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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就弄不明白该怎样换气。”他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萝丝玛丽。
“我想你要学会在水下吐气,”她对他讲解,“每划四下水,你侧过头来换口气。”
“对我来说,换气最难学了。我们到救生筏那儿去,好吗?”
那个头发蓬松的男子四仰八叉地躺在筏上。救生筏随浪颠簸。麦基斯克夫人游了过来,这时筏身猛然一晃,重重地撞了她的手臂一下。那男子探身将她拉上了竹筏。
“恐怕竹筏打着你了。”他说起话来缓慢迟疑。他有一张萝丝玛丽所见过的最难看的脸:印第安人的高颧骨,厚厚的上嘴唇,赤褐色的大眼睛深深陷进去。他说话轻声细语,仿佛想让他说的话以一种迂回而不是莽撞的方式传达给麦基斯克夫人。一转眼,他已跃入水中,颀长的身子平伸着冲向海岸。
萝丝玛丽和麦基斯克夫人注视着他。当前冲的动力耗尽,他猛地弓起身来,瘦细的大腿伸出水面,随后不见了人影,几乎连个水泡都没有留下。
“他是个游泳能手。”萝丝玛丽说。
麦基斯克夫人的回答出乎意料地粗暴。
“嗨,他是个蹩脚的音乐家。”她向丈夫转过身去。他经过两次徒劳的尝试才设法爬上了救生筏,本想卖弄地伸展一下手脚来平衡身体,不料更加踉踉跄跄起来。“我只是说,艾贝·诺思或许是个游泳能手,但他也是个蹩脚的音乐家。”
“是的。”麦基斯克勉强地附和着。显然,他创造了他妻子的生活天地,只允许她在这个世界里有一点儿自由。
“安太尔跟我很熟。”麦基斯克夫人挑战似地转向萝丝玛丽,“安太尔和乔伊斯。我猜想你在好莱坞没怎么听说过这些人,可我丈夫在美国第一个写了评论《尤利西斯》的文章。”
“我现在真希望有根烟抽,”麦基斯克平静地说,“眼下这个更重要。”
“他了解那个圈子的事情,你不这样认为吗,艾伯特?”
她突然没了声音。那个戴珍珠项链的女子也来到水里,同她的两个孩子会合。此时,艾贝·诺思从水下像一座火山岛似地冒出来,将其中一个孩子举起放在自己肩上。这孩子既害怕又高兴地大声喊叫,但那女子只是恬静地看着,没有笑容。
“是他的妻子吗?”萝丝玛丽问。
“不是,她是戴弗夫人。他们不住在旅馆。”她直勾勾的眼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女子的脸庞。过了一会,她倏地转向萝丝玛丽。
“你以前到过国外吗?”
“到过,我在巴黎上的学。”
“哦!那你也许懂得,你要是想在这儿玩得舒心,那就得设法结识一些真正的法国名门。这些人能有什么长进呢?”她用左肩膀朝海岸指指,“他们只是三五成群地四处闲逛。当然,我们有推荐信,我们在巴黎见到了法国所有第一流的艺术家和作家。那让人多高兴。”
“想必也是。”
“你可知道,我丈夫就要写完他的第一部小说了。”
萝丝玛丽说:“噢,是吗?”她井不很在意这些事儿,她只是想,这么热的大,她母亲能否睡得着。
“小说与《尤利西斯》一书的思想有关,”麦基斯克夫人接着说,“所不同的是,我丈夫表现的是一百年,而不是二十四小时之内的事。他表现一个老朽的法国贵族,并把他放到机械时代中加以比较——”
“嗨,看在上帝分上,瓦奥莱特,别见到一个告诉一个,”麦基斯克提出,“我不想在小说出版前就传得沸沸扬扬。”
萝丝玛丽游回到岸边,她把浴巾披到酸疼的肩膀上,再次躺在阳光下。戴骑师帽的男子手只拿着一瓶酒和几只玻璃杯,从这顶遮阳伞走到那顶遮阳伞。不一会,他和他的朋友闹得更欢,凑得更近了。此刻,那些遮阳伞连成了一片。她猜想有人在辞行,这大概是他们在海滩上的最后一次聚会了。甚至孩子们也知道喧闹声是从那遮阳伞下发出的,都转身朝那边张望。在萝丝玛丽看来,这一切都与那个戴骑师帽的男子有关。
中午时分,炽热的气流笼罩着大海和天空,甚至五英里远处白带子般的戛纳市也渐渐模糊起来,恍如一道清新、凉爽的幻景。一艘旅鸫鸟式的船只从外侧黝黑的大海驰来,横着靠近一块海滩。似乎这广阔的海岸到处死气沉沉,唯独在那透过遮阳伞的阳光下,红红绿绿的色彩和叽叽喳喳的声音传达出生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