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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揪着我不放,你眼睛那么大,看不清?”
我不想在父母的墓碑前与许桃说太过分的话,然而,她似乎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我。
“苏南,你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要真心里没鬼,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讯息?”
“我没有这个义务。”
“哈,好。”
许桃笑了笑,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拧得十分紧,她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眼带笑意地望着我,说。
“苏南,你知道为什么周奕琛一直不敢和你说实话吗?”
她望了望我的身后,“你刚才也看见伯父了吧,他没告诉你真想?”
我心一沉,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不要上当,她口中不见得有实话。
许桃似乎看出了我所想,笑得更欢了。
“实话告诉你,我能有今天,也离不开周家,我吃的用的,包括我大学的学费,都是周家给我的。苏南,你含着金汤勺出生,肯定不会明白我们这种人生活有多艰难。其实我还挺感谢我姐姐,没有她,不是她蠢被利用,我也走不到这个地步。我就是这么艰难,得到了周奕琛那么一点点的怜爱,你都要抢!你才是最残忍的人!没有周奕琛,你还是你,可我不同!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冷睨了她一眼,比了个嘘禁的手势。
“你不用和我打感情牌,我也不会同情你,什么事都是你自己选择的,说这些,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谁都不用和我比惨,因为这个世界上,我才是真正可怜的人。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我没有时间和你耗。”
许桃瞬时止住了声音,犹豫了数秒,再次抬头,她哼笑着说。
“苏南,你自己主动离开他吧,当我求你。你查了那么久,不就是想知道自己母亲少的那颗肾是谁夺走的吗?是周奕琛的母亲!”
话音落下,我身子一滞,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许桃,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你有证据吗……”
许桃哼哼一笑,从包中掏出了一份协议,看模样是影印件,并非原件。
“当年是伯父哀求你父亲,为了救自己的发妻,他也算是付出了不少,你也别怪你父亲,他不同意,但你母亲傻,答应了他们。为的不过是日后在商界再见,你父亲不会吃亏。苏南,你这么死心眼,大概也是遗传了你那个以为世界存在真善美的天真妈吧。”
许桃字里行间全是讥讽,而我呢,大脑完全处于死机的状态。回想方才周连瑞眼底的那份同情,是多么可笑。
“你以为周奕琛当真什么都不怕,他也怕。他怕你知道了,这辈子都不愿意和他好了,他小心翼翼维护着这份感情,真可笑。你呢?又能不能给予他百分之百的信任?你不能!你总是这样!”
“明明心里也明白,却不断地给自己找后路,你的那点良心,就这么高贵?若真如此,你也不会去什么医院,做那种亲子鉴定!你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相信,你还能信谁?苏南,说到底,你才是自私到了极点,万事都为自己考虑,从来不顾及别人!你只会哭,哭完了让周奕琛为你心疼!你再利用他!”
许桃越说越激动,她双肩颤抖得厉害。
“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你,把你碎尸万段!”
“你什么都不配得到!你越惨越好!老天是公平的,你看,你父亲也死了,哈哈,苏南,这都是报应,袒护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至于许桃说了什么,我也只听个大概。但眼前的这份协议,最底下的落名确实是我母亲没错。
我尽量消化下许桃说得这些话,兜兜转转这么多年。
周奕琛只因为怕我恨他。
理由却那么让人想笑。
只是因为我母亲曾取了一颗肾给他的母亲,他觉得亏欠我?他隐忍了这么久,不论我问他什么,他均不说,也只是因为这个?
我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小腹,眼眶一阵酸涩。
我曾以为,上辈子的恩怨和我们没有任何瓜葛,可事实我也无法接受。
许久,我问许桃。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恨呀,苏南,你父亲害死我的父亲,你说我能不恨吗?”
话落,我咬紧了下唇,那些我费尽心思查到的一切,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卡车司机是许桃的父亲,许桃也知道。
“除了恨,我多少也有点庆幸。我妈去世的早,我爸好赌,就算是过年,我和姐姐都无法安心。”
她扯开了自己的袖口,露出了手臂,上面有一条长而深的疤痕。“讨债的人上门,我爸早就躲了起来,受罪的只有我和我姐,说真的,我宁愿他死,你父亲也算做了件好事,事成之后,我和姐姐得到了很多钱,我可以继续读书,姐姐也不用身兼数职。”
许桃说得十分详细,我甚至能想象到,年幼时的她和许蜜究竟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下意识地望向了苏贤明墓碑上的遗相,他笑容很淡,眉宇间明明满是慈祥,讽刺的是,这张照片是苏贤明提前选好的,他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一定要用这张。这样的一个人,竟也双手沾满了鲜血。
在我思绪正深的时候,许桃再次扣住了我的手腕,她双眼猩红,笑意却只增不减。
“我恨你,也不仅仅是因为你害我失去了父亲,我也恨你抢走了我和我姐姐最爱的人。苏南,你现在知道了吧?其实周奕琛也不是因为爱你,因为他愧疚,他觉得愧疚才会想补偿你,那不是爱。”
愧疚吗?也许是吧。
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两个男人,没有一个是对我坦诚相待的。
“你们差了那么多岁,认识的时候,你才多大?那个时候说爱,是不可能的。所以,苏南,离开他吧,我说最后一次,我只要周奕琛,其他的,我都可以不顾,我也没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说罢,许桃抱着自己的肩,缓缓地蹲了下来。
我再说什么,她均不搭理,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站在父母的墓碑前,该哭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可许桃哭得十分凶。
我的耐心也到达了极限。
也是这一刻,我的电话十分突兀地响了,看着来电显示,我顿了许久才缓缓接起来。
“苏小姐,你现在在哪?能不能过来一趟?周总生病了,也不肯去医院。我今天要去开家长会,实在顾及不到周总……”
申文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默了默,就应了。
大抵申文没想过我会这么快答应,愣了数秒,才说。
“我把位置发给你。”
走前,我看了一眼许桃,她仍在哭。
一路到申文发给我的地址,我一颗心都不上不下的,右眼皮也不停地跳着。我手里攥着许桃给我的协议书,见到周奕琛,我想我就算直白地问了,他也百口莫辩。
这么长的岁月,我多多少少也能摸透点他的性子,除非有十足的把握,他才会松口。
这地方我没来过,离市区不远,巧的是周奕琛现在所在的小区和我的公寓不过一百米的距离,只隔了一条马路。进去前,我顺道在路口的药店买了些感冒药。
这个小区是一梯一户,上了电梯,也只有一扇门,我站在门口敲了很久,里面没有一丝动静。
在我快放弃的时候,我尝试着扭了扭门把,门就这么被我推开了,压根就没锁。
整个公寓黑漆漆的,窗帘都拉得十分紧,没有任何光透进来。
隐隐我能听见周奕琛的咳嗽声,顺着声音我走到了他的房间外,门是虚掩着的,同样没有一点光。
我摸着黑靠近,压根看不清周奕琛的方向,只能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往里面照,光线不偏不倚照在了周奕琛的脸上,我也不知道是灯光的关系,还是他真的很难受,一张脸煞白,双唇也毫无血色。
他动了动身子,将手臂盖在了眼睛上,十分不耐烦地说。
“别开灯——”
而后背过了身。
我想他大概以为我是申文,沉默了片刻,又说。
“我没事,你该干嘛干嘛去,也别烦我。”
这态度,简直就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他就是个大爷,所有人都得按着他心情做事。
我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他的床边,轻轻地扯了扯被子,他十分不耐烦地甩开了我的手,嘴里嘟嘟囔囔的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颈,他整个人都烫得吓人,看来不止是感冒这么简单,烧得挺厉害。他这样,我也没法儿和他正常交流,只能好生相劝。
“你先起来吃药。”
他不理我,也不动。
“你吃过饭没?要是没吃,我去外面给你买点,吃了之后再吃药。”
“申文,我再说一遍,现在就滚出去,多呆一秒,开除你信不信?”
我被他吼得一懵,突然挺同情申文的。盯着他的后脑勺,我用同样的音量吼了回去。
“周奕琛,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话落,周奕琛肩头微微一颤,但仍没转过身。
收回视线,我埋着脑袋翻袋子,这里面实在太黑,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退烧药。还没拿出来,我的腰间就横出了一只手臂,下一秒,我整个人都被摁在了床上。
周奕琛单手支着床面,半眯着眸,定定地望了我许久,空出的手还捏了捏我的脸颊,他力道挺重,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着我咬牙切齿的模样,他就轻笑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道。
“真是烧傻了,还能看到你。”
我蹙了蹙眉,本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周奕琛,吃药,我有很重要的事想问你,你赶快好了,明明白白的给我说清楚。”
我语气不是那么好,抬脚还踹了他一下,他现下还挺虚弱,我也没多用力,他轻嘶了一声,整个脑袋都埋在了我的胸口,但身子侧了侧,没直接压在我的身上,那感觉,就像怕碰到我哪里,深怕我不舒服一样。我无论怎么推,他就跟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说什么?你要我说什么?苏南,我真想掐死你,干脆我们同归于尽算了,你没有一件事是让我省心的,从小到大,什么事都让我跟在你后面擦屁股。你还挺委屈,你就没想过,我也很痛苦?呵,你也不会去想,就是想了,你也不会明白。”
大抵是他的脸埋着,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显得十分委屈。
“你这个人,真的很烦,在哪都能出现!我就是想休息一下,你还是要跳到我的梦里,不折磨我,你就是难受。苏南,你告诉,你到底有多不开心?我做的是不是还不够?你总要在我眼前晃,嗯?”
我屏着息耐心听他说完,确定他是体温太高,烧糊涂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可这话他说得不知道有多深情,就像辜负了我们之间爱情的人是我一样。
短暂的沉默后,他忽地又撑起了身体,单手扣紧了我的下巴,脸贴得极近,打量了我好一阵子,眸光微微一闪,又特么掐了一把我的脸颊。
这会儿我直接叫出了声,疼得眼泪都在眼眶中直打转,恶狠狠地拍开了他的手,道。
“周奕琛,有病看医生!你特么老是欺负我,算什么男人!”
力气那么大,哪像个生病病到意识不清的人?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周奕琛愣了好一会儿,手臂就顿在半空中。
“苏南?”
“苏南……你什么时候来的?谁让你来的?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你刚才一直都在?”
他一连串问了数个问题,我哼哼一笑,报复般掐了一下他的脸颊。
“周奕琛,怕是在做梦啊?你特么不会掐自己,非要掐我?”
良久,他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脸懊悔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在后悔什么。眉心拢得很紧,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出去——”
他拽着我的手臂,就把我推下了床。说是推,他基本是把我抱下去的,看我双脚挨在了地面上,就十分克制地收回了手臂。目光没再我身上停留一秒,极快速地又背过了身。
“我不需要你来,出去。”
我站在原地了数秒,直接把房间的灯打开了。
可能是太久没见光,周奕琛缩了缩身子,干脆把整个脑袋都蒙在了被子里。
我偏偏不让他好受,又把被子扯了开,在他发脾气之前,我再次复述。
“我来是有事想问你,你别以为我多关心你,你现在就是死在这张床上,我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你现在清醒了吧?你说,你为什么一直折磨我,折磨完了还不肯放我走?就因为你知道我母亲救了你母亲一条命?你心虚?你愧疚?”
“哈,周奕琛,我压根不在意,那是我母亲自愿的,我不怪任何人,就算恨,我也恨不到你头上,你装什么勇士?”
“你就是和我说了,又会怎样?你究竟怕什么,啊?你告诉我!”
话音落下,是死一般的沉寂。
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周奕琛一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之前还不停地咳嗽,现下还真就能忍住了。
闭了闭眼,我也算是对他这个人彻底绝望,就连协议书都不想给他看了。
他那么能忍,干脆忍一辈子算了!
踏出房门前,周奕琛却冷不丁地问了句。
“苏南,我之前跟你说的,你想好了吗?你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