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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奚未有片刻犹豫,立刻答应,“但我这忙可不能白帮。”
“说说。”
贾赦探究地看宋奚,想听听他会提出什么条件。若是太不划算,就不用他帮了,贾赦便自己想办法解决。
“再过两日便是端阳节,你陪我过。”提到端阳节,宋奚本来顺嘴可以拽出两句词儿来,但转念想到贾赦警告过自己和他说话的时候要简单,遂就简化成这一句直白的了。
“端阳节啊。”贾赦稍微反应了下,方晓得说的是端午节。
“对,”宋奚有点紧张地凝视贾赦,等待他的答案。
贾赦没有立刻回答,他皱了眉头,拿很好奇的眼神儿打量宋奚。他实在不明白这节日有什么好过的,吃个粽子就完事儿了,就像中秋节吃月饼,元宵节吃汤圆,这样就算是过节了,还要怎么过?
可贾赦清楚宋奚既然特意提出这件事,很明显不会是逛吃粽子的事儿。遂想了想,还是谨慎地问一下。
“你打算怎么过?”
“能怎么过,自然是‘手执艾旗招百福,门悬蒲剑斩千邪’。”宋奚顺口就回道。
贾赦瞪他。
宋奚咳了一声,连忙道:“便是饮雄黄酒,挂菖蒲,插榕,佩香囊,登高……罢了,不必一一细说了,等到那日我带你便是。”
“你们宋家果然是大家族,这么讲究。”贾赦感慨道。
宋奚笑,“你少在这装穷充楞,当我不知你们荣府年节时有多大排场?”
“也对。”贾赦点了点头,眼珠子瞟向别处,拿着茶喝起来,刚他差点露馅了。
宋奚端详了贾赦会儿,不提前话,说正事,“你一会儿你从这里离开后,多带一些人,就直接坐车出京往南走,看到第一条小路后就拐进去,而后只管朝林子方向去便是。”
贾赦知道这便是宋奚安排面圣的“由头”了,细问经过如何之后,便又确认问一遍:“你还有什么补充?”
“随机应变,别失言露馅便可。”宋奚笑了下,又嘱咐贾赦不必担心,一切都已然安排好了。
贾赦点点头,便依照宋奚所言,叫了许多小厮,一共坐两车,就跟在自己车的后面。整件事虽然是造假,但事关皇家尊严,毕竟被皇帝召见和封官的事儿都不是儿戏,切不可被他人发现其中的猫腻,到时皇帝被弄得没脸了,他们必定也无法收场。所以整件事除了他,宋奚,皇上,和那个被他安排解救的十五皇子,并没有其它人知道。所有涉事的小厮,侍卫等等,都在隐瞒之列,无一例外。
贾赦等人出城后,下了大路,便照着宋奚所言,朝前边的林子去。树林十分茂密,里面荆棘杂草丛生,四周除了几声鸟叫,静悄悄的。
“救命啊!”一记童声嘶喊划破了山野宁静。
贾赦晓得“事儿”来了,因为这次是他第一次见十五皇子,他不想给人家留下怠慢的坏印象,忙掀开帘子催促车夫快些。
马车拐了道弯儿后,就见前面不远的路中央,站着一七八岁的男孩,穿着白衫蓝袍,一副普通人家少爷的打扮,他腰板挺得很直。他身边只有两名家仆跟着,此时正冷静地扬起他的小圆脸,矗立不动地盯着那些匪徒。
这应该就是十五皇子了。
贾赦转而看向山匪们。路上原来只有九人,这会子可能是看到他的马车来了,路两边的树丛里又出来八人。匪首的长相凶狠,正挥舞着斧头威逼十五皇子把身上值钱的物件都交出来。
十五皇子穆睿过从容不迫地白一眼那匪首,只道:“不给!”
“今儿个老子看你是个小娃娃,才决心手下留情。你要是不乖乖听话,便别怪我不客气,一斧头解决你们三个。”
贾赦忙下车,把十五皇子护在身后,让那些匪徒不要动手。后面马车里的人都赶紧下来,抄了家伙和匪徒们对质。
本来贾赦以为这些山匪都改是受人宋奚安排。受命再此装装样子罢了,而今见了他带人来,理该顺势逃窜退下。谁知匪首不仅没有后退的意思,反而带着属下高举手里的武器,狠狠地盯着他们。
此时,贾赦发现匪首鼻翼上升,且鼻翼两侧出现了很明显的沟纹,这是并不是装得,这本就是真实愤怒的表情。
山匪们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们的脖颈,偶尔会扫向他们的腰部,查看他们身上带了多少财物。
看来这些人真的在求财杀人。
贾赦转而看向十五皇子穆睿过,这孩子也在看他,眼睛里带着笑意,有几分戏谑。贾赦立马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无论如何,眼下已不能当此事是儿戏,一旦十五皇子的安危出现差池,别说他要负担责任,荣国府一大家子的无辜性命恐怕都会因此跟着交代了。
贾赦警惕起来,忙叫人黑猪等护这十五皇子上车。
那些跟着贾赦来的小厮们正在和山匪们对质,一共有二十人,虽然在人数上比山匪多了三个,但他们手里拿得都是棍棒,和匪徒们那些伤人的利器比起来肯定吃亏。更何况这些山匪一个个身强体壮,应该是会一些拳脚功夫,而贾赦的手下们都只是普通看家护院的家仆而已。
“别以为你们多几个人老子就怕你们!不把钱留下,都休想离开。”
“留,我们留,但你切记不许伤人。”贾赦立刻道。
不管是主子还是家仆,贾赦都不想因此而有人丧命。钱财乃身外物,没了还可以再挣,命却是无价的。再说只要挺过这一会儿,自会有救兵来收拾这些真匪徒。
贾赦忙拽下自己身上的钱和玉佩,也让猪毛把带来的钱都交上来。
匪首哈哈大笑,指着十五皇子:“还有那孩子腰上挂着的东西,我瞧着透亮透亮的,肯定值钱。”
贾赦转头看了一眼十五皇子身上带的玉佩。
穆睿过立刻警惕地看着贾赦,坚决道:“这就是你得能耐?我不给!”
贾赦指着后方,“快看,官兵来了!”
穆睿过果然分神朝后看,贾赦一把就拽下穆睿过身上的玉佩,然后打眼色给黑猪,让他赶紧带着十五皇子和随从们上马车。
黑猪立刻就抱住十五皇子往车上躲。穆睿过却不甘心,冲贾赦的方向蹬腿儿狠劲儿大叫,“放肆,你明知道我是——混蛋,你敢抢我东西!你还我那玉佩,我不许你给他,你还我……”
贾赦也不管穆睿过喊什么,举着手里的东西对那匪首道:“我可以把东西给你们,但说好了,你们会饶我们一条生路。”
匪首显然不为所动,正要说话。贾赦用手指松了松钱袋口,然后大喊:“东西给你们!”
他说罢就把手里的钱袋和玉佩都扔向路边的荆棘丛里去,钱袋里的银子都散落滚了草丛之中。山匪们见状忙去捡钱。贾赦转身就跳上车。此时黑猪等人已经将马车调头,拉住贾赦而后,立刻驾车往回狂奔。
贾赦扭头看见身后的匪徒没追上来,才算放心,转而掀帘子往里看,就见十五皇子正面带怒气的坐在中央,他的两名随从蹲坐在他的脚边,一脸受惊过度的样子。
“你——”穆睿过狠狠地盯着贾赦,有很多话要说,奈何有这么多随从在车上,他此刻不能开口乱讲。
但穆睿过也没打算饶过贾赦,瞪圆了眼,火气冲天地指着贾赦鼻尖。“混账,你竟敢擅自把我的玉佩丢给那些匪徒。你知道那玉佩是谁给我的么,若是摔碎了,我饶不了你!”
贾赦笑了笑,伸出头,拳头一展开,就见一块晶莹剔透的福字玉玉佩完好无损的置于他的掌心。贾赦刚刚早就注意到十五皇子在乎这东西,所以给匪徒丢东西前,已经悄悄把玉佩的另一头绳子缠手指上。丢出那一瞬间,十五皇子的玉佩就被他扯了回来。
“刚才情急,多有冒昧,还请这位小兄弟不要见怪。”贾赦还要装作不知道穆睿过身份的样子。
穆睿过一把抢回玉佩,紧攥在手里,这才稍稍恢复常态,用犀利目光审视贾赦。“算你识相,便饶你一遭。”
贾赦冲穆睿过微微颔首点了下头,便放下帘子,就跟黑猪他们挤在车前头坐着。好在有惊无险,只是他很不明白,那些山匪既然是真的,宋奚为何要让十五皇子以身犯险。毕竟以十五皇子的身份,可开不起这样大的玩笑。
穆睿过身边的两个随从早就吓呆了,这会儿才缓过来,后怕地哭起来,喊着穆睿过“公子”,然后就开始不停的唠叨他冲动,如此做不安全险些连累他们丧命之类的话。
一行人出了树林不久,贾赦听见杂乱的马蹄声,接着就看见前方路上滚滚尘烟朝这边袭来。
百余名侍卫们前来迎驾了。
穆睿过挺直腰板,下了马车,便很有气派的指出山匪所在方向,接着便点名贾赦,说他救了自己。
这时候,宋奚随后带着一队人马晃悠悠得来了。
贾赦不禁瞪他一眼,他安排的叫什么事儿!
穆睿过立刻看出穿贾赦的责怪之意,他摆摆手,摒退身边的随从,然后歪头对贾赦道:“一切都是本宫的主意,跟小舅舅没关系。他当初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一口就答应了,但要求抢劫的事儿由我自己安排,小舅舅不知道这里真有山匪。”
原来这位小殿下太骄纵,起了玩心,才会这般冒险。贾赦心里很无语。不过到底是个八岁的孩子,能跟他计较什么。
“怎么,你还不高兴了?你瞧瞧你怕成那样,假的多没意思,真的才好玩。本宫可是在帮你的忙,怎么就不能自己顺便玩一玩了。事前说好啊,这事儿你不能告诉小舅舅。我帮你一个忙,你回帮我一个忙。”穆睿过见贾赦冷着脸没反应,瞪他道,“你都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本来我还担心山匪不出来,幸好今天运气好。”
“那要是没有山匪呢?”贾赦问。
“那就只能让小舅舅安排的那批人上了,无聊的陪你们玩一出假戏,多没意思。”穆睿过耸了耸肩,转而故意敲了敲自己的腰带,发出当当的回响,“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其实会武,解决几个山匪没问题。还想着你若丢人,救不了我,我便救你呢。”
贾赦苦笑,这位十五殿下可真是又任性又作,今儿个算他倒霉,不过万幸的是他这救皇子的“由头”总算在曲折中成功了。
“小舅舅。”穆睿过见宋奚下了马,忙欢快地扑过去。
宋奚拍了拍穆睿过的脑瓜儿,问他一切可安好,穆睿过笑着点头。宋奚转而看向贾赦,见他反而是一脸不爽快地样子,便走过来问是否都有什么意外。
“没什么,山匪而已,幸亏这个叫什么——贾恩侯的搭救。这事儿本宫回去一定要禀告父皇,请他好好褒奖一下本宫的救命恩人。”穆睿过冲宋奚嘻嘻笑,转而对贾赦挤眼睛。
贾赦只得拱手谢恩。
“既是如此,你便早些回宫,免得你母后担忧。”宋奚打发人护送穆睿过先走。穆睿过不情愿,磨了宋奚一会儿无果后,方不爽地乘车离去。
随后便有侍卫来报,山匪被全剿,且都留了活口。
宋奚去巡视,发现是两群人,有一群拿着棍棒,正是他秘密安排下的那群不知情的假山匪;另一群则拿着斧头镰刀,刀刃磨得锋利,刀身和木柄连接的缝隙处可见有黑色血渍,宋奚至此方知是真山匪。他转而看贾赦。贾赦表示只是不巧遇到了山匪而已。
宋奚盯了贾赦一会儿,再没说话。
二人随即京城,贾赦便和宋奚作别。
宋奚拉住他,没让贾赦立即下车。
“那孩子任性,却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今日事确在我意料之外,我先和你赔罪,改日我会叫他亲自跟你道歉。”
贾赦:“你这么说可折煞我了,他是皇子,特地来帮我的忙,只是临时出了点意外罢了,倒也没什么,而且真能趁机剿灭一批山匪,也算好事一桩。”
宋奚看着贾赦,再没多说,缓缓的松开手,目送贾赦下车,身影最终消失于荣府的门后。半晌,他方命车夫驱车离开。
贾赦刚过了二仪门,还不及朝荣禧堂走,便被一婆子告知贾政在荣禧堂等着。
贾赦进了荣禧堂后,便立刻问贾政:“你还有何事?”
贾政站起身,然后指着桌上的一对瓶子道:“大哥,你看这对玉瓶如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有话自说,别拐弯抹角。”贾赦板着脸道。
贾政:“今早我失口和母亲提了王子腾,是我不对。而今我自己出这对瓶儿,这就陪着大哥去王家认错。他好歹是我的妻兄,我们关系向来好,他必定会给我几分薄面,只要有我从中调和,大哥便放心,他不会为难你。”
又来让他给王子腾赔罪。这些人都选择性眼瞎,明明是王子腾先找他麻烦,该给他赔罪才是,却都反了过来。
贾赦岂能不烦。他本来想撒嘴就骂贾政,转念又想到贾母那边,他这边要真说点什么贾政的不好,王夫人大概就会如今早那般,转头就设计个说辞让贾母对他生气撒火。
何必呢,说了实话,反要挨一顿骂,闹着被送官,被执行家法。
不就是耍心机绕弯子么,谁不会。
“难为你有心,我这会儿乏了,待明日的吧。”贾赦道。
“可是明日弟弟便要去衙门当值,没时间陪大哥去了。”贾政踌躇道。
“既然这是我的事儿,你又何苦折腾。”贾赦没答应他去,也没说不去,只这样叹一句。
贾政听贾赦话如此客气,还如此善解人意,便认定他是答应去了,领自己的这份儿人情了,遂高兴地笑道,“那也可以,这瓶子我就放大哥这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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