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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忍着点……我去给你买药。”兴儿急得语无伦次,他确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前世乃一介村夫,孤苦伶仃,今生亦是一介奴才。只得看了看炕头的药罐子,药材都只剩下一点粉末了,或黄或白的积淀在下面,闻着有一股糊臭味。
兴儿又去炕上翻箱倒柜一阵,找到了几两碎银,还有一块以前贾琏随手赏给他的玉佩,估计很值钱,兴儿大喜过望:“有了!有了!这会子不用愁了!”
“小猴儿崽子,哪里打旋磨子得来的阿物儿,就高兴成这样?没出息,你老子好些了,过来吃饭吧。”周老头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整个一副糟老头子的模样,并无什么出色之处。打旋磨子,意思就是讨好别人,茗烟曾经对金荣说过。
兴儿回过头来,见周老头只是脸上出汗,宽慰了不少,缩头缩脑地吃了碗清水下杂面,又闻得老爹酒气熏天,便只敢吃了两勺,不敢多吃一口,也不敢多说一句,愣愣道:“爹……我买药去了。”
“干啥又去买药?你老子没病!你老子好着呢,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见。四十年头里,你老子怕过什么?买什么药,怎么不买点面来?”周老头把脖子一拧,从鼻孔里哼出声音来,偏着头,似乎是有点陶醉的样子。
兴儿见他老子发酒疯,早一溜烟躲到了门槛外面,这实在是习惯反应,小时候周老头一说大话,便赶紧跑出去,被打怕了。兴儿自是不敢说被王熙凤革了银米,从门外伸着脖子道:“你老就别说了,快点睡下,我买了药再说。”
“放屁!老子叫你去买面你没听见么?该死的杂种!”周老头吹胡子瞪眼,哐啷一声把药罐子砸碎了。
兴儿非常无语,他老爹就是这样,是个醉汉,也爱说醉话,平白无故受了一肚子气,兴儿冷笑道:“你为什么又要打肿脸充胖子?有病就是有病,没能力就是没能力,谁笑话你了?小时候是你们一家子要饿死,把我卖了,卖了死契!等我好些了,接你进来,对你哪里不好?你不用天天给我脸子瞧,大不了咱们摞开手,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你这该死的杂种!你眼里连爹都没有了!你是我养的,我打得!骂得!杀得!你老子饿着你了吗?冷着你了吗?”周老头仗着酒醉,愈发破口大骂。
一席话引得马棚里的人过来看了,指指点点,周老头看到这么多人,反而胆子更壮了。
兴儿冷笑不迭:“你还有脸说,我五岁那年,就因为多吃了一头蒜,你把我打得满巷子跑!什么老子可以杀儿子!国法还有一条‘父母杀子,同凡论’呢。后来你做什么又去赌?输光了家当,卖了我,赶走了我娘,还叫我不准去想我娘,你才是疯子!我娘呢?八岁的时候,我得病,药铺要一千个铜钱,你说没有!你宁愿花一万个钱买面子,也不愿意花一千个钱过日子,我的命就值一千个钱?是不是太贵了点!”
“杂种!我把你这眼里没有爹的杂种给打死了!”周老头仿佛被戳到了痛处,登时抄起了门闩要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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