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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带阿元回他外祖母那里瞧瞧,”季萧道,他垂首看着阿元,指尖在他微烫的面颊上碰了碰。阿元的神色怏怏,闭着眼睛抱住了季萧的手。
“这可不太妥当了,”李大夫摇着头,“孩子的病症可大可小,这时候若是赶路,不知会不会加重病情,你听说隔壁镇上的那孩子没有?原本聪明伶俐,比阿元约莫大半年吧,不过是烧了一晚上,如今已经成了半个痴儿。”
季萧闻言,猛地睁大了眼睛,“竟,竟如此凶险?”
“可不是?”李大夫一边说着一边抽身往回走,“季老板,去一封信就说迟些回去吧,明日将阿元带来我看看,好生养着才好。”
如此一来,季萧想要离开的念头立刻淡了。平王什么的……如今都已经离开平阳县,想来的确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说来说去还是阿元最要紧。
季萧抱着阿元,将他的脑袋拨在自己的脖颈旁边靠着,他将半两银子留在桌上,又拿起李大夫给他包好的药,“谢过李大夫,那我明日再来。”
“慢走!”李大夫站在柜台后头专注的称药,头也没抬的随意道。
陈江川连家也没回,一大早便去了衙门里。昨儿个夜里值班的捕快见了他像是见了救星,远远地便招呼他道,“阿川,你可来了!”
陈江川面带疲色,可心里挂着事儿精神气到底是足的。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门框,爽朗笑道,“怎么了,昨夜去找了女人?一身精气都去了哪里?”
“可别说了,”那捕快摆了摆手,面色发苦,“就等着你来接手,让我好回去睡一觉呢。”
待两人走近了,陈江川才问,“怎么?”他眼睛往内衙看,心里已经了然有了点分寸。昨天夜里孙刘他们定是被连夜送到了这里。
“孙刘,”那捕快压低了声音贴在陈江川耳边道,“昨儿个夜里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给打的,啧啧,连子孙根都给挖了个干净,打杀便也罢了,偏偏还给包扎上了药,跟着他一块混日子的两个没用东西,也都一样……”
“谁给送来的?”陈江川装作不知,心里已经暗暗咋舌。
那捕快打了个哈欠,眼睛往外头来往的街道上看,他知道的不多,也只能说的含糊,“想来是个惹不起的吧,昨天夜里县老爷都亲自过来了,见了孙刘如同见了刨他家祖坟的,这事儿恐怕善了不成……”
“谁干的也不知道?”
“怎么知道,”那捕快嗤笑一声,后又恍然,“哦,忘了同你说了,他们几个的舌头给人连根拔了,手不能写,最不能说,那还能做什么?”
手段竟如此毒辣,陈江川心中一惊,却又觉得这样才好,起码这事儿与季萧便沾不上关系了。
“如今也不清楚县老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怕他心里还给孙刘留着一线生机,那么咱们也不好将事情做得太绝……”那捕快平日里也是看不惯孙刘的,这会儿虽然疲累,然而心中也是舒坦。他伸手拍了拍陈江川的肩头,“成了,我先走,你进去瞧瞧吧。”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陈江川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刀,抬步向着里头阴暗的囚室走去。
县衙的囚室并不宽敞,平日里关着的人也不多,只四个小隔间,各自在墙上开了一尺高一尺宽的小空洞,此时透出点微弱的光芒来。发出些臭味的干草堆上横七竖八躺着三个人,俱是身上缠着白色绷带又被血浆染得通红。三人一动不动,若不是那时不时还轻轻起伏的胸膛与口中传出的哼唧声,陈江川也判断不出这几个人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不过他心里是觉得解气的,孙刘忒不是东西。昨儿个夜里虽季萧没与他直说,陈江川却也想得到孙刘那些个花花肠子。一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心中作呕,觉着孙刘恶心了自己。因着季萧,陈江川此刻也恨不得上去再砍他两刀。
这一头的事情暂且算是尽了,那边温冲骑着马冲出城去心里还直打鼓。听说过有长得像的,可从来没见过真有长得那么像的,若是弄错了没关系,可要是真将平王的血脉留在了外头,温冲自觉地担不起这责任。
好在沈淮昨夜喝了不老少的酒,这会儿头疼欲裂,车队便行的慢些。温冲追到他的马车边上,隔着窗帘道,“王爷,臣有事与您禀报。”
“什么事情,”沈淮的声音沉闷,透出股丧气劲儿来,“进来说罢。”
不过出城小半日,沈淮的心里就开始后悔起来。怎么就这么傻?成全个屁,管他有孩子没孩子,他就该将季萧用绳子捆了绑来,谁还敢有二话不成?至于那孩子,若是季萧执意要养着,也不是不成的……沈淮盘算着,打算正好一会儿温冲进了马车就与他说道说道。
温冲得了沈淮的许可,利落的应了一声。他单手撑着马背,借势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马车上的车夫脚边。温冲没有停顿,径直推开车门往里去了。
沈淮坐在马车里,单手撑着下巴,见温冲进来,只没精打采的掀了掀眼皮,便道,“你说咱们折返回去要多久?”
温冲一听,眼睛便亮了,“王爷的意思是要回去?”
沈淮脑中闪过季萧那双水灵湿润的眼睛,带着些惊慌失措的神色看着自己,心里一下硬,一下软,终了有些懊恼似的拍了下桌子,“娘的!”
行军打仗惯了的,言语之间难免粗野。
温冲见他沮丧,便更觉得要将阿元的事情与他说道说道。他凑近了,压低声音,“王爷,你知道我回去给你配药的时候见着什么了吗?”
“什么?”沈淮依旧提不起兴致,他拿起茶杯给自己倒茶,茶水淅淅沥沥的往杯子里倾洒。
“你约莫是当爹了,”温冲冷不丁的一句,沈淮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哐啷当一声从小几上倒在了他的裆下。
沈淮低头看着自己裆部的一片湿漉,差点儿把茶杯捡起来砸到温冲的脑门上,他怒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来的孩子?”
他都当了快两年的和尚了,前头也没经过什么女人,哪儿能冒出个儿子来。一孩子难不成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又不是猴子精变得!
温冲连忙从一边摸出一块锦布,帮着沈淮擦桌子,又恳切道,“真是像,我是看着您长这么大的,您小时候的模样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娃娃的模样约莫一岁多,虎头虎脑,您真不记得他母亲了?这平阳县您真没来过?”
温冲的语气里有着七八分的笃定,算是认准了沈淮在外头留了种的事情。
可一说这孩子的年纪,沈淮就越发不觉得有自己什么事儿了。一岁多?他都两年没碰过女人了,哪儿整出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来。更不说平阳县他从来从未来过,说是他的儿子,倒不如说是他那处处留情的风流皇兄的儿子来的靠谱些。
“你在哪儿瞧见的啊?”沈淮脱了外袍,从一边翻出一件新的套上。
军营里呆习惯了,他连丫头小厮也用不惯,于是干脆便不带在身边。左右自己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没什么不方便的地方。