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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
“赐婚”结束,皮皮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于是把家麟、小菊拉到咖啡馆后门的停车场上解释。她是这么想的:金鸐是沙澜族首领,无论狩猎还挨饿,在族人中肯定最强,轻易不会吃人,这在皮皮与他打交道的过程中已经证实了。相较而言,方氏兄弟劫持过自己,甚至想吃掉自己,嫁给他们肯定不靠谱。方梨花还是个小孩儿,胆小怕事、易哄易骗,以家麟的智商足以对付她。
当然不是什么逃生妙计,婚姻岂能如此儿戏,但生死迫在眉睫,也只好这样了。
“不怪你,”小菊轻轻拍了拍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救我们的命。”
“本以为贺兰觿会铁了心地甩掉我们,”家麟说,“现在跟你一起走就成了理所当然。”
看着大家理解的目光,皮皮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凡事要积极,不要消极,”小菊道,“我们是同一战壕的战友!”
“万一有难,金鸐、梨花或许会顾及夫妻情分保护我们呢,是吧?”家麟居然眨眨眼,笑了起来。
“拜托!这只是权益之计,你们——”皮皮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们看自己的手机。为了不让贺兰觿听见,她在上面飞快地打字:
——不能跟我走,明早上飞机之前找机会离开c城!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摇头。
——贺兰说,鉴于你们新的身份,他取消了点香。我知道有个古墓埋着一些可以防身的东西……
皮皮还在疯狂地打字,家麟忽然拍了她一下,她赶紧关掉手机,一转身,发现金鸐向他们走来。似乎知道三人正在密谈,他没有走得太近,在距离三尺的地方停下了。
“嗨,金鸐!来得正好!我们打算去商场买点东西,准备下行李。”皮皮将手机塞进口袋,“咱们这是往北走,去北方,对吧?”
“嗯。”
“一直说是去赫尔辛基,不是赫尔辛基?”
“不是。”
“那么,在芬兰境内?”
“不在。”
“去的地方……有人烟吗?”
“没有。”
小菊看了家麟一眼,面色沉重。
家麟反而很淡定:“这样的话,我们至少要买火柴、电筒、斧头、砍刀、帐篷、指南针、防湿塑料布、食物、纯净水以及一些药品。”
“那是一片净土,一个月内无法回收的东西都不能带去。”
众人面面相觑。
“比如塑料布,两百年才会腐烂。”金鸐道,“不能带。”
“尼龙绳?”
“三十到四十年。”
“罐头食品?”
“两百五十年。”
“电池?”
“一百年。”
小菊忽然道:“女性清洁用品总可以带吧?比如卫生巾?”
“八百年。”
皮皮掏出自己的手机:“?”
“更不能,它永远也不腐烂。”
“这么说来,我们能带的只有卫生纸了?”小菊两手一摊。
“差不多。”
“这也不能带那也不能带,到时候我们吃什么?”皮皮道。
金鸐的嘴中蹦出两个字:“狩猎。”
“不需要这么麻烦!”皮皮急了,“可以多带几箱方便面——”
如果说去蓄龙圃曾经令皮皮感到兴奋,这种兴奋渐渐被越来越多的恐惧与不安代替。皮皮越来越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狐族,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冒出来,都声称跟自己有关系。那个原本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却越来越像个陌生人。
“狐族饿了才吃,饱了就睡。从不多吃多占。”金鸐道,“不像你们人类。——资源就是这么被浪费掉的。”
“哎哎哎——,只是讨论一下荒野求生,不要动不动就上升到人与动物好么?”小菊瞪了金鸐一眼。
金鸐看了她一眼,闭嘴。片刻之后,忽道:“你去哪?”
大家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金鸐是在问小菊。猛然想起自己已被“赐婚”,她的脸顿时红了。
“我……去……去……少波……嗯……前夫家……拿件东西。”她一下子结结巴巴。
“我送你。”金鸐按了按手中钥匙,不远处停车场内,汽车响了两声。
“我也去。”皮皮一面说一面摘下了手中的宝石戒指,“送给你,——新婚礼物。”
小菊接过来戴到手上:“谢谢!”
皮皮溜了金鸐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目光相接时他嘴角微微一挑,偏了偏头,神色幽然。
空中忽然有股淡而宜人的香气,盖过了炭烧咖啡的味道。
小菊深吸一口,叹道:“好香啊!春天快来了!”
金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喜欢吗?”
小菊呆呆地点点头。
“你也很香。”金鸐继续道。
“我?”小菊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怎么会……人家昨天又没洗澡……”
“我是指你的肝脏。”似乎在有意配合自己的话,他舔了舔嘴唇。
狐族爱惜容貌,拥有最佳整容技术,不论男女,个个天姿国色。所以夸人“好看”算不得恭维,夸人“好香”才是实打实的赞美。如果遇到人类,夸他们“好吃”就是最高的形容词。皮皮心想,是时候给家麟、小菊上一堂狐族的文化课了。不然以后在一起生活,这文化冲突可少不了。
正嘀咕着,家麟忽然冲过去一把揪住金鸐,挥着拳头吼道:“收回你刚才的话!”
一时间金鸐愣住,似乎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收回你说的话!”家麟又吼了一声。
“家麟——”皮皮正要拉住他的手,忽然一阵劲风袭来,一样东西重重地砸在家麟的脸上,令他整个人连退三步,向后倒去,就连企图扶住他的皮皮也被这股大力带倒在地。
那是金鸐的拳头。
“噗”——家麟一口血喷出来,推开皮皮,又玩命地向金鸐冲去,还没站直又被金鸐狠狠地踹了一脚。
皮皮还记得那天夜晚金鸐在屋顶上会见关鹖时飘飘欲仙的样子。知道他动手时姿势优雅、出手飞快,谁也看不清楚。等皮皮看清楚他的人影,金鸐已在用一条纯白的丝绢擦着自己的手。
“住手!金鸐!”皮皮站起来喝道,“陶家麟是我的朋友。你竟敢在王妃面前无礼!”
“王妃?”金鸐一面擦手一面冷笑,“你以为有人叫你王妃你就是王妃?——狐族的王妃不是那么好当的。”
“……”
“你以王妃的名义赐婚,”金鸐看着她,“你可知狐族的婚姻是终生制?”
“……”
“一句话就左右别人一生,是件很好玩的事,对吗?”
“……”
“我给了你我的尊敬,你拿什么回赠我呢,王妃殿下?”
“……”
“以后不要再打这张牌了,剩下的东西需要你自己去赢得。”
皮皮呆呆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一脸鲜血的家麟,急促地呼吸着,心跳声如此之大,耳膜都快爆裂了。
车内一片安静。
家麟坚决不要皮皮、小菊相伴,独自去了医院。贺兰、方尊嵋开车带走了皮皮,剩下小菊独自坐在金鸐的车内前往程家取东西。
一路上小菊一言不发,金鸐亦保持沉默。
汽车在街道上缓缓行驶,路过一家露天菜市,小菊忽然道:“请停一下。”
金鸐瞬间刹车,还以为她要下去买菜,不料她纹丝不动地坐着,连安全带都没解开。
菜市靠路边的一角有个卤味店,一位穿着鸡心领彩条拼色羊绒衫的女人正在熟练地切着一堆牛肉。与周边的小贩不同,她的围裙很干净,脖子上挂着一条亮得晃眼的足金项琏。头发认真地做过了,摩丝有点多,也只能这样才能堆出高高的流海。女人已年过五十,纹了眉、纹了唇、还纹了眼线。相貌不算差,可惜在妆容上用力过度,远远一看,发型、毛衣、眉头、嘴唇成了重点,其它地方都消失了,不认真看还以为她是位脸上涂了迷彩的野战军。旁边藤椅上坐着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估计她儿子,右手玩着手机游戏,左手则不断地从肉堆里拿出一片片牛肉放进嘴中。女人也不介意,一边切肉,一边不时地瞟他几眼,目中露出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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