱于一身,是正房,也比不得本宫是这宫里的半个主子。”柳星音的脸迎着太阳,越发亮了,连脸上的茸毛都看得清清楚楚,根根分明,是那样的柔弱纤细,让人只想用手护着,可是柳星因的面容却是那样倔强,道:“本宫所得的一切都是靠本宫自己,从前父亲眼里只有姐姐,是本宫处处小心留意,才得了父亲的欢心,父亲将我送进宫,却将姐姐嫁到万家,便知道更疼谁一些了。眼下这些又算什么,本宫不信这一辈子都要对万隆欣卑躬屈膝。所以,本宫也从来不为自己不值。”
“只要美人不觉得委屈,怎样都好。”
柳星因和成儿走在这深深宫墙夹逼的长街上,听着蝉声一声远一声近地叠来,忽然闻得笛声散开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逐风飘在这红粉宫城,柳星因轻锁了眉头,微微叹了口气。凌波罗袜,一步一步往前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