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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下午的时候,顾宁的东西,就被柳助理派人去顾家取了过来。
用完餐,大家都在客厅里坐了些时间,吃着一些饭后的甜点水果,聊着的话题都是一些平常的事。
大体因为这里多了一个顾宁,几个男人们几乎都是在她的身上早话题,问的都是类似于她平常都做些什么,以前在哪读书之类的。
最好奇她的是柳助理,毕竟对柳助理而言,徐敬庭突然就多出了这么一个妻子,而且依照他观察人的洞悉能力,他还瞧出了顾宁跟霍郁白之间微妙的气氛,所以禁不住的,就想多问一些,好了解到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最后得到的结果,柳助理终于打消了对顾宁的疑惑。
至少从见到她的那刻起,直到现在,并没有现她有什么异常惹人不安的心思,为人倒是不错。
再之后,看着时间不早,柳助理起身道,“徐老,您该去休息了。”
他如今的身体大不如前,休息时间都得固定,不能跟他们年轻人相比。
徐敬庭点点头,杵着拐杖起身。
柳助理上前欲要扶他,徐敬庭却道,“刚吃完饭不久,你带顾宁跟霍祁去花园逛逛,好好消化晚上睡觉能踏实点。”接着,他又看向霍郁白,“你现在没什么公事要忙的吧?”
霍郁白坐在另一端的沙中,“紧急的事情之前都处理完了,还有一些事晚点再处理也没什么。”
徐敬庭点头,“那你扶我上楼吧,我有些事情想跟你交代。”
深眸看了看他,但徐敬庭的老脸上并不能看出什么异常,默了片刻,霍郁白放下交叠的腿,起身,“好。”
顾宁凝望两人,终是不言。
跟徐敬庭一同离开之前,霍郁白不经意地睨她片刻,但触及到她恬淡平常的面孔,没一会儿,他收敛回目光,眸底是一片浩瀚深邃的光泽。
**
房间里。
进来之后,徐敬庭对霍郁白道,“把门关上吧。”
霍郁白深邃的眸子落在老人的背影上,片刻后,倒是真把房门关了起来,隔绝任何人可以听到的可能,虽然,在这里基本是没人可能会来偷听他们的对话。
偌大宽敞的房间内,有特设的沙。
徐敬庭径直在沙中坐下,手中还拄着拐杖,抬起苍老的眼眸,望向尾随而来的男人,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坐。”
霍郁白不多费时间,倒是干脆的,在他对面的沙位置中坐下来。
态度说不是端庄,很随意,随意得慢条斯理。
“这么长时间没跟我说什么,你倒是挺能忍的。”是徐敬庭先了话,笑容温淡的望着他。
其实从徐敬庭叫他一块上楼来的那一刻起,霍郁白就知道徐敬庭要说什么,确切的说,本应该是他向徐敬庭说什么,只不过直到现在,徐敬庭把他叫上来,他们才总算有单独的空间跟时间,可以方便说话。
霍郁白背靠着沙,稍稍的眯起眼帘,不多费唇舌,直入主题地道,“你之前说过,你不会娶她的。”
为什么这么快,徐敬庭不仅改变了主意,还让他跟顾宁结婚的消息满天飞,弄得人尽皆知,上了各大新闻八卦头条不从得知。
徐敬庭无可奈何的笑了下,“有些事情,即便我说了你恐怕也不会相信,很多事我自己也没办法再去解释,只是这一次,倘若我不帮她,她真有可能会走到绝路,没有一个让她能立足的身份,接下来她将会变成什么模样,我难以预料。”
“帮?”霍郁白注意到了这个词。
“是她求我的。”徐敬庭叹息,“本来我打电话,想告诉她,我会拒绝她的要求,但是最后,她却用了一个‘救’字。”
“……”
“她叫我救她。”
霍郁白英俊的神色倏然间紧骇,胸口上仿佛被一记重锤,重重捶了一记,他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起。
徐敬庭老沉道,“我现了,从她开车撞了……”
说到这里,话语一顿,深色老眼看了眼霍郁白,他又转了个方式,“从她十五岁,被顾承渊流放到国外起,这些年恐怕她一直过得很压抑,两条人命,一个是她母亲,一个是她父亲外面深爱的女人,顾家千金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恐怕一直都是一个负累,让她无形间感到压抑。”
不然,顾宁为何这么多年没有一个朋友?
虽说她的性格可能是一个因素,但性格不能完全成为她杜绝跟其他任何人有来往的理由,不论她是不是顾氏的千金,哪怕作为一个普通人,都会有一两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然而,顾宁没有。
据徐敬庭所知,曾经年少时的顾宁,性格没有这么沉闷,现在的她,沉闷到让人感到了空洞,这不是一种好的现象。
霍郁白脸色逐渐青白,但却不言不语的沉默着。
“你恨她吗?”徐敬庭突然问,惆怅着说,“毕竟当年她开车撞的人是你的……”
霍郁白语调低沉,“恨或者爱,都不足以诠释我对她的感情。”
徐敬庭老眼微眯,视线锁住他的脸庞。
“没错,她十五岁的时候毁了我一次,照理来说,我的确是该恨她的,包括刚开始接触她的时候,实际上我都是带着恨意的。”他俊脸紧绷,清晰吐字,“但你也应该知道,她同时也救了我,是她让我跟那个女人彻底断了联系,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
“也许我是该死的,在眼睁睁看着她开车撞了那个女人的时候,我无动于衷,没有打救护电话,没有报警,甚至没有做出本能的反应,应该上前抓住她,而是默默地记下她的脸,她的模样。”
她十五岁,就用了一场鲜血的盛礼,闯入他的视线里。
时隔多年,直到这一刻,霍郁白仍旧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场景生的画面,以及,他当时的心情。
徐敬庭问她,“那么,你对她是感激?”
感激么……
感激这种东西,恐怕也解释不清楚。
霍郁白平垂着目光,“我只知道,现在我想跟她在一起,仅此而已。”
“这就是你这段时间,仔细思考之后,最终得到的答案?”
“是。”
本以为他可以试着放手,远离顾宁,但在她突然决定嫁给徐敬庭的那刻起,他所有想要远离的心思,瞬间还是崩塌。
没有办法放弃。
终究也没那个能力,去放弃。
徐敬庭惆然,心中晦涩,淡淡的笑了下,“这么说来,之前我劝你放弃她,的确是错的。”
那一次,他都把话跟霍郁白说到那个份上,最后现在得到的结果,却是他仍旧固执的要跟顾宁在一起,徐敬庭怎么会不知,到了此刻,不论他再说什么,于霍郁白而言,恐怕都已经毫无作用。
其实他自己也在反复思考,劝霍郁白放弃顾宁,究竟是不是对的。
因为他现,让霍郁白放弃顾宁,对顾宁而言,是一把双刃,有好,也有不好。
“算了。”徐敬庭摇摇头,“我都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何必去管这么多你们年轻人的事,活了这么多年,我明白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瞬息万变,未来的事情现在下任何决断,都太过草率,你们以后是好,还是不好,到时候我人已经不在了,管不了这么多,唯一现在能做的,就是你们有需要的时候,就出手帮你们一把,也就只能这样吧。”
徐敬庭不再干涉,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虽然,即便徐敬庭横加干涉,也不会再影响他的任何决定。
霍郁白扬了下眉梢,“那么,她终生不再改嫁的事情,你是不是可以稍微动点手段,变换一下?”
徐敬庭如实道,“遗书已经签字。”
他无所谓,“跟有妇之夫的人用一辈子来偷情,这似乎是一件挺新鲜的事情。”
徐敬庭老脸一沉,差点有点儿想把拐杖砸过去,“你能不能思想观念稍微正常一点,这种话也说得出来,还要不要脸了?”
“你若是不肯修改遗书,她就一辈子都不能改嫁,她不能改嫁,我打算跟她共度余生,不偷情,你要我怎么做?”
总不至于让他威胁徐老,非逼着徐要修改遗书取消终生不再改嫁的协议。
霍郁白想了想又道,“不过她能继承你的遗产,将来她的身份地位恐怕还得在我的头顶上,若不是跟你早已经有了一层熟悉的关系,以后见了她,恐怕我都还得称呼她为一声徐太太。”
跟这样的人偷情,似乎……比较刺激?
“就是有点儿委屈了她,跟我名不正言不顺的在一起,太过惹人非议。”霍郁白下了最后的决定,“所以若是有必要,看来还是得想办法让你另立遗嘱才行。”
徐敬庭这次是真没忍住,干脆而直接的把拐杖朝他扔了过去,“我还没死呢!你现在就开始这样惦记了!是不是想故意气死我!”
拐杖没有砸到霍郁白,被他偏过的头,避了开。
他岿然不动地说,“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必想太多。”
“……”
事实证明,徐敬庭的接受能力,还不至于被他的那些话有多气到。
“对了。”豁然起身的霍郁白,刚想走,遂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重新看向他,“你为什么会答应跟她结婚的理由,我不在意,虽然我了解你,但有句话还是想求证一下。”
徐敬庭吹胡子瞪眼睛,没好气,“什么?”
“你不会碰她的,是不是?”
“……”
睨见年迈的老人脸色倏然一僵,紧接着都青了起来,霍郁白点了下头,“当我没问。”
本来他自己就笃定了徐敬庭一定不可能会碰顾宁,只不过还是稍微的有点不放心,于是才又禁不住问了这么一句,但看到徐敬庭老脸的变化,他就知道,他还是问得多余。
转身欲离开的霍郁白淡淡的飘下几个字眼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
徐敬庭冷冷淡淡的瞥了瞥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撬墙角?”
霍郁白沉稳内敛的道,“我是为了你才过来的,毕竟都到了晚年时期,你可能更喜欢热闹一点,我跟霍祁都搬过来住,你看着人多热闹,也能高兴些,是不是?”
徐敬庭,“呵呵。”
“……”
徐敬庭又说,“那么接下来的婚礼,就由你来操办了,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你抓紧。”
霍郁白,“……”
“顾宁是个好女孩,记得把婚礼办得漂亮一些,奢华一点。”之前虽是打趣,但这个时候,徐敬庭又彰显出疲惫的色泽来,“我身体不好,到时候,就由你代替出席吧。”
霍郁白眯了眯眼睛,沉默地注视了他半响。
片刻之后,应了一个字,“好。”
也许是心态能达到共识,也许是某些事情他们达成了一致,到了现在,霍郁白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知道顾宁嫁给徐敬庭时波澜不定的心思。
他忽然感到庆幸,幸好,她嫁给的人是徐敬庭。
不庆幸的是,她终究还是嫁给了别人。
而这一切,恐怕是他在最后,扼杀了她最后的一点期待造成的,霍郁白清楚,后果,只能由他自己品尝。
正跟着柳助理和霍祁在花园里闲逛的顾宁,不清楚霍郁白跟徐敬庭会说些什么,但,总说不上理由,神思总在飘忽不定着,隐隐的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