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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香楼,文锦绣微笑着看着对面的男子,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
不是她的错觉,这一次面对江承远时,又恢复了最初见面的感觉,心中没有一点憎恶或者怨恨的感觉,文锦绣有些疑惑,难道是因为自己异术的变化?
这些天她按照那本书上说的方法修炼,已经能很好的控制双眼看到的东西,那些血腥的内脏器官,只要她不想看到也就不会看到了,能控制异术之后,再想起自己那日在地牢中对江承华做的事情,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似乎……她的情绪外露了不少,她克制情绪的能力什么时候那么差了?
“表妹在想什么?”江承远单手支着额头,宽大的紫色锦袖从他手腕滑下,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腕,他目光中含着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文锦绣。
文锦绣随意从桌边的花瓶里抽出一枝花,拿在手上转了转:“我在想,表哥此时在想什么。”
站在她身后的碧晴抽了抽嘴角,怎么感觉二人说的话这么奇怪呢?
江承远哈哈笑了起来,一双眸子却带了探究:“听说前些日子表妹的院子有贼人闯入?表妹可有受伤?”
文锦绣扬起一个十分温和的笑:“是有贼人闯入,可惜那贼人武功太高,被他逃走了。”
江承远眸子微微眯了眯:“逃走?表妹说笑的吧,你的影卫一个人对战我十八个护卫都能全身而退,竟然能让一个小小贼人逃走?”
况且江承华身中剧毒,他能从文锦绣手上逃跑?
文锦绣淡淡一笑:“表哥过奖了。”
江承远蹙眉看着对面的女子,明知她说的是谎话,但他没有证据证明,而且他的人都查不到江承华究竟在哪里,那晚被文锦绣捉了之后,他原本是被关在地牢,可等他的人潜入竹华斋地牢的时候,却发现人早就不知所踪,只有地上一滩滩的血迹。若是江家其他人他也不必多管,可是江承华手里有他要的东西,如果不把人救出来,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
文锦绣温和笑着,早就把江承远的心思摸了个门儿清,脑中快速思索起来,江家的兵权全在江云赫和永明侯手里,在大月各处的势力也都属于江承远,换句话说,江家就像一棵大树,而江承远则是大树密密麻麻的根,江承华充其量也只是依附他的江家人而已,随时可以舍弃,自己当时扣下他也只是为了折磨他出气而已,如今看来,似乎有更大的用处,只不过,江承华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他没有想,她也无法得知。
“听说表妹这几日跟在扶鸾郡主身边见了不少的大臣,表妹觉得工部尚书此人如何?”江承远很快收回了思绪,不再跟她谈及江承华的话题,而是说起了朝中的局势。
文锦绣敛眸,工部涉及的都是土木兴修,往常修建陵墓别院等都是工部负责,工部尚书乔雍为人圆滑,处事老练,于政务上没有太大的过失,自然也没有太大的干绩,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实际上是因为资历老,又是先帝老臣,因而皇帝对他倒是宽容:“依我看,乔雍是个聪明人。”
江承远微微笑了起来,乔雍看似平庸,其实是大智若愚,他心里很清楚如今陛下的心思,既不过分出风头,也不过于低调,中规中矩地做着自己的事,在朝中很少有人会在意道他。
文锦绣慢慢看他一眼:“表哥是想把乔雍争取过来?”
“有何不可?”江承远扬眉,工部每年都会大兴土木,修建宫殿,整理别院,翻修皇祠等,每一件事都要用到钱,如果工部尚书是他们的人,那么通过这些土木工程便可以大肆捞财,大月国库充盈,这些钱财到了他们手中便可以供养江家军队,他们手上的钱财多了,国库便少了,此消彼长,长此以往大月的财政必然会被拖垮。
文锦绣点头:“乔雍可用,只不过他这个人实在胆小,表哥若是想要通过他拖垮国库恐怕不太可能,而且陛下,”她说到这里不由嗤笑一声:“你以为他会那么容易上当?况且通过工部捞钱太过于冒险,陛下可不是那等昏君,他比狐狸还贼。他之前让邱家进京的目的是什么表哥忘了?”
江承远顿了顿,邱家富可敌国,生意门路又遍布天下,他如果想拖垮大月国库,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必然是邱家,这么一来,拖垮大月国库起码要十五年,他们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
他微微笑了起来:“看来表妹不糊涂啊。”
文锦绣把手里的花又插回到瓶中,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红色的衣摆从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划过,她轻轻推开窗子,窗外清新的空气顿时涌了进来,她轻轻吸了一口,慢慢道:“表哥若是想要拖垮大月的财政,我倒有一个办法,只不过这件事不能让江,文两家来做。”
江承远了然,江家被皇帝忌惮,文家现在也是如履薄冰,他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不能开口,他想了片刻:“怎么做?”
文锦绣回身看了他一眼:“陛下如今虽说年富力强,但大皇子都已年过十八,皇子们一个个成人,陛下也该早做准备了。”
江承远愕然,随即失笑,这丫头越发大胆了,她话里的意思,无外乎是说皇帝年纪有些大了,该准备后事了,这话不可谓不大逆不道,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话,可由于段祈煜的事,她现在对皇帝一点好感都没有,更别指望她会奉承他了,何况她说的也是实话……
“表妹的意思是?”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文锦绣慢慢勾起唇角:“修皇陵。”
修皇陵是最保险的办法,皇帝如今已经年近四十,这个时候修建皇陵并不过分,修皇陵需要的钱财数以万计,他们慢悠悠地从中捞钱也不易被发现,江承远赞许地看她一眼,道:“这个办法虽然可行,理由也合适,但如果陛下请邱家出钱呢,那岂不是于大月国库没有损伤?”
皇帝精明的很,现在边疆正在打仗,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修建皇陵的,毕竟这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工程,内忧外患之下他不可能不顾战场将士,哪怕陛下最终同意了此事,也绝不会动用国库的钱。
文锦绣看他一眼:“修皇陵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陛下兴修土木的契机。我想表哥之所以要拖垮大月的国库,目的不是为了要国库中的钱财,而是要耗干皇室的精力。”
江承远点头,钱财的事他根本不在乎,他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需要国库中那点钱财。
文锦绣眼眸微动,江承远是要架空这个皇室,把权力收到他的手中,皇帝没有钱财便无法供养边疆将士,没有将士便没有人会替大月百姓征战,这个时候便会更加依赖江家的力量,她如果猜得不错,当日皇帝跟江云赫密谈的内容应该与自己和江承远说的差不多,合力对抗南离,局势稳定之后江山平分,但这两人都是老谋深算的性格,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最终的结局一定要有一方伤亡。
“表哥要耗干皇室精力,不可贸然提出此事,当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如今南离在外,江家在内,陛下心中明镜似的,他是不会轻易上钩的,如果要让他放松警惕,江家最好安分一点,帮助大月抵抗南离。”
她走回桌边,伸出手指在茶杯里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圈,又在圈外画了一条长线,在圈内画了两个相对的箭头:“在大月境内,无论江家与皇家之间关系如何,在外人看来都是一个圈,一个整体,这条长线看似支持江家,但如果这个圈破了,它绝对会将大月的国土吞噬殆尽,自然不可能给自己留下后患,如果要保住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
她把两个箭头转了方向,又在圈内加上其他箭头:“这些势力一致对外。”
江承远看着那水渍慢慢干涸,忽而轻笑起来:“说到底,你还是要劝我帮着皇室?”
文锦绣摇头,纤细的手指透过道道混乱的箭头指向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江家是一头猛虎,皇家是一头雄狮,二者相争必有一伤,或者说是两败俱伤,这个时候如果有人从这里起势,前可攻,后可守,这里就是最重要的地方,是两方势力都会争相拉拢的对象,只要筹谋得当,不出十年,江家和皇家都会成为此人的囊中之物。”
江承远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她指的地方很是不起眼,一般人不会注意到那里,再看她刚刚画的圈,哪里是个普通的圈?寥寥几笔便画出了大月几个重要的势力点,那些箭头看似凌乱没有章法,但每一个箭头都代表一股势力,这些势力有江家的,也有皇家的,还有一些是各大世家的,他眼眸眯了眯,这些年江家在朝中一家独大,却忘记了朝中各大势力也不是好相与的。
大月是块猛虎口中的肥肉,皇帝就是那头猛虎,如果一直都没有人打那块肉的主意,那么他们都会相安无事,但一旦有人开了头想要争夺这块肥肉,那么其他人也会蠢蠢欲动,他们一直都忽略了这些暗处的世家势力,如果有人按照文锦绣刚刚所说的,置身事外看着他们争斗,等到他们大伤元气便会渔翁得利,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江山之争,最担心的就是这样默默无闻却又野心勃勃之人,陛下很聪明,他成功地挑起了这些世家的野心,一旦你们争赢了,那些世家立刻会群起而攻之,一个两个,江家或许不惧,可大月何止一两个世家?到时候江家如何自处?等你们应对各大世家而喘不过气的时候,陛下再利用这里的势力将你们一网打尽,一个最大的劲敌就这么除去,前后不到十五年,江家绵延三百年,十五年的时间便会毁于一旦。”
文锦绣说完,嘴角挂上胜利的笑容:“而那些世家呢,在这场争斗中支持皇家还是背叛皇家,皇帝心中也有了分寸,轻轻松松排除异己,哦,你可能会觉得,那些世家会联手对抗皇家,但你不要忘了,皇家背后还有大满,这才是陛下真正的利剑!”
江承远越听她分析,唇边的笑意便越是冷酷,眼中也闪出犀利的光,这些他也分析的出来,所以知道皇帝要与江家合力对抗南离的时候便不甚赞同,现在他才明白文锦绣的意思,她是在告诉他皇帝的心思,通过她的角度,将她自己想象成皇帝来告诉他,她的计划。
“陛下一定会利用大满让所有人臣服,肃清江家余孽,大月混乱不到二十年便会回到正轨,而在这个过程中,皇帝打击了异己,除去了江家,当然邱家也不会幸免,南离也被他成功击败,他什么都不会损失,反而成了最大的赢家,而这一切只需要借助江家之手。”
就像当初在大漠,皇帝只在关键的时候推波助澜,根本不必正面出手便有自己替他扫平一切障碍,如果江家真的跟皇帝合作了,那么她今天所有的设想都会成真,绝不是危言耸听。
“但如果江家不答应与陛下的合作,陛下的计划一样会实行,只不过他利用的人便不是江家,而是南离了,比起跟江家合作争斗夺得大月半壁江山,跟皇帝合作不是更方便?”说到这里,文锦绣不由佩服起皇帝来,若不是这些天跟在扶鸾郡主身边接触皇帝比较多,她都想不到皇帝有这么深的心思,也这么大胆,敢用半壁江山做诱饵,只为除去一个江家,果然是帝王心,海底针。
江承远眼底一震,随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说的不错,真要感谢表妹提醒了,不然江家可就毁了。”
他说完擦汗的手忽而顿住了,又看向文锦绣轻笑起来:“不过,表妹这么说,可有解决的办法?”
文锦绣冷笑一声看向江承远:“表哥前些日子虽然答应了与我合作,但实际上是不信我的吧,你今天提起乔雍的事,不过是拿来试探我,看看我能不能分析出眼下局势,又愿不愿意告诉江家是么?”
她眼眸冷了下来,一步步逼近江承远:“你今天来见我,除了要试探我之外,还想在我身上下毒对吧?”
她说着靠近江承远,从他面前拿起一个白玉酒杯,放到鼻尖下闻了闻:“嗯,是上好的竹叶青,可惜里面加了些东西,这杯酒是要在我说出破解皇帝的计划之后共饮的吧,你会假意让我去关窗,趁势换了酒杯,然后这杯酒被我喝下。你很清楚我的警惕性,所以一开始便把药下到自己杯中,因为你知道一开始对我下毒,我一定会发现。”
她看了那酒杯一眼,慢慢把里面的酒倒到地上:“你很聪明。”
江承远眯眸看着她,只觉得鼻尖传来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不由一笑:“表妹这是在魅惑我么?”
文锦绣勾了勾唇角,藏于袖子中的手瞬间多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她快速将匕首插入眼前人的腹部,眼中的笑意顿时变成深不见底的寒冷,而江承远却不为所动,笑眯眯看着她:“表妹,你这是谋杀。”
“表哥,我如果能杀了你,那才算谋杀。”她说完松了匕首,向后退了一步,只见江承远刚刚还血流如注的腹部奇异地止住了血,那插入其中的匕首自动向外一点点移动,最终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眼眸眯了眯,打量着眼前的人:“好本事。”
江承远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文锦绣看着他平静的模样,眸中冷意慢慢散去:“当晚。”
“这么快!”江承远面上闪过诧异,随后了然一笑:“也是,你可是大哥都夸奖的聪明人。”
文锦绣静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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