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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如画卷,令雍玉不忍打扰。然而谢祈却忽然开口回忆道:“我的乳娘生于洛阳,南渡时逃难来到江左,幼时的热夏她经常将我抱在怀中望着星空,一手执扇,一手轻轻拍在我的背上抚慰。”
“她常与我讲起旧都春日上元节喧闹的灯市,广厦楼宇如凌在空中,夏日河中满是耀目的莲灯,秋日大漠苍茫,异域的商人们满载着奇珍异宝不远万里来到此售卖,而冬日北风凛冽,此间种种,皆与吴地不同。”
“待我年少之时……家境尚算殷实,我便与……嗯,便与身边的伙伴一同离家去了北方。”
“我们偷了两匹马,策马行至江边,又偷偷上了向北走私的船。我们躲在船舱里中,十天九夜才到了对岸,而待我们下了船才发现,北方的一切都与故事中的截然不同,满目疮痍,饿殍遍地,饥民或被胡人驱赶为奴兼做军粮,即使侥幸逃脱也无家可归,无田可耕,只能易子而食。”
“而旧都洛阳早已被烧杀抢掠一空,旧日宫阙只剩残垣断壁。匈奴、鲜卑、羯、羌、氐互相厮杀,政权更替,民不聊生。朝廷数次北伐,却皆铩羽而归。”
“也是直到那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南渡不过一场单方面的血腥屠戮。传说中洛阳的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无数王公大臣的脑袋滚落了一地,皆在火中化为灰烬。而我生于江左,不过因着父辈早早逃过江岸,才得以躲过此劫。”
“那次的北方之行颠沛流离,九死一生,而他带我终于平安回到吴地,从此北方便成为一道挥之不去的梦靥,即使后来我长大了许多,依然无法泯灭那段记忆。”
谢祈的语气有种全然不同的怅惘,雍玉不知他是否想起了什么人,却不由对那人有一丝羡慕。
又过了几日,谢祈的内伤似乎再未曾发作,两人仿佛有了默契,再也未提起十年前那桩旧事,但雍玉心中早有自己的打算,父亲所提到的母亲遗物,那部《法华经》,正是在这别院之中,既然天意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安排将她指引到此处,掀起已经尘封十年的秘密的一角,那她势必要将经书找到再仔细探寻其中秘密。
如此,雍玉便坚定了决心,先拿到那部经书,再带着它去打听兄长的下落。
“父亲,真的是你在天有灵吗?”雍玉望着山间的天空不禁如此之想。
说到此,这几日谢祈也不知在忙碌什么,整体在房中闭门不出。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雍玉有一种预感,离两个人分别也不远了。也许终有一日谢祈要来向她辞行,而想到此处,心中便颇为不舍。
然而不待谢祈向她辞行,就发生了一件令雍玉始料不及的事情。
那日雍玉去山里捡干枝生火,谢祈伤势好了许多便和她同去。
山中之行非常顺利,然而当二人回返至别院,雍玉要推开大门,却被谢祈拦住了,用眼神示意她噤声。雍玉顺着他的眼神方向向内望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待到二人进了院,谢祈站在院中抬头望了望天,不动声色道:“这院中有人来过。”雍玉心下一沉,有点担心难道是雍家发现了自己的行迹,也不由也紧张起来。
她谨慎地在院中屋内都查看一番,并没有什么收获,不由松下一口气来,笑道:“公子也太紧张了,这偏僻的荒山中,怎会有人来。”
此时谢祈正站在一丛野草之畔,雍府别院中原种有许多珍奇的花木,然而多年无人打理早已荒芜,这硕大的花盆中的原生花木早已无法辨别,久经日晒雨淋,春草丛生,更不知何处飘来的野葵在此处生了根,蓬蓬勃勃地开了一簇花。
谢祈的指尖拂过娇嫩的花瓣,开口道:“葵本是向阳之花,东行西落,现在日渐黄昏,花朵应朝向西面,然而这一丛花现在却朝北,这说明……”
谢祈话音一顿,雍玉忍不住开口道:“说明有人进来过,并且移动过花盆?”
“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